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怪病
大约一炷香之后,淋成落汤鸡的听雷跑回来,对宋瑄禀道:“王爷,林子深处有个茅草屋,可以在那儿避雨。”
茅草屋在阔叶林深处,几乎被巨大的树叶遮挡得看不见,难为听雷竟能找到。屋子破败不堪,如同被巨浪裹挟的小舟,在风雨中摇摇晃晃。
听雷走在最前面,一把推开门,请宋瑄进入。宋瑄皱着眉,牵着柳妙璎,柳妙璎紧紧抱着小米糕,走入潮湿阴暗的茅草屋中。
这茅草屋从外头看着有些小,宋瑄甚至担心它无法容纳他们一行所有人,但进入其中探究一番,才知内有乾坤。
一个捕快不慎推开了一扇破败的木门,谁知门后并不是屋外,而是一条狭窄的通道。通道一直向北侧延伸,通道的尽头,是一间小室。
与茅草屋正堂的杂乱、脏污不同,这间小室很是整齐,桌椅柜榻,一应俱全。虽然桌面和长榻上有一层薄薄的灰,但仍与正堂看上去像是两个世界。
“想不到一个破茅草屋里,竟别有洞天。”柳妙璎一边感慨,一边在小室里四处探看。
“你先歇会儿吧,上这儿来坐。”宋瑄拿帕子擦了擦长榻,招呼柳妙璎过去坐。
柳妙璎依言过去坐下,对宋瑄道:“我怀疑这里有密室。”
“嗯,我也这样想。如果那些失踪的孩子是被凶手藏在这儿里,那么一定不是藏在这间小室里。若是如此,那么一定有密室。”宋瑄道。
众人在干净的小室里休息了片刻,吃了些干粮,然后依照宋瑄的吩咐四处查看,查找是否有机关。查找一番后,陆续有人向宋瑄复命,说并未找到机关。
“都找遍了?”宋瑄问道。
“回王爷,是的,角角落落都找了。”一个捕快道。
“确定没有遗漏什么地方?”柳妙璎问道。
几个捕快互相看了看,其中一个道:“茅房没找,那地儿太臭了,而且就只方正的一小块地儿,一眼就看到头。”
“听雷,你去茅房找了吗?”宋瑄问道。联想到玉梅镇的案子,茅房很有可能是密室的入口。
“回王爷,还没。”
“那还不快去!”
“是!”
不多时,听雷捏着鼻子跑回来,对宋瑄道:“殿下,恐怕密道的入口真在茅房。哎吆喂,那味儿啊,真是……”
宋瑄闻言,精神一振,往茅房行去。茅房在小室西侧,许是因为长期无人打扫,也可能是凶手故意令其保持臭气熏天、脏乱不堪的样子,这间茅房的气味和满地污秽,简直令人作呕。
宋瑄强忍着不适,进入茅房探看。坑洞旁边有个不起眼的圆形石凸,在昏暗的室内,若不仔细瞧,是很难发现的。按下石凸,并未见到预料中的密室入口开启。
“我来试试。”柳妙璎说着,上前蹲下身子,摆弄了一番石凸,但仍没有将密室开启。
“这机关很可能暗合了易学的理法,易学之数式为三五。”宋瑄一边说,一边按了石凸三次,旋转了五次。
只见坑洞向两边缩起,出现一条向下的狭长石阶。顺着石阶下到最底端,可见一条漆黑的甬道。那甬道弯弯曲曲,湿滑阴森,众人着胆子摸索着向前走,不知走了多久,走到了一个墓室门口。
墓室的石门也设置了阵法。是梅花阵,此阵法并不复杂。按下阵眼,石门向两侧缓缓开启,随即,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众人屏息进入墓室中,果然见到角落里有血迹,虽然已经干涸,但可以确定是人血。
“看来凶手就是在这里杀了那些孩子。”宋瑄道。
既然确定了作案之处,自然要查得细之又细,任何一处细微的线索都不能放过。宋瑄让柳妙璎抱着小米糕在外头等着,听雷和听海负责保护他们,其他人跟他一起在墓室中足足搜索了一个时辰才离开。
宋瑄找到了几根头发,一个捕快找到了几片珙桐的叶子,刘喜雨找到了一个指甲盖大小的圆形黑宝石。
“不好啦,回去的路被一个石闸堵了!”走在最前面、负责探路的捕快回转,慌忙向宋瑄禀报。
“难道还有杀手埋伏在附近,或者就是凶手干的?”刘喜雨道。
宋瑄摇摇头,道:“应该不是,若是杀手或凶手,不会此时才出手。我猜或许是这密室的设计者设置了一个机关,咱们过来的时候触动了机关,石闸便放下了。”
“王爷,那接下来怎么办?”那探路的捕快问道。
“往另一头找,或许有其他的出口。”宋瑄道。
带着惊惧和惶恐,众人向甬道另一端行去。甬道好似没有尽头一般,弯弯曲曲、蜿蜿蜒蜒,直到他们都精疲力尽,才发现不远处有一处空置的墓穴,其上有光亮透出。
有光,就意味着有出口!找到出口,就没有性命之忧了,众人这才舒了口气。
宋瑄施展轻功,跃上空置墓室顶端查看了一番。
“这是一口枯井之下,出口就是井口。”宋瑄道。
众人一个接一个地从荒草掩映的井口爬出来,发现此地是一个处坟冢,周围有大大小小十多个坟冢,这些坟冢都没有墓碑,似乎也无人打理,荒草丛生,萧瑟孤清。
刘喜雨不觉打了个寒颤,对宋瑄道:“王爷,咱们赶紧回驿馆吧。”
此次他们并未住在徐知州的府里,而是住在驿馆里。先前在青云县,宋瑄担心县城的驿馆环境不好,怕柳妙璎和小米糕住不惯,才暂住在知县府邸里。
禹州毕竟是大祁中部最繁华富庶的州,其驿馆自然比县城的驿馆条件好得多。
“嗯,咱们现在应该是在茅草屋的西北方向。”宋瑄说着,先和抱着小米糕的柳妙璎他们碰了头,然后带领众人往山下走。
下山的一路还算顺当,没有遇到杀手,也没有走弯路。回到驿馆时,天已经擦黑了,小米糕已经睡着了。宋瑄和柳妙璎、刘喜雨等人一边用膳,一边小声讨论案情。
从他们自墓室中带回的几样东西来看,凶手可能是个女子。在墓室里发现的头发明显是属于女子的,上头有淡淡的桂花头油的香气,那黑宝石应该也是从什么钗环首饰上掉下来的。
至于珙桐的叶子,可以推断出凶手去过阔叶林中。
柳妙璎推测,可能是有个孩子逃跑了,逃到阔叶林中时,凶手追了上来,将他带了回去。如此,珙桐的叶子才会出现在尸体上和墓室中。
只是,目前他们掌握的线索还是太少。凭头发和一颗小小的黑宝石,根本无法圈定凶手的范围。要想破案,还需要找到其他的突破口。
“咱们换个角度查,可以查查,那些孩子的血去了哪儿,以及,什么人需要大量人血。”宋瑄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桌子,说道。
“需要大量人血……我知道了,是吸血鬼!”柳妙璎激动道。
宋瑄轻轻敲了敲柳妙璎的脑门儿,道:“别闹!我这儿说正事儿呢。”
“我说的吸血鬼,不是指鬼怪,而是一种病。我曾在表姐收藏的一本医书里看到过,可当时没有留意,不清楚具体是什么情形,但我确定,需要吸食人血之人,是得了一种病。”柳妙璎解释道。
“好,明日一早,我就让听海去禹州城里的藏书阁,把医学典籍都借来!”宋瑄道。
禹州藏书阁的医学典籍实在太多,且都是厚厚的大部头,宋瑄和柳妙璎埋首书中,查找了大半日,才在一本古旧、泛黄的医书中找到了只言片语。
“此病名叫血紫质病,是一种身体机能出现障碍引发的疾病,发病的表现是畏光,伴随腹痛、举止异常和短时精神错乱。据说,吸食人血可缓解病症。因此,该病又被称为吸血鬼病。”宋瑄看着医书,对柳妙璎说道。
“另,患有此病者,其尿液呈红色。”柳妙璎补充道。
“凶手隔两三日就要抓一个孩子,说明凶手的病有些严重。”宋瑄推测道。
宋瑄唤来千羽,问道:“招了吗?”
在云雾山上袭击他们的杀手,留下了一个活口,被千羽带回审讯。
“幸不辱命,他招了,他们是‘罗刹’的人。”千羽道。
“罗刹”是江湖上恶名昭着的杀手组织,只管拿钱杀人,不问其他。那杀手交代,他们是接到一封信和五千两银票,才去云雾山杀人,但并不知晓委托人是谁。
难以从杀手那里找突破,就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得了血紫质病的人身上。宋瑄召集了知州府的捕头和捕快,将血紫质病患病者的症状描述了一遍,令他们暗查。
见捕头吴全安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宋瑄挥退其他人,留下吴全安,问道:“吴捕头可是想到了什么?”
“回王爷的话,小的不敢确定,但据小的所知,徐大人就有些畏光。”吴全安道。
“你是说知州大人?”
“正是,徐大人在知州府办差的房间窗户上都糊着黑纸,徐大人也从不在白日里外出走动。”吴全安道。
听吴全安这么一说,宋瑄想起他们进禹州城时徐知州率众迎接的情形。当时,徐知州打了一把用以遮阳的黑伞,他当时便觉得怪异,但因心系案子,并未多想。如今想来,徐知州的行为,的确符合血紫质病“畏光”的症状。
“好,我知道了。此事你千万要保密,不要对任何人说起。”宋瑄郑重地对吴全安交待道。
宋瑄将徐知州列为头号嫌疑人,布置人手详查。只是,查探才刚开始,就有“凶手”认罪。
住在禹州城南麻雀巷的黄寡妇于深夜悬梁自尽,在其床榻的头枕下发现了一封认罪书。认罪书里的字歪歪扭扭,的确像是黄寡妇所写。
黄寡妇二十岁就没了丈夫,靠替人缝补、浆洗,艰难拉扯独子。就在去年秋日,她七岁的儿子于云雾山一处山崖失足落下惨死。
在认罪书中,她承认她杀了那十二个孩子。接连遭受丧夫、丧子的打击,黄寡妇确实偶尔会精神紊乱,哭闹不休,怒骂老天爷。
在认罪书中,她说,她只要看到和她儿子差不多大的男孩儿,就会想到惨死的儿子。因此,她也想让别人体会失去儿子的痛苦,就抓了那些男孩儿,后来又杀死他们,让他们的父母发现尸体。
黄寡妇还提到了作案过程以及作案动机,她抓到孩子之后,就将其关在云雾山阔叶林深处茅草屋的密室里,让他们服用清理肠胃的汤药,以净肠清血。
确保肠净血清后,她会给那些孩子放血,然后把他们的血洒在儿子坟前,那是一种古老而诡异的“血祭”,她希望儿子能“回魂”。而完成“血祭”,就是她的作案动机。
见柳妙璎从停尸房出来,宋瑄忙问:“怎么样?”
“的确是悬梁自尽。”
“怎么会……”宋瑄不敢相信。
“不过,我剖尸之后,在她胃里发现了乌羽玉仙人掌的残留,这种植物能让人产生幻觉。”柳妙璎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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