第30章

忘川见礼成，安排人把袁璩送到李嶝房内。又装模作样布了些风水之物，交待众人，一定要让新鲜出炉的大奶奶与大公子同屋而住，同衾而眠，同桌用饭。大公子清醒之前，万万不能分开二人。

  安排妥当，众人难掩心中复杂情绪，也无心宴客。

  袁璩被一干人等送了进来，刘嬷嬷倒也实诚，交代了阮嬷嬷并杏黄几人如何伺候袁璩，吃了餐饭，带着另外几个从袁家过来的下人，直接回府。

  留下阮嬷嬷只得去往侯府蒋夫人并郡王妃跟前回话。

  “那袁家刘婆子交代了伺候七姑娘的事宜，按着忘川道长所言必然是与大公子安排在一处，我再从二门外再调两个丫头进来，倒也伺候得过来。”

  郡王妃仍是难掩心伤，只一遍遍叮嘱：“交代丫鬟婆子，嶝儿房内吃的用的，不管是米面汤药或是旁的冷热酸甜，都与周太医禀告。只是……，这大奶奶年纪小，你们可不许慢待。”

  不过郡王妃对阮嬷嬷是很放心的。

  她不止是李嶝乳母，还伺候了容姣十数年，与郡王府上下也素来亲密。知她虽身份卑微，却很是灵通能干。

  嶝儿中了探花得了编修回这侧院时，她并是拢着一杆子小丫鬟老婆子，把李嶝的内院撑了起来。

  身旁的丫鬟，如沐春、杏黄等，不止容貌姣好，性子也最是活泼伶俐。

  还识得不少字，白日夜深，若嶝儿身子康健，自是要收到房中。

  蒋道芳面上与郡王妃一般口吻，交代诸多，如有所缺，遣人往侯府说上一声，自有人送来。

  阮嬷嬷躬身应是，并退了出去。

  有小丫头提着食盒跟了过来，“嬷嬷，这是容世子打发人让我给大奶奶送去的。”

  阮嬷嬷一听顿了脚步，揪着小丫头细细盘问。

  “容世子？他亲口吩咐的？”她自有的眯缝眼这会儿更是像狐狸一般，只觉匪夷所思，或许是世子妃？

  可世子妃刚与郡王妃同在，不曾提到。

  小丫头使劲提着食盒点了点头，“容世子跟前的人亲自抓了我去吩咐，还说了不可克扣，捡大奶奶爱吃的，但我又不知大奶奶喜爱什么，胡乱让厨房配了几道。”

  连着食盒，很是不轻。

  十来岁的小丫头雪地里走的不易，这会儿见阮嬷嬷面上不喜他这差事，只嗫喏在旁，等候吩咐。

  阮嬷嬷只想到大公子芝兰玉树，为何得这样的蠢货来配。

  又有丫鬟寻了来，远远看到她就呼喊着，“嬷嬷，嬷嬷——”阮嬷嬷不喜丫鬟大惊小怪，可看清来人又懒得斥责，这叫桃花的丫鬟平日像个傻大姐，说与她的，她听着应着，处处道好。回过头来，还是一样的错儿，今日怕她惹出是非，恰逢她那不争气的侄女晕厥过去，并让她去守着。

  这会儿颠颠儿的跑来，只怕沐春那死丫头又有个什么闪失。

  见眼前提着食盒的小丫头还呆呆站在一旁，她只得撵了去，“自行送过去，交给你杏黄姐姐。今日你的差事做完不曾？”

  小丫头点点头。

  “我本是跟着沐春姐姐，她这会儿不舒爽，我并是四处跑跑腿。”

  阮嬷嬷嗯了一声，“你就留在正房，随杏黄使唤便是。”得阮嬷嬷的话，小丫头又提着食盒慢慢悠悠往内院走去。

  那桃花穿着石榴红的对襟褙子，下着半新的百褶紫纹布裙，在这冰天雪地里倒是引人注目。

  阮嬷嬷就不喜丫鬟打扮过于娇俏。

  待桃花气喘吁吁来到跟前，不容她斥责几句，桃花并捂着起伏不定的胸口讲道：“嬷嬷，沐春姐姐刚醒了过来，吐了口血——”

  阮嬷嬷一听，顿时慌张起来。

  “好端端的，怎么就这样？”

  桃花也不顾阮嬷嬷脸色难看，一股脑儿就说了起来，“沐春姐姐哭了许久，劝也劝不住，待听得说那冲喜的——大少奶奶与大公子同处一室时，她按捺不住心气，咳喘几下并吐了口血，我一见并急了，赶紧来寻嬷嬷你。”

  阮嬷嬷扶着桃花，往厢房小跑过去。

  刚近了门，就听到沐春哽咽声不断，阮嬷嬷闭了闭眼，抛弃那些杂念，才回头撵了桃花，“我顿时想起，大公子房里还有许多事儿，你先去看看，新奶奶有没有吃上饭，如若有什么，赶紧来报我。”

  桃花有些木楞，好一会儿才知晓要她回避，连忙点头称是，领命往正房跑去。

  阮嬷嬷平复了些许心情，才入了门，那沐春只捂着帕子，坐着哭泣，听到开门声也懒得回头，只当是桃花，“你要坐并坐着，莫要进进出出，我这心里本就难受。”

  阮嬷嬷嗤笑道，“何事难受？我今日才知你是个能人，竟是不顾主子大日子，说难受倒头就昏厥过去，怎地，主子的事儿你个做奴婢的上杆子不平啊。若不是郡王妃素来宽厚，蒋夫人不管咱这房的事，不然你这样不知好歹的奴婢自是被杖打一顿发卖出去。”

  沐春一听是姑母的声音，立时呆愣住。

  她在丫鬟里算是容貌顶好的，圆月小脸，娥眉淡扫，自小跟着阮嬷嬷也不曾吃过什么苦，养得皮肤白皙，又加上李嶝对府内的下人甚是宽厚，倒把她养出几份小姐的样儿。

  阮嬷嬷见她泪洒衣凚我见犹怜的神态，只觉无力。

  “那就是大奶奶，今后你得尽心尽力服侍的大奶奶，你可知道？”恨铁不成钢，阮嬷嬷又舍不得阮家这根独苗，最后只伸出食指，狠狠戳了她的脑门子。

  沐春见房内也无旁人，姑母跟前她也不藏着掖着，抹了把眼泪委屈道：“姑母，咱公子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到底造了什么孽，竟然与这样的人配了姻缘。漫说冲喜成不成，只站在一起，也是污糟了公子。”

  说到这里，阮嬷嬷岂有不知。

  心有戚戚的叹道，“大公子如何模样，这京城上下谁人不知，可又如何？他命薄如纸，而今生死不明，你看不上这冲喜的大奶奶，我也看不上，郡王爷郡王妃侯爷他们这些主子谁看得上？可到如今，有什么办法！往日里我让你哄着大公子收了你，哪怕留个一儿半女，也好过如今——”

  沐春一听收房，并玉面上铺满红霞，不知想到什么，  她扭头看向阮嬷嬷，“反正，我是不会拿她做大奶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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