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心病

“没什么，崔四哥让我早些回王府，省得你担心。”柳妙璎解释道。

  “可不么？外人都知道，偏有些小没良心的，家都不记得回，还得旁人提醒。”宋瑄酸溜溜地说道，语气不善，可见是有些生气了。

  柳妙璎想了想，决定用百试不爽的一招。她带着讨好的笑意跑到宋瑄身旁，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撒娇道：“夫君我知错了，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咳咳，你们是不记得，还有我这个外人在场了？”崔啸霆打趣道。

  柳妙璎尴尬地捂住脸，催促宋瑄道：“咱们快走吧。”说完，自己先快步往京兆府外头走去。

  宋瑄瞪了一眼笑得正欢快的崔啸霆，加快脚步往外走，很快就赶上了柳妙璎，将人搂在怀里走到马车旁，然后一把将她抱上了马车。

  “哎呀，在外头你好歹注意点儿，被人看到多难为情呀。”柳妙璎娇嗔道。

  宋瑄一本正经说道：“丈夫抱妻子，天经地义，有什么可难为情的？”

  “哼，我说不过你。”柳妙璎撅着嘴说道。

  宋瑄被小娇妻气鼓鼓的模样逗笑了，忍不住在她的粉颊上轻轻落下一个吻，然后立即变脸警告道：“以后太阳下山之时必须回家，若是有事耽误了不能及时回，也必须派人回来说一声，否则，哼哼，为夫就要好好惩罚你！”

  柳妙璎不敢问如何好好惩罚，想也知道不会听到什么正经的，只得嘟囔道：“知道了知道了，真啰嗦！”

  “看来咱们璎璎当了秦王妃，胆儿也肥了，敢嫌自个儿的夫君啰嗦，我瞧着是真的需要小小惩罚一下了。”宋瑄带着几分邪气说道。

  柳妙璎听到”惩罚“二字，被吓了一跳，赶紧认怂，说道：“我错了我错了，夫君口吐芬芳，舌灿莲花，一点儿也不啰嗦！”

  “唉，看来还是为夫的过错，在你小时候对你太过仁慈，没下狠手逼你好好习文用词。”宋瑄叹道。

  夜幕沉沉，锦月如钩，星辰灿璨，柳妙璎沐浴后穿着轻柔舒适的杏色寝衣，披着散发清幽花香的如瀑长发，闲适地趴在雕花楠木窗旁，双手支着脑袋，定定看着夜空中闪亮的星斗。

  “明昭，你说，人死之后会不会变成星星呢？我仿佛听过一种说法，就是人离世后会变成一颗星星，一闪一闪的就是在和亲人诉说思念之情。”柳妙璎问道。

  同样一身宽大丝质寝衣的宋瑄背着手缓缓走到柳妙璎身边，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笑道：“我可没听过这种说法，人死亡之后，被埋在地下，成为土地的一部分，和星星怎么也搭不上关系。”

  见柳妙璎沉默地继续看星星，宋瑄一把将她抱起，不顾她“放我下来”的娇呼，直接将人放在床榻上，说一不二道：“已经很晚了，立即歇息！”

  “我还不困！而且我好不容易夜观一次天象，不能半途而废！”柳妙璎抗议道。

  “不困？很好，那我们来做点儿有意思的事情，如何？”宋瑄贼笑道。

  柳妙璎立即老实躺好，拉了锦被给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说道：“哎呀，我突然又感觉困了……”

  “那可不成，小惩罚还没执行呢。”

  “什么小惩罚？我都认错了，你不能追究！”柳妙璎像炸毛的跳脚猫儿一般，高声表达不满。

  “我何时说过不追究了？”宋瑄轻笑一声，说道。

  总之，这夜柳妙璎并没有逃过“小惩罚”，而实际上的“小惩罚”比她以为的要可怕得多。

  柳妙璎原先从没想过，温柔儒雅、清隽自持的忠国公府三公子，某些时候竟能化身为凶兽，凶猛野蛮，霸道狷狂，偏还有一身用不完的力气，简直让她招架不住，只有求饶的份儿。

  后果就是，第二日柳妙璎腰酸背痛腿无力，赖床赖到将近正午。直到柯瑶在房门外砰砰砰地敲门说刘喜雨来寻她，她才揉着腰肢不情不愿地爬起来，对着宋瑄睡的位置骂了几声“坏蛋”。

  刘喜雨在碧筠阁门口转了一圈又一圈，总算看到柳妙璎和柯瑶出现了。他急忙奔过去，语气急切地对柳妙璎说道：“七姑娘，蓝姑娘病了，咱们快去瞧她吧！”

  “什么？姐姐病了？什么时候的事儿？”柳妙璎惊问。

  “今晨我去了水月庵，没见到蓝姑娘，一个小尼姑告诉我说她生病了。”刘喜雨带着焦急答道。

  这下连柳妙璎这个对感情迟钝之人都发现了不对，她狐疑地盯着刘喜雨，问道：“你大早上的跑水月庵找姐姐，有何事？”

  刘喜雨的娃娃脸立即涨得通红，磕磕巴巴回答道：“我……我这不是……不是看那儿发生了命案，不放心么……”

  柳妙璎猜想，刘喜雨定然是对蓝清生了情愫，听说她病了，想去探望，但他一个男子又不方便独自进入女子的闺房探视，只得火急火燎来寻她，好随她一起去看蓝清。

  想到这里，柳妙璎戏谑一笑，说道：“咱们快走吧，再问下去，阿雨哥哥就要变成结巴了。”

  “七姑娘，你越来越坏了！肯定是被王爷给带坏了。”刘喜雨嘟囔道。

  “你敢编排王爷，看我回头不寻他告状！”柳妙璎瞪了刘喜雨一眼，说道。

  刘喜雨马上换成了笑脸，对柳妙璎说道：“瞧我这张破嘴，瞎说啥呢！您可别告状，我方才一定是魔怔了，胡说八道呢。”

  听说蓝清病了，柳妙璎虽知道定然不是什么严重的病症，否则静慈师太早就派人往秦王府送消息了，但她还是有些着急，和柯瑶、刘喜雨一起骑快马往水月庵赶。

  柳妙璎三人赶到水月庵中蓝清的卧房时，蓝清正半躺着，由一个十来岁的小尼姑喂药。她面色苍白，原本就瘦削的脸庞，似乎又小了一圈。

  “姐姐，你这是怎么了？”柳妙璎上前紧张地问道。

  蓝清拿帕子捂嘴咳了几声，露出一个虚弱的笑，答道：“就是普通的风寒，没事的，你别担心。”

  “怎么突然染了风寒？”柳妙璎皱眉问道。

  “可能是前一阵子太过疲累了，前来问诊的百姓一日多过一日，我从早忙到晚没个休息的时候，可能就是这样累病了。”蓝清又咳了几声，答道。

  柳妙璎知道，除了过于劳累，可能还有乔允贤之事，令本就辛苦劳累的蓝清身心俱惫，这才没能撑住，染上了风寒，卧病在床。

  看来，只有早些抓到杀人凶手、解决案子，蓝清才会放下这件事，才能好好调理身体、早日康复。柳妙璎暗暗下定决心，她一定要去京兆府帮崔四哥快些抓住凶犯，让蓝清早日放下此事。

  蓝清服用汤药之后，很快就睡着了。柳妙璎则去拜会静慈师太，之后又与几个庵里的小尼姑聊了聊，得知那赘婿乔允贤竟然早就开始想方设法接近蓝清了。

  乔允贤也不是个傻子，他知道柳妙璎的身份，也知晓柳妙璎与蓝清的关系非同一般，因此总选择柳妙璎他们三个没有来水月庵的日子前来，而且每次都装成穷苦的病患。

  蓝清医术高超，一眼就识破了乔允贤的伪装，每次都会冷着脸驱赶他离开。乔允贤是个厚脸皮的无赖，无论蓝清说得多难听、态度多冷淡，他都狗皮膏药一般贴上去，用热脸去贴冷屁股，毫不害臊。

  可能不想给柳妙璎添麻烦，也可能蓝清认为乔允贤一事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直至案发前，她一直都未向柳妙璎透露分毫。柳妙璎也是在案发后才知道，有乔允贤这么个无脸无皮之人，三天两头骚扰蓝清。

  “此种无耻无赖之徒，死了活该！”柳妙璎气得大骂。

  柯瑶劝道：“如今生气解决不了问题，还是想想怎样破案吧。”

  柳妙璎从水月庵离开后，并未回王府，而是直奔京兆府，向崔啸霆打听案子的进展。刘喜雨则留在了水月庵，待蓝清醒来，隔着门帘同蓝清说了些话，方才离开。

  京兆府的周捕头带着手下查探了乔允贤遇害前十二个时辰的行踪，并寻得了相关证人对其行踪进行了核查。

  三月二十八一早，乔允贤对沐氏说要出门会友，然后手摇折扇出了门，先去嘉善坊玳瑁胡同的茶馆里同几个济州同乡喝茶、听书。正午时分，他和三位同乡一起，步行至马鞍胡同的陈记酒馆用膳、喝酒。

  用完午膳后，乔允贤的三位同乡陆续离开，他则雇了一辆马车，坐马车去了水月庵，试图接近蓝清，被蓝清斥责并驱赶。在水月庵逗留半刻后，他乘坐马车返回马鞍胡同，至宝来阁看了两场双林班的南戏。

  双林班下晌的南戏场子在傍晚前散场，乔允贤买通看门人，进了戏园内室，意图与双林班的当家花旦林莺歌独处，被林莺歌叉着腰骂得狗血喷头。

  天色暗沉之时，灰头土脸的乔允贤去了百花胡同的花楼春香苑。这家花楼虽比不上名满燕京的“二名楼”，但与其他花楼相比，也算品质上佳，当然，价格也不菲，尤其是渡夜的资费。

  乔允贤能够被沐氏选中，一来因其身材高大、容貌英俊，养眼；二来因其出身寒微，家族不显，易控制；成婚后最初一两年，乔允贤也一副唯沐氏之命是从的老实模样，让沐氏成日乐呵呵的，逢人就夸自家男人好，把沐氏哄得团团转。

  沐氏接连生了两个儿子，都姓沐。在第三个儿子出生后，乔允贤便同沐氏商量，让三儿子姓乔，沐氏强势惯了，自是断然拒绝，仍让三儿子姓了沐。此事让乔允贤生出强烈的不满，却无可奈何。

  此事之后，原本只偶尔调戏美貌女子、悄悄偷个几次腥的乔允贤变本加厉，频频招惹其他女子。沐氏得知后，狠狠责骂了乔允贤，但他总是积极认错、绝不改错，仍旧我行我素。

  时日久了，只要他不闹得太难看，沐氏也懒得管了，一门心思琢磨着好好教养三个儿子。乔允贤乐得自在，用着沐氏的银钱，成日游手好闲，吃喝玩乐，沾花惹草，十分快活。

  正因如此，得知乔允贤的死讯后，沐氏更多的是愤怒和尴尬，因他死前还惦记着旁的女子，丝毫不将她这位妻子放在眼里。要说多么伤心难过，那是不存在的。

  沐氏擅经营，背后又有一座大靠山，家中积攒的钱财，几辈子都花不完，也就不在意乔允贤挥霍的那些。乔允贤花着旁人的钱，自然是大手大脚，茶楼酒楼戏楼花楼却十分喜爱他这样的客官。

  原本乔允贤走到哪儿都被人笑脸相迎，谁知遇到了蓝清这朵带刺的花儿，立即就被迷得云里雾里，恨不得立马抱得美人归。

  勾搭蓝清不成，乔允贤又想亲近容貌与嗓音同样出色双林班花旦林莺歌，不巧这林莺歌是个烈性子，且已经有了意中人，自然对死皮赖脸凑上去的乔允贤横眉冷对、恶言相向。

  乔允贤碰了一鼻子灰，好心情被败了个干净，索性一甩袖子去了他先前常去的花楼春香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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