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终章（上）

阿丑“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小持也忍不住小声抽泣，只有老大小米糕最为镇定。他一边安抚两个弟弟，一边对柳妙璎说道：“儿知道的，娘好好休息，我带他们俩去隔间。”

  “不必，你们就在此处待着吧，看着你们，娘也安心些。”柳妙璎温和说道。

  茂哥儿沉默地站在柯瑶身边，担忧地看着小米糕三个。柯瑶爱怜地摸了摸儿子的脑袋，说道：“去同小米糕他们说说话吧。”

  茂哥儿乖巧地点点头，跑到小米糕身边，和他一起哄阿丑和小持。

  柳妙璎和柯瑶一同坐在软榻上，分析当前的局面。

  “想不到从不显山露水的太子，才是最狠的。他必定是通过太子妃的娘家联系了其他世家大族，取得了他们的支持，然后趁着明昭不在燕京，发动了宫变。”柳妙璎低声说道。

  “先去圣上对李氏动手，已经让世家警觉起来。世家也不傻，若是支持燕王，则燕王登基后，恐怕会成为下一个圣上，一定会转头对付世家。因而，他们选择了支持太子，太子妃是世家女，太子又懦弱无能，对世家来说却是最好的君主。”柯瑶饮了  一口热茶，说道。

  “太子釜底抽薪，直接灭了燕王府。之所以没对秦王府赶尽杀绝，怕是因为想要得到我吧。”柳妙璎捏着拳头说道。

  “听那个阉狗的意思，东宫大约是以为秦王已死，秦王府不足为虑，才会派人围了秦王府但并未杀伤人。”柯瑶说道。

  “所以，如今我们最重要的事情，一是打探明昭他们的情况，二是探听宫里的情况。”柳妙璎压低声音说道。

  宋瑄留下来的暗卫都不是吃素的，即便禁军围府，他们也能够轻而易举出府打探消息。

  “还要安抚好孩子们，他们从未经历过这种事情，心里怕是慌得不行。小米糕看着镇定从容，内心只怕也是惶恐不安的，两个小的就更害怕了。”柯瑶补充道。

  “瑶姐姐，你说得对。这种时候咱们自己不能乱，不能慌。”柳妙璎说着，拿起柯瑶递给她的热茶饮下一大口，而后起身去隔间看四个孩子。

  茂哥儿和小米糕一人搂着阿丑，一人抱着小持，两个大的轻言细语哄着两个小的。柳妙璎看着他们，欣慰又难过，眼泪不争气地淌了下来。

  小米糕发现了母亲，向她看过去。柳妙璎忙背过身子以衣袖拭干眼泪，回头对大儿子展颜一笑。

  “茂哥儿和小米糕很棒，很有兄长的样子，临危不惧，从容镇定，十分难得！阿丑和小持也很勇敢，在坏人面前忍着没哭，值得表扬。”柳妙璎说着，依次摸了摸四个孩子的小脑袋。

  阿丑扑进母亲怀里，一边小声抽泣，一边说道：“我不要娘亲离开我们！”

  柳妙璎轻抚着阿丑的后背，柔声说道：“娘不会离开你们的。”

  第二日一早，东宫派至秦王府的付姓女官趁着送早膳的机会进入碧筠阁，对柳妙璎说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若您愿意进宫服侍新帝，新帝仁善，定会善待秦王府的几位小公子。”

  小米糕喝粥的动作顿了顿，阿丑恶狠狠瞪着付女官，小拳头紧紧捏起，小持也不吃东西了，转头看向母亲。

  柳妙璎给了孩子们一个安抚的眼神，问付女官：“嬷嬷一口一个新帝，请问您主子登基了吗？”

  付女官愣了愣，正待回答，众人就听到皇城中传来震耳欲聋的响亮敲钟声。一共九声，意味着山陵崩，旻德帝薨了。

  付女官脸上绽开笑意，得意地看向柳妙璎，说道：“看来太子殿下已经是新帝了呢。”

  柳妙璎脸上的从容再也维持不住，手中的白玉汤匙“啪”的一声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小米糕见此，拉着两个弟弟朝皇城方向跪下，一边磕头一边哭喊着“皇爷爷”，倒是显得满脸喜色的付女官很是不合时宜。

  “吴总管，劳烦准备好一应物什，咱们要为父皇守孝。”柳妙璎不理会付女官，对立在门外的吴公公吩咐道。

  “娘娘放心，奴才这便去安排。”吴公公应了声，立即转身去准备了。

  “从今日起，膳食中不得有荤腥。”柳妙璎对付女官说道。

  太子控制下的禁军将秦王府团团围住后，每顿膳食都由东宫的人送至碧筠阁。听得帝王薨逝的消息，柳妙璎身为儿媳，自然要守孝，便直接对付女官下令。

  “这是自然的，您放心。”付女官收起了脸上的得意之色，谦恭说道。

  待付女官和她手下的宫人都离开了碧筠阁，柳妙璎才拉着柯瑶说道：“太子竟弑父夺位，他怎么敢！”

  深深禁宫之中，旻德帝最为倚重的心腹内侍严公公也向太子问了这个问题。

  “殿下好深的算计，早在数年前就买通了凌霄道长，在圣上服用的仙丹中掺入慢性毒药，导致圣上体内的毒素日积月累，而今药石无效。您这是弑父，天理难容！”严公公不顾尊卑，高声怒斥。

  “哼，天理？待孤登上皇位成了新帝，孤就是天理。”太子冷笑着说道。

  见严公公沉默不语，不再喝骂，太子又觉得意犹未尽，便对严公公说：“您是宫里的老人了，也是看着孤长大的。您说说，父皇对孤，有父亲的样子吗？”

  “自小他就对孤冷言冷语，嫌孤占了嫡长的位置，从未关心过孤。择太子妃时，他执意为孤选了个没落世家当岳家，恐怕早就存了废太子之心吧。”

  “是，孤不聪明，不勇武，怎么努力都比不上弟弟们，但孤也是他的儿子，他怎能厚此薄彼到如此地步？！若是没有汝阳，他怕是都想不起来宫里有孤这一号人了吧！可孤的汝阳没了！害死汝阳的裴氏，如今还好好的！都是父皇纵容的！”太子歇斯底里大声吼道。

  “殿下，您着相了。郡主是圣上最疼爱的亲孙女，她被害死了，圣上的痛苦不比您少啊。那些时日圣上夜不能寐，靠着助眠的汤药才勉强能歇息一两个时辰……至于暂且不处置裴氏，那是时机未到啊……”严公公替旻德帝解释道。

  “您不必为他开脱！说不定他巴不得东宫因汝阳身死一蹶不振呢，如此他也好顺理成章地废了孤的太子之位，好给他中意的储君腾位子。”太子打断了严公公，说道。

  “殿下您仔细想想，这么多年来，圣上可有借题发挥废除您的储君之位？虽偶尔会对您小惩大诫，但您的太子之位一直都没有动摇呀。如今您却对圣上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真是……”严公公痛心疾首说道。

  “他没有动我，那真是为了我好么？不过是时机尚未成熟而已，为了他所谓朝堂势力的平衡！婉嫔那个贱人，明里暗里对东宫不敬，还不都是他默许的？孤走到这一步，都是被他逼的！”太子高声叫嚷道。

  严公公知道，太子已经着了魔，无论他说什么，太子都听不进去，索性闭了嘴再不言语了。

  “如今大局已定，老六死在了白城地宫里，老七被烧死在自个儿王府里了，其他几个都是扶不上墙的烂泥，也没得选了，您还在犹豫什么？索性痛快把玉玺交出来吧。”太子循循善诱。

  他杀进宫后杀了不少人，唯独留下了旻德帝的几个心腹，为的就是得到传国玉玺。他不是正常继位，旻德帝昏迷之时他也同幕僚们想了不少法子，只是都没什么用，传国玉玺仍没有找到。

  虽说只要他登基为新帝，便无人敢质疑他得位的正当性，但没有传国玉玺，总归是不大好看，意味着明晃晃地告诉朝臣，他就是通过逼宫得到的皇位。

  某些自诩为忠烈的老臣以及长了三寸不烂之舌的御史们，若知道了他没得到传国玉玺，一定会对他口诛笔伐，对于刚刚登极、需要稳住局势的他十分不利。

  “您问错了人，传国玉玺的下落，只有圣上一人知晓。奴才即便自幼就服侍圣上，也不配知晓如此重要之事。”严公公淡淡说道。

  太子见严公公如此不识抬举，火冒三丈，刚准备吩咐人将这老东西拖下去用重刑撬开他的嘴，就见他的心腹幕僚对他摇了摇头。

  太子丢下一句“您还是再好好想想”就随幕僚离开了乾元殿。

  幕僚劝道：“殿下，如今不是对严公公动手的时候，他掌握了太多重要的消息，必须从他嘴里挖出来。但若是直接用刑，可能永远也问不出来了。要知道，他可是掌管过慎刑司的，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对他用刑，他只会咬紧牙关，一个字都不吐。”

  太子深吸一口气，骂道：“这老阉狗！暂且容他过几日安生日子。待他没用了，孤要将他五马分尸！”

  由于旻德帝是在乾元殿咽的气，太子嫌那里晦气，便派人将承明殿收拾出来，作为新帝的寝宫。

  回到承明殿后，便有一位年轻内侍上前，向太子禀报秦王府里发生的大小事。

  “孤这位六弟妹还真是不识抬举，她一个残花败柳，也配跟孤摆谱？孤不过是看她一连生了三个儿子、有宜男之相，想让她给孤生儿子罢了，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太子不屑地说道。

  “殿下，哦不，圣上说的是，秦王妃连参加选秀的资格都没有，到了如此境地还敢甩脸子，的确是欠教训。”那内侍附和道。

  被人称为“圣上”，让太子很是熨帖。他得意地大笑起来，扔给那年轻内侍一锭银子当赏钱。

  “你说的没错，是要好好教训教训秦王妃。不过话说回来，她那般倾国倾城的美人儿，脾气大些也可以理解。罢了，朕不与她一介女流计较，待她给朕生了儿子，自会对朕温柔小意地讨好。更何况，她三个小崽子的性命还捏在朕手里呢，不怕她翻出天。”

  “圣上说的是。”年轻内侍谄媚笑着附和道。

  很快，年轻内侍就将太子的话一字不漏地传达给了付女官，付女官便知晓，太子这是暂且不打算对秦王妃来硬的，怕是心里还是惦记着这位千娇百媚的秦王妃，她们还得好好将人哄着，尽量不得罪她。

  若是这秦王妃真的为太子生下了长子，那么母凭子贵，很可能成为后宫里地位仅次于皇后的妃嫔。她们这些人若如今将秦王妃得罪狠了，难保他日她不会秋后算账。

  如此，付女官待柳妙璎更加恭敬，几乎是有求必应。柳妙璎反而感觉十分不妙，待夜里孩子们睡熟后，与柯瑶一起商量对策。

  “别着急，六羽已经将十二羽、十三羽都派出去打探消息了，咱们应该很快就能得到确切的消息。”柯瑶低声安慰忐忑不安的柳妙璎。

  “我就怕还没等到消息，太子就要逼迫我进宫。”柳妙璎说着，声音有些发颤。

  她心里清楚，如果太子拿孩子们威胁她，她必定会妥协。可若是那般，她将来该如何面对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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