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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嫌疑


柳妙璎只负责验尸,之后的查探、侦破、缉凶由宋瑄和崔啸霆负责。凶手就在这艘奢华的游船上。显而易见的是,凶手一刻不被抓住,宾客就一刻不得下船离开。

  据汝阳郡主的心腹大宫女梅香所说,昨晚定亲宴结束后,裴政岩将汝阳郡主送回了她的舱室然后就离开了。汝阳郡主喝了一小碗燕窝羹后就洗漱歇息了。

  汝阳郡主有梅香、菊香两个心腹大宫女,此二人按照规矩原本应至少有一人歇在房间的外室,以随时满足主子夜间的饮茶、起夜等需求,但由于汝阳郡主经常梦呓,因此夜晚从不在房内留人。

  为了安全起见,汝阳郡主所居舱室四周都有守卫,一共有四人,都是武功高强的禁卫。

  但昨晚新任魏八姑娘魏玉桃在其母魏三夫人的陪伴下在汝阳郡主的舱室附近寻找一块魏家祖传的新月形玉佩,找了汝阳郡主门外的禁军帮忙,所以有一个守卫松懈的空档,凶手很可能就是在那个空档入室杀人。

  梅香和菊香都住在紧邻汝阳郡主舱室的船舱内,二人昨天白日忙着陪汝阳郡主招待宾客、安排宴席和节目等,到了晚上都疲惫不堪,安置好汝阳郡主歇息后她们就回房休息,都睡得极沉,什么动静都没听见。

  此外,昨夜定亲宴结束后,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裴政岩送汝阳郡主回住处后,并未回到自己所居的舱室,而是返回了供男宾醒酒、休憩的花厅,饮了一碗解酒汤。

  与裴政岩同在花厅休息的,还有汝阳郡主府的大总管祁苍。这位祁公公说来命运也有些坎坷,他原是官宦人家的公子,可惜他的家族获罪、覆灭,苟活下来的他也被净了身送进内廷成了内侍。

  因容貌清秀又机灵聪慧,祁苍被汝阳郡主看中并要到府里,后被发现擅打理庶务、处理账务,于是从低等内侍一跃成为了管事,后来又升任郡主府的大总管。

  祁苍不胜酒力,在晚宴结束后就直接来了花厅,饮下一大碗解酒汤,而后就靠在椅子上休息。没多久,裴政岩也到了花厅,祁苍起身向其行礼,之后二人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句。

  就在裴政岩和祁苍闲聊时,花厅来了一位不速之客——程熙。裴、祁二人显然都没料到程熙会来花厅,都露出惊诧的表情。

  程熙一眼都没看祁苍,直直盯着裴政岩,隔着一张放置醒酒汤羹的方桌,问他道:“岩表哥,你可还记得,我及笄那晚,在府里的荷花池边,你对我说的誓言?”

  她这咄咄逼人的语气,与白日里女宾宴客厅应对汝阳郡主时的冷静淡然截然不同。也不知是她白天压抑了真实想法表演出人淡如菊的样子,还是因为裴政岩对汝阳郡主的温柔体贴刺激到了她,使得程熙态度大变。

  她的问题令裴政岩猝不及防,他尴尬地偏过头去,拒绝对上程熙灼热的目光,略带不自在地咳了咳,答道:“都是年少无知时的胡言乱语,岩早已不记得了,程姑娘也不必当真。”

  程熙冷笑一声,带着讽意道:“好一个胡言乱语!好一个年少无知!我程熙今日真是涨了见识,竟有人能将喜新厌旧、背信弃义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此处是男宾休憩处,程姑娘不该来的。”裴政岩说着,退后了几步,离程熙远了些。

  “臭气熏天之地,你不欢迎,本姑娘还不爱待呢。”程熙说着,转身似乎欲离开花厅。

  裴政岩刚松了口气,就见程熙突然转身,微微抬起衣袖,从袖中射出一支小巧的袖箭。那袖箭直直对着裴政岩的下身而去,可惜射歪了,只射中了他的右腿。若是射中,想必他也就要跟祁公公一般了,郡马是当不成了。

  “你这个可恶的疯女人!”细皮嫩肉的裴政岩一边因痛苦大声嚎叫,一边对程熙怒骂。他是被家人精心呵护长大,何时忍受过这种疼痛?他的面部因右腿的剧痛而变得狰狞。

  事情演变成这样,祁苍再看戏就不合适了。他慌忙上前拉住准备再补一箭的程熙,连拦带劝道:“程姑娘莫激动,有什么事儿,咱好好说,莫动手。”

  即便祁苍不拦,程熙也没有机会向裴政岩射出第二支袖箭了,因为花厅外的守卫很快冲了进来,杂役、仆妇也闻声进来几个。祁苍派人去请随行的太医前来,又派仆妇去请魏家能做主的女眷来。

  太医院的小章太医很快赶到花厅,为裴政岩上药、包扎。魏家女眷也紧接着赶到,来的是魏家大少夫人李氏,也就是魏家姑娘们的大嫂。她精明能干,已经帮魏大夫人理事了,与几个小姑子也都相处融洽。

  “三表弟,我代熙妹妹向你道歉。她现下情绪不稳,请容我带她回去休息。你放心,我会看好她,下船前绝不让她出船舱。”李氏带着诚挚的歉意对裴政岩欠身说道。

  裴政岩冷硬道:“大夫人最好说到做到。”算是默许李氏带走程熙,大事化小,毕竟若真闹得人尽皆知,他裴政岩也落不到好。

  李氏再三道歉并承诺看好程熙后,就和她的大丫鬟一起,半扶半拉,将程熙带离花厅。

  “如此说来,程熙是不可能作案的?魏家大少夫人将她带回舱室后,就让人去厨房熬了助眠的汤药,令程熙喝下。后来还有魏家其他几个姑娘结伴前去探望程熙。”

  “且,程熙熟睡后,大少夫人的两个丫鬟就守在她的床榻旁,外头还守着两个魏家的粗使婆子。这些人都能证明,程熙一直处于熟睡之中,并未离开过舱室。”崔啸霆分析道。

  “没错,程熙不可能杀人。”宋瑄对崔啸霆的推论表示肯定。

  “裴政岩也不可能杀人,他右腿伤了,如何能够一瘸一拐地爬上环形楼梯到汝阳郡主那间加高的舱室去杀人呢?”柳妙璎推测道。

  崔啸霆附和道:“七妹妹说得不错,裴政岩行走不便,若勉力去爬楼梯,难免会发出较大声响,惊动守卫。”

  宋瑄未置可否,问崔啸霆:“确定裴政岩右腿的伤,会影响他行走?”

  “确定,我问过小章太医了。”崔啸霆答道。小章太医是太医丞章愈之的长孙,虽年轻,但家学渊源,医术颇为精湛。既然他已确认了裴政岩的伤情,就说明裴政岩行动不便是千真万确的。

  “我倒是觉得,祁苍的嫌疑很大。”崔啸霆对宋瑄和柳妙璎说道。

  “为何这么说?”柳妙璎疑惑问道。

  “昨日午后,明昭在同刑部的黄大人说话,我闲得慌,便在甲板上晃悠,恰好看到祁苍拿着账目向汝阳郡主禀报什么,而后汝阳郡主生气地大骂了他一通,还将账本甩到了他脸上。”

  “这样没脸的事儿,若被人瞧见,必定会难堪,我便赶紧躲了起来,没让祁苍发现。”

  “汝阳郡主责骂祁苍,一定是他做了什么触怒郡主之事。若他想要遮掩他的过错,且因为郡主不留情面的斥责怀恨在心,不忿之下伺机杀人,是极有可能的。”

  宋瑄背着手踱来踱去,说道:“祁苍此人,的确嫌疑颇大。”

  “明昭,你是不是查过他?”崔啸霆问道。

  “没错,出发来追澜港前,我就细查了汝阳及她身边的关键人物,以备不时之需。祁苍最初的确对汝阳忠心耿耿,但汝阳阴晴不定,待下极为严苛,稍有不如意就非打即骂,祁苍早已心生不满。”

  “早在两年前,祁苍就已经开始做类似细作的活计了,通过汝阳来搜集东宫的消息,而后高价卖给收罗消息的中间人。此事一旦东窗事发,他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而且,他还暗中买了几个铺子,挂在旁人名下。他利用帮汝阳打理产业的便利,将好处都转移到他自己的铺子里。账务上的手脚做得多了,汝阳难免会发现一些端倪,因此才会怒斥他。”

  “此外,汝阳已经在内务府挑中了一位英俊的年轻内侍,待定亲宴结束回燕京,那位内侍就会进入郡主府,成为二总管,祁苍的权力会大大减弱。汝阳已经不信任他了,已经物色好了替代他的人选。”

  “还有如此多的内情?如此看来,凶手十有八九就是祁苍。”崔啸霆说道。

  宋瑄摇头道:“还不能肯定,有嫌疑的不止祁苍一人。”

  “还有谁有嫌疑?”柳妙璎问道。

  “魏玉桃。”

  “就是那位当了十多年丫鬟才认祖归宗的魏八姑娘?”崔啸霆问。

  “是的,她虽然看上去唯汝阳马首是瞻,但她也有足够的动机杀汝阳。她原先还是魏府丫鬟的时候,就暗中对裴政岩倾慕不已,希冀自己的主子嫁给裴政岩后将她抬为姨娘。”

  “汝阳也知晓此事,但并不在意,只当她痴心妄想。在郡主府,魏玉桃不过多看了裴政岩几眼,汝阳就令宫女抽了她五个耳光,还罚她跪了半日。平日里,汝阳对魏玉桃也是呼来喝去,将她当成使唤丫头。”

  “因此,魏玉桃表面对汝阳恭敬有加,在汝阳面前姿态卑微,如婢女一般低声下气,内心怕是不甘不忿的。还有她寻找玉佩之事,也显得十分突兀。”宋瑄说道。

  “是呢,她在魏三夫人的陪同下寻找祖传玉佩并不奇怪,但恰恰找到了汝阳郡主舱室附近,还让禁卫帮忙找,就有些奇怪了。”柳妙璎附和道。

  崔啸霆问宋瑄:“魏玉桃的玉佩找到了吗?”

  “找到了,在宴会厅外的回廊角落里。”

  “会不会是她故意将玉佩放在不起眼之处,而后大张旗鼓地四处寻找,甚至让守卫帮她找,制造了一个绝佳的杀人时机,好让她的同伙得逞?”崔啸霆推测道。

  “有可能,她寻到玉佩后,就随魏三夫人回了舱室,夜里她由丫鬟陪同去如厕过,但无人见到她靠近汝阳的舱室。所以,她必定要有一个同伙,才能完成杀人。”

  “魏玉桃看起来不像有同伙的样子啊,今日午宴和晚宴,在女宾这边的宴会厅里,我发现,她一直与她母亲坐在夫人们那一桌,同龄的姐妹和其他官家小姐们,没有一个搭理她的。”柳妙璎挠挠头说道。

  “人都是会伪装的,不能只看表面。就说魏玉桃,有可能她被冷落只是表象,实际上她也有愿意为她两肋插刀的挚友,只是出于某些原因,不愿表露出来而已。”宋瑄耐心解释道。

  “还有其他嫌疑人吗?”崔啸霆问道。

  “有,燕王妃叶氏。”宋瑄答道。

  崔啸霆和柳妙璎都露出疑惑不解的表情。

  “不会吧?就因为汝阳郡主在午宴上驳了燕王妃的面子,她就要杀人?”柳妙璎问。

  “不,她们的仇怨早就结下了。”宋瑄饮了一口茶水,缓缓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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