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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烦恼


柳珏口拙,不知如何反驳,又看向骆氏。

  骆氏说道:“王爷尚未娶王妃,七妹妹也尚未许亲,王爷也清楚,你们二人并非兄妹,孤男寡女同住一府,传出了风言风语,对王爷来说没什么,对七妹妹那可就是狂风暴雨。”

  “况且,王爷终究是要娶正妃、侧妃的,七妹妹住在王府,想必会让那些候选的贵女心中有想法吧?”

  “大嫂,你的意思是,我住在这里,会影响三哥娶妻?”柳妙璎忍不住插话,看着骆氏问道。

  “是的。”

  “好,那我这就去收拾东西,跟你们去别院。”柳妙璎说完,扭头跑了。

  “小七,等等!我不在乎,你若不想走,谁也不能带走你!”宋瑄叫住了柳妙璎,略显强硬说道。

  “三哥,我太自私了,只顾自己高兴,从没想过这样会影响你。是我自己想通了,自己想走。感谢三哥一直以来对我的关爱,我还会来看三哥的。”柳妙璎说着,不知不觉带了哭腔,却忍着没有落泪。

  “柳世子,柳夫人,你们也看到了,小七她在王府住得很开心,她不愿离开。而本王,明知她的意愿,若还放她走,那就是混蛋。你们请先回吧,要让小七回苏州,要在苏州为她办及笄宴,可以,本王自会送她回去!”宋瑄拦住柳妙璎,对柳珏夫妇说道。

  “七妹妹,你先出去吧,我们有话想单独对王爷说。”骆氏叹了口气,对柳妙璎说道。

  柳妙璎看了一眼宋瑄,见宋瑄对她微微点头,才缓步离开。

  “王爷,您既然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我也就不必遮遮掩掩了。您和七妹妹扮成汉川王府的五公子和他的宠妾一事,父亲已经知晓了,且父亲为此大发雷霆,原因是什么,想必您心里清楚。”骆氏以平缓的语调说道。

  柳珏担心地看了骆氏一眼,他已经发现了,这位他曾经的三弟,是个说一不二、极为不好惹的人,而且他如今位高权重,在民间口碑也好,谁也不知道他将来会不会坐上那个天下最尊贵的位置。

  若是那般,他们得罪了他,岂不是自讨苦吃?

  骆氏给了丈夫一个安抚的眼神,镇定自若地继续说:“我瞧着,七妹妹尚且懵懂,并不清楚何为兄妹之情,何为男女之情,但王爷您却是知晓的。您不让我们带走七妹妹,是为她考虑,还是为了您自己的私欲?”

  “为她考虑又如何?为了本王的私欲,又如何?”宋瑄带着火气问道。

  “若是为了王爷您的私欲,我不敢说什么。将来您是金屋藏娇,让七妹妹当个见不得人的外室也好,禀明圣上后给七妹妹一个正儿八经的侧妃、庶妃、侍妾之类的身份也罢,都不容我这个外人置喙。”

  “若是为了七妹妹考虑,您就该知道,让她跟我们走,对她来说是最好的出路。父亲疼爱七妹妹,为她选的夫婿也是好的,定不会让她受委屈。她将来成为官宦人家的正室夫人,对一个庶女而言,难道不是再好不过的出路?”

  见宋瑄沉默不语,骆氏又道:“王爷应该听过,旁人在背后是如何评论七妹妹的吧?闺誉对女子而言,大过天。您若当真为她考虑,就不该让她背负勾那极为不堪的污名!”

  宋瑄额角的青筋隐动,双拳松开又握紧。沉默一阵后,他长叹一声,带着几分颓唐说道:“是本王考虑不周,你们带她走吧。”

  柳珏在秦王府用来待客的四喜堂等候,骆氏则由仆妇引着,去棠梨居帮柳妙璎收拾行李。一路进了院子,骆氏心中不由啧啧惊叹,秦王对七妹妹,当真是疼爱至极啊。

  她暗暗想着,若是秦王荣登大宝,以他对七妹妹的宠爱程度,一个贵妃是跑不了的。贵妃,可比小小六品官的夫人尊贵多了。

  然而此事她做不得主,能做主的只有公爹。想到这里,骆氏将不切实际的想法从脑中赶出,加快了脚步,迈进了柳妙璎的寝房。

  “大嫂是来帮我收拾东西的?”柳妙璎在桌边发呆,见骆氏来了,开口问道。

  “对,我来看看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骆氏随和笑着,说道。

  “不必了,我的东西不多。请大嫂稍坐,我很快就好。”柳妙璎说着,起身收拾东西。

  骆氏在房里转了转,看到一个木格里整齐地放着几身男子的衣衫,问道:“这是你给王爷做的?”

  柳妙璎点点头道:“是的,这些是我们去洪州之前我就做得差不多的几身,本想回来之后把剩下的做完,看来是不能够了。”

  骆氏怜悯地看了柳妙璎一眼,说道:“傻妹妹,你可知道,男子的衣物,向来是由他最亲近的人所制?”

  柳妙璎答道:“我知道啊,在王府里,我就是三哥最亲近的人呀。”

  骆氏笑道:“男子最亲近的人,只能是他的妻妾。”

  “这样吗?”柳妙璎像是被人敲了一棒子,茫然问道。

  “是的,所以,你知道你为王爷缝制衣衫,有多么不妥了吧?”骆氏循循善诱道。

  柳妙璎带着些许愧疚问:“是不是三哥娶妻之事不顺,是因为我?”

  “是,也不全是。亲王挑选并迎娶王妃,本就是一件复杂的大事,当慎之又慎,与你没有什么关系。但你长住王府,的确对王爷娶妻有些影响。你们是清清白白的,可旁人不这样想啊。你就想想,你若知道你的未婚夫府上住着一位极美貌的姑娘,你会怎么看?”

  “大嫂,我懂了,说来说去,还是因为我。大嫂放心,我以后不会住王府了,也不会给三哥添麻烦了。”柳妙璎低着头,沮丧地说道。

  “我就知道,咱们七妹妹是最明事理的。”骆氏微笑着夸赞道。

  当日晚间,柳妙璎就搬回了别院。宋瑄把自己关在碧筠阁,并没有去送她,柳妙璎频频回头,带着遗憾、失落和茫然离开了秦王府。

  柯瑶也跟着柳妙璎回了别院,对此,柳妙璎十分感激。她与柳珏一家都不熟悉,若是连个说话的熟人都没有,就太无趣了,还好柯瑶愿意跟着她。

  实际上,是宋瑄承诺给柯瑶加工钱,条件是她继续近身保护柳妙璎。柯瑶与柳妙璎朝夕相处多年,原本就很喜欢她,宋瑄给的报酬又十分丰厚,她自然是爽快地答应了。

  柳妙璎在别院的陌生卧房里翻来覆去睡不着,拉着柯瑶闲聊。

  “瑶姐姐,我难过得睡不着,怎么办?”柳妙璎满脸哀愁,问道。

  柯瑶摊摊手道:“那还不简单,别睡了呗,跟我学几招功夫,累得跟狗一样,就想睡了。”

  柳妙璎被噎得不知说什么,想了想,问道:“瑶姐姐难过的时候,会做些什么呢?”

  “喝酒。”

  “呃……那还是算了,酒又不好喝,且借酒消愁愁更愁。”柳妙璎挎着脸嘟囔。

  “瑶姐姐,你为何不问我,为何难过?”柳妙璎见柯瑶不搭话,又问。

  柯瑶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答道:“这不明摆着么,用得着问?你不想离开秦王府,不想离开你三哥,但凡长了眼睛、脑子没被水淹掉的人,都看得出来啊。”

  “这么明显吗?”柳妙璎略带惊讶问道,她已经很努力地掩饰自己的难过和不舍了。

  “对,很明显。”

  “唉,我好难过,睡不着……”柳妙璎絮絮叨叨。

  “七姑娘,请不要念经了,我要睡了。”柯瑶严肃地抗议道。

  “哦,好的,我不说了。”柳妙璎闭了嘴,想要将烦恼都赶走,可她做不到。

  这边厢,柳妙璎迟迟无法入眠,那边厢,宋瑄也没睡不着。他破天荒地强闯了一回民宅,到崔府把崔啸霆拖了起来,请他去醉仙楼喝酒。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一向抠搜的秦王,竟然主动请客喝酒?”崔啸霆狐疑问道。

  “废话少说,去不去?”

  “去!当然去!”

  二人到醉仙楼要了个包间,一人抱着一坛酒,开怀畅饮。喝掉两坛后,宋瑄还十分清醒,他对崔啸霆说:“忠国公要接走小七,还要把她嫁了。”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嘛,这不是自然而然的吗?人家当爹的,当然要好好为女儿打算呀,把人扔在京城不管不问,那才不像话呢。”崔啸霆说道。

  “你懂个屁!”宋瑄头一回对好友爆了粗口。

  “你是担心她所嫁非人?我有个好主意,我们家小六,别看他成日看柳七妹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心里却是喜欢她的,前几日还暗戳戳跟我提了一嘴,让我帮他打听打听,柳七妹妹是否许人家。”

  “你可以考虑我们家小六啊,他为人赤诚,善良单纯。他父母都不在了,也没有同胞兄弟姐妹。柳七妹妹若嫁给小六,小六定会待她如珠似玉,她也不用侍奉翁姑,不用烦恼小姑子小叔子相处之类的。”

  崔啸霆也喝完了一坛酒,以轻松的语气对宋瑄说道。

  宋瑄一言不发,只顾给自己灌酒,脸色极其难看。

  崔啸霆瞥了他一眼,嗤笑道:“明昭,你连自己的心,都不能直面吗?”

  “不是不能直面,是不敢。我的身份所带来的危险,可能会让她有性命之忧。你也知道,我这样的人,不争旁人也不信,争,就可能会输。输,就意味着万劫不复。我不能让她陪我赴死。”

  “而且,忠国公府的世子夫人说得不错,我将她留在身边,只会让她的名声越来越坏,甚至让她成为众矢之的,所有的恶意和恶言都向着她去。我,不忍!”宋瑄猛灌一口酒,说道。

  “但你又不能利落地放手不是?明昭,你着相了。你可曾想过,无论你如何待她,亲近也好,疏远也好,在你的敌人看来,忠国公府以及她,都和你早早就绑在了一起?你赢,他们得道升天。你死,他们跌落尘埃。这是避无可避之事。”崔啸霆说道。

  见宋瑄听得认真,他又说:“至于名声,不外乎人言。何况,你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你们在一起,并不违背伦常。待你站到高处,还怕那些虚无缥缈的人言?”

  “你说的对!”宋瑄扔掉酒坛,重重拍了拍崔啸霆的肩,带着几分释然,说道。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崔啸霆这个局外人,反倒看得清楚明白,一席话惊醒了他这个局中之人。

  见宋瑄准备离开,崔啸霆忙叫住他,说道:“你可别跑路,先把酒钱付了再说!”

  宋瑄“切”了一声,问:“我有那么抠门吗?”

  “有。”

  柳珏夫妇解决了柳妙璎的事,自觉已经完成了父亲的嘱托,松了一大口气。二人定了三日后启程回苏州,这几日便带着柳涵去燕京城的繁华之处闲逛。

  柳妙璎烦闷焦躁,又不敢在柳珏夫妇面前表露出来,且她早已把燕京逛了个遍,也不想打扰他们一家三口,便窝在房里,哪儿也没去。

  柯瑶大部分时候都陪着柳妙璎,但当她吃腻了别院寡淡无味的饭菜,馋外头酒楼里的饭菜时,也会自顾自去买些可口佳肴回来。柳妙璎对一向热爱的美食都兴致缺缺,在一旁静静看柯瑶大快朵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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