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密室

寝殿里也有浓烈的迦南香，看来贤妃很喜欢这种熏香。二人正准备四处探查，就见两个黑衣人不知从哪个角落钻出来，提剑刺向他们。

  从身形上看，这两个黑衣人都是女子，应该是贤妃的女暗卫。宋瑄愈发肯定贤妃的寝殿有问题，否则何必派那么多人守着。

  柳妙璎好歹也练过功夫，虽不是高手，但做到不拖后腿还是可以的。

  正殿中，跟他们一起来的六个金龙卫也加入战斗，控制了那高个宫女。她被一个金龙卫用她的腰带将双手反绑在身后，她拼命挣扎，拿脚踢打她。那金龙卫一个刀手劈下去，就将她打晕了。

  金龙卫搓了搓手，开始在那宫女身上找东西了。高个宫女在她贴身的肚兜上缝了个口袋，里头装着一块玉佩，玉佩上有个“茹”字。金龙卫又脱下她的鞋子放进事先准备好的包裹里，拎着包裹跑了。

  在金龙卫的帮助下，宋瑄和柳妙璎毫发无伤，还控制了贤妃寝殿里的两个女黑衣人。两个女黑衣人和高个宫女都被侍卫带走了，宋瑄则和柳妙璎一起认真探查贤妃的寝殿。

  寝殿极为奢华，不过都是低调的奢华。乍看上去装饰，陈设都很普通，但若仔细看就会发现，陈设样样都是精品，随便一个纱帐的挂饰就是没有一丝杂质的白玉坠儿，怎么也要五六十两银子。

  被褥、枕套、被套，也都是用贡品中最好的绸缎、绢丝制成。

  宋瑄看到书桌上的笔筒，自信一笑，转动笔筒，就见床榻分成两半，分别向左右缩进，露出一个入口，正是密室入口。

  密室里很冷，比外头下雪时还冷。

  柳妙璎头上戴的是过年时宋瑄送她的双鱼戏珠玉钗，那被双鱼戏的“珠”是一颗硕大的夜明珠，能用来照明。在夜明珠昏暗的光晕下，他们摸索着前行。

  密室并不大，里面放了一张寒冰床，床上放着一个男子，已经死了不知道多久了，但看上去就像在睡觉。床边还有几具已经变成了骷髅的骸骨。

  “小七，将夜明珠凑近些。”宋瑄示意柳妙璎往骸骨那边照。他就着夜明珠，拿起骸骨仔细探看了一番，又示意柳妙璎上前查看。

  “一共五具骸骨，都是女子，暂时看不出年纪。若要得到更多信息，需要带回去仔细勘验，或许还需要煮骨。”柳妙璎皱眉道。

  金龙卫将男尸和五具骸骨搬到了冰室。由于男尸保存完好，对查出其身份提供了相当大的便利。

  柳妙璎经过勘验，确定男尸年龄在二十八至三十三岁之间，身长六尺三寸，皮肤光滑，骨骼匀称，身体表面无外伤。

  手指及虎口无茧，说明其未常年习武练剑，也未干过重活，其舌头缺了一块，牙齿上及齿间有疑似舌头的物质，他很可能是咬舌自尽的。

  柳妙璎还画了他的画像，让宋瑄拿去比对失踪人口的卷宗。一般上报人口失踪时都会附上画像，运气好的话通过比对即可确定男尸的身份，但如果运气不好，比如卷宗里未附画像，或者他的家人未报失踪，就麻烦多了。

  五具骸骨都是年龄在十六到二十二岁之间的女子，其中有一名女子曾生育过，她的骨盆明显比未生育的女子大，且其趾骨卷曲，这是生育过的女子才会出现的。

  经过煮骨发现，五人都中过毒，至于是否死于中毒，无从查证。另外可以肯定的是，五人的臂骨和腿骨并非死后断折的，而是生前被人弄折的。

  黄泥塑骨派上了用场。柳妙璎让人准备好泥土、石灰、彩色染料等，先将五名女子的头骨固定，然后以石灰、泥土填充，最后上色……

  忙活了一整日后，五个女子的面容就显露出来。柳妙璎将她们画了下来，让宋瑄拿去内务府，找年纪大的老内侍问问是否认识她们，并调出宫里失踪宫人的记录。

  出现在贤妃寝殿地下密室里的五个女子，很可能就是宫里的女子。宫里死的宫女和内侍不少，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种并不常见，所以他们很快就查到了近年来宫里所有失踪女子的信息，有宫女，也有宫奴。

  宫奴是比宫女地位更低的奴婢，终身不得出宫，且必须终日干最重最脏的活。宫奴一般是犯了大罪的官员家眷，或因连坐被牵连的平民家眷。

  宫奴很少有能活过五年的，要么累死，要么饿死，要么冻死，要么被人折磨死，命运十分悲惨。

  赏花宴结束后，贵妇们陆续出宫回府，各宫院的妃嫔们也各回各院，只有贤妃被楚贵妃留在了琉芳殿的偏殿，跟随在她身边的两个大宫女佳儿和慧儿被侍卫带走，偏殿门口也守着六个全副武装的侍卫。

  贤妃意识到自己的秘密可能被发现了，深吸一口气坐在软榻上，紧紧捏着帕子，努力让自己的心绪平静下来。

  宋瑄安排的侍卫在内侍出入的宫门宣和门守株待兔，逮到了一个可疑的内侍，他号称要出宫给主子办事，但却在中衣里塞了五张大额银票，而且他随身携带的包裹里还有一个满是金银珠宝的长方形木盒。

  那内侍名叫肖麟，二十六岁，在婉嫔的馨元殿当差。宋瑄让人将肖麟单独关起来，并细查他的底细。很快，暗卫送来了查得的肖麟以及贤妃金伊的详细消息。

  金伊之父原本只是洛阳的一个七品县令，今上登基后封其为洛阳侯。洛阳侯在洛阳财大势强，可一手遮天，对他引以为傲的女儿金伊所有不利的消息，都被他压得死死的，该处理的人也处理得干干净净。

  但宋瑄的暗卫千羽就是干搜集各类隐秘消息这活儿的，应对此种情况颇有经验，再加上做过的事情总是会留下痕迹，他还是查到了不少有用的东西。

  看着千羽传来的消息，结合先前的线索，李才人蹊跷的死亡方式，贤妃寝殿的秘密，无名男尸，怀过身孕的女子……所有谜团都解开了。

  根据千羽传来的消息，洛阳金家曾收养了一对兄弟，据说那对兄弟的父亲犯了大罪被流放，死在西北，他们的母亲也自尽追随亡夫。

  金家老太爷曾被那对兄弟的父亲救过，所以花了许多银钱，又动用了不少关系，才偷偷将本应送到西北的两兄弟救下，对外称他们是金老太爷胞妹的孙子，他们以表少爷的身份在金家生活。

  金老太爷的胞妹嫁的人家姓肖，兄弟俩一个叫肖麒，一个叫肖麟。哥哥比弟弟大了八岁，被救下时，哥哥九岁，弟弟刚一岁。

  哥哥肖麒长得丰神俊秀，得了金家嫡出大姑娘金伊的青睐。二人青梅竹马，在朝夕相处中渐生情愫。

  金家原本就将容貌、才华出众的大女儿金伊当笼络贵人的工具培养的，发现二人的暧昧后，就将肖氏兄弟送到了青州金氏旁支聚居的镇子上。肖麒在镇上当教书先生，肖麟在学堂念书。

  金伊十六岁时，被在洛阳守备家做客的睿王看中，将其纳入睿王府。在王府站稳脚跟后，金伊便派女卫去寻找肖麒，肖麒已经成家立业，儿子都一岁了。

  怒火中烧的金伊认为肖麒背叛了她，吩咐女卫将肖麒的妻子和儿子杀死，又放了一把火烧毁了他的屋舍，也将他妻儿的尸体烧毁。

  此案在青州随安镇的府衙里有记录，教书先生的妻子和一岁的儿子被烧死，教书先生失踪，府衙还将教书先生列为嫌犯，卷宗里存了肖麒的画像，正是在贤妃寝殿地下暗室里发现的男尸。

  肖麒被掳到了京城的睿王府，已拥有自己势力的金伊秘密将他送入她花了一年时间准备好的地下暗室里。

  金伊想要与他重拾旧日的情分，肖麒却恨她害死了自己的妻儿，不愿搭理她。

  后来，睿王被立为太子，进而又登基为帝，金伊也被封为贤妃。她安排人将肖麒偷偷送进宫，安置在她寝殿下的密室里。

  肖麒恨透了金伊，对她恶语相向。金伊恼羞成怒，让人悄悄抓了几个与她长得有几分像的五个宫女和宫奴扔进地下暗室，强迫肖麒与她们欢好。若肖麒不从，就折磨那几个女子。

  肖麒心地良善，不愿眼睁睁看着无辜之人受折磨，只好屈服。那五个女子中，有一个竟怀了肖麒的孩子。

  在王府后宅的斗争中，金伊被睿王妃下了药，令其无法有孕。金伊膝下空空，不由为子嗣而发愁。想到怀了肖麒孩子的宫人，金伊心生一计。

  她买通了一个太医，让太医谎称她有了身孕，且之后都由那个太医给她安胎。待怀孕的宫人生下一个女孩，贤妃也产下一女，即三公主。

  贤妃下令给那五几个女子，包括生下孩子的那个宫人下毒，慢慢将她们折磨死。肖麒心如死灰，咬舌自尽。

  贤妃知道肖麒还有一个幼弟，便令心腹去青州寻找，找到之后将其掳到京城，并将其送进宫为内侍。

  实际上，肖麟并未被净身。贤妃做了手脚，让他这个假太监被送到婉嫔身边当差。如此，一来可利用他打探婉嫔的消息，二来一旦他被发现是假内侍，火也烧不到她头上。

  贤妃常与和肖麒有八分像的肖麟秘密幽会，肖麟贪财好色，不喜欢“老女人”贤妃，便一直向贤妃索要黄白之物，偷偷拿到宫外去花，青楼赌坊都是他经常光顾的地方。

  前两天夜里，他与往常一样，去事先商量好的地方与贤妃的大宫女碰头，索取金银珠宝，那地方正是冷宫废弃的小门房。

  贤妃的大宫女先一步到了，将装有金银珠宝的长方形盒子放在高案上，因此在案上的灰尘中留下了一个长方形盒底的形状。

  肖麟见只有一小盒金银珠宝，不满地抱怨道：“贤妃娘娘也太不厚道了吧，小爷陪了她那么多次，还给她打探了那么多重要的消息，她就只给这么点，打发叫花子呐？”

  大宫女不悦地斥道：“你别得寸进尺，这些东西怎么也值一千两银子，够多了，难不成你还想狮子大开口。”

  二人争吵间，突然发现门外有响动。正是散步的李才人无意发现了废弃的小门房里有人说话，而且说的是天大的秘密。

  李才人胆小，听到如此隐秘之事，没站稳跌倒在地，被房里的人发现。她慌忙起身逃走，却不慎将玉佩遗落在地上。

  大宫女捡到玉佩，看到玉佩上的“茹”字，知道偷听的人是李才人，她又打听了李才人所居的善凝殿的情况，知道白日里善凝殿人少，便在这一日上午悄悄潜入善凝殿。

  李才人进入琴房，武功高强的大宫女便从外面推开琴房的窗子，窗子陈旧，被推开时窗上的木屑掉落在窗台上。她以内力将钉子打入李才人的头颅，导致李才人身亡。

  伽罗殿被控制的高个宫女名叫阿鸾，正是贤妃从娘家带出来的女卫，另一个武功高强的女卫阿雀曾为保护贤妃而死。

  阿鸾正是捡到李才人玉佩并杀害李才人的凶手，她不知该如何处理玉佩，便将玉佩缝在贴身的肚兜里。她的绣花鞋鞋底沾有黄色的小野花，说明她曾去过冷宫附近的小花圃。

  肖麟受不住天牢的大刑，刚被抽了五鞭子就什么都招了。

  据肖麟说，他兄长肖麒失踪后，他无依无靠，进了一个卖书画的店铺当杂工。一年多之后，正在家里睡觉的他被人捆上了马车，被带到京城，后来又被送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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