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惊雷

白城历史悠久，无论是战火纷飞还是风平浪静，这座北地小城都没有被破坏和摧毁，一代又一代的守城之人留下了卷帙浩繁的记录。宋瑄和李风吟埋首书堆，去芜存菁，寻找关于白城里风水宝地的蛛丝马迹。

  如此日复一日，转眼将近一个月过去了，千羽那边终于有了眉目，宋瑄和李风吟也从只言片语的记载中圈定了可能的几处地方。两相对照之下，基本确定了地宫入口所在之处。

  与城主府相隔不远的某个地下空间里，蓝清疼得大汗淋漓。她从头一日夜里就开始时不时阵痛，天亮后阵痛频率更高，她痛得快要支撑不住时，白老夫人让医女给她灌了一碗汤药，才稍稍缓解了一些。

  白老夫人、两个稳婆、三个医女守在蓝清身边，一会儿给她推揉腹部，一会儿给她喂参汤，忙得团团转。傍晚时分，孩子总算呱呱坠地，是个健康的女婴。

  因产后力竭而昏睡的蓝清不知道她刚出生的女儿被白老夫人抱去了什么地方，等她醒来时，孩子已经被抱走了。他们容她卧床休息了三日，而后就强令她起身，随白老先生一行进入一个巨大的石门。

  刘喜雨从噩梦中惊醒，狠狠甩了甩头，想要将梦中的情境尽数忘干净。他起身走到院子里，蹲下身子，从地上抓起一捧雪往自己脸颊上招呼。冰寒刺骨的雪一触到肌肤，他就立即清醒了。

  “阿雨，你是在担心蓝清吧？”李风吟从背后走向刘喜雨，关切问道。

  “嗯，我梦到她出事了……说起来，她预计的产期应该就是这几日了。若是提前生产，孩子怕是已经落地了。”刘喜雨难过地说着。

  他担心妻子，却不能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陪伴、守护她，一想到这里，他就无比愤怒和沮丧。

  李风吟轻轻拍了拍刘喜雨的肩膀，说道：“吉人自有天相，她会没事的，孩子也一定会没事的。你们一家人，很快就能团聚了。”

  宋瑄招呼众人用了一顿丰盛的早膳，说丰盛只是相对于他们平日啃的干巴巴的馕饼而言。白城物资匮乏，所有守城的官兵都严格按照配例获得食物，生活极其艰苦。

  从燕京出发时，宋瑄一行倒是带了不少肉干、乳饼一类的“硬货”，但他们在白城逗留了数月，所带的物资已经耗得差不多了。因而他们也入乡随俗，平日吃着粗糙的馕饼，只求不饿肚子。

  今日的早膳有肉干、有白米粥、咸菜以及热气腾腾的馒头。宋瑄一边吃东西，一边向众人述说接下来的行动方案，给众人分配任务。

  “出发！”早膳过后，宋瑄一声令下，所有人带好装备，有序地从千羽他们发现的入口进入狭长漆黑的地下甬道，行走数时辰后，到达一间墓室。

  穿过墓室时，有两个金龙卫不顾宋瑄先前的提醒，伸手去抓墙上镶金的壁画，触发了剑阵机关，两人被乱剑刺死，其余人里反应不及的也有人受伤。

  待他们险之又险地进入了另一间墓室避难，宋瑄冷声道：“本王再强调一遍，墓室内的任何物品都不可触碰。若有人起了贪念乱动，管你是谁，本王会立即亲手处置，省的害人害己！”

  刚经历了一番腥风血雨，众人心有余悸，听秦王这么一说，自然均无异议。休息片刻后，一行人继续出发，跟着千羽和一个名叫二狗的瘦小男子往下一个墓室走。

  一间一间的墓室走过，不知走了多久。又进入一间墓室时，众人惊讶地发现那里横着两具金龙卫的尸体以及横七竖八的剑。

  “不好，咱们遇到了鬼打墙！”二狗说道。

  “你是指，我们在绕圈，现在绕回到我们走过的第一间墓室？”宋瑄问道。

  “正是，之所以会如此，是因为设计这地宫的人，在此处设了极为厉害的阵法。”二狗答道。

  最厉害的阵法，是让精通阵法之人都不知道自己在阵中。而地宫的墓室里设置的阵法，就属于这一类。

  只要略知些阵法的，无论精通不精通，都被千羽召集到一处商讨对策，集思广益。半个时辰后，他们商量出了一个解决方法，于是一群人继续前行。

  就这样，他们在幽深阴暗的地宫中时快时慢地行了许久，即便再无人触碰机关，也遇到了诡异人俑、巨蛇阵、血腥泥潭、眼球迷宫等五花八门的惊险关卡，途中也不断有人因各种原因丧生。

  最终，幸存者们抵达了最为核心的主墓室门前。他们带着激动和兴奋，刚准备踏入其中，就听见一声巨大的“轰隆”声，而后便是头顶不断有巨石落下，瞬间就夺走了几条性命。

  “轰隆轰隆”的惊雷将原本就睡得不踏实的柳妙璎惊醒，她不安地坐起身来，看向窗外黑沉沉的天际。

  “这个时节，怎么会有如此大的惊雷呢。”柳妙璎嘀咕着下榻，去查看三个孩子是否睡得安稳。

  自打宋瑄一行离开燕京后，她就将三个孩子都挪到了碧筠阁的寝房里，每晚她都要看着他们安然入睡了，自己方能略微踏实地躺下。

  住在隔壁的柯瑶听到了动静，轻手轻脚走来探看，小声问道：“被雷声惊醒了？”

  柳妙璎点点头道：“嗯，雷声实在太大了。”

  “你是担心秦王他们吧，别担心，他们都是有大能耐的，一定能找到蓝清，平安归来。”柯瑶低声安慰道。

  柳妙璎抓着柯瑶的手，忐忑说道：“瑶姐姐，不瞒你说，最近几日我的眼皮总是跳个不停，我有些不好的预感。偏偏明昭他们已经有数月没消息了，我一刻都放心不下。”

  柯瑶叹道：“我也担心阿风，但我打心眼里相信他。你也该同我一样，相信王爷。若是静不下心来，不如像当年王爷上战场那些年一样，拿字帖来练练字。”

  “嗯，这个主意不错！”柳妙璎说着，立即寻来她儿时练字的字帖，在烛火下一笔一画地认真写起来。

  不好的预感很快变成了现实。天蒙蒙亮的时候，吴总管和六羽匆匆而来，向柳妙璎禀道：“娘娘，您快带着几位小主子跟六羽从地道离开，昨夜太子突然逼宫了！此刻已经有不少禁军向咱们府涌来了。”

  柳妙璎大惊失色，努力维持沉静，点头道：“我这就带他们走。”

  只是，禁军来得比想象中要快。背着弩箭的禁军将秦王府团团围住，一群趾高气扬的内侍和东宫女官闯入秦王府，直奔碧筠阁，将尚未来得及逃离的柳妙璎、柯瑶及四个孩子围了起来。

  吴公公既惊恐又诧异，不知是哪一环出了错。他明明是提前得到了消息，然后立即行动，谁知还是晚了一步。他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很快就冷静下来，意识到秦王府里应该有一个埋得极深的钉子。

  柳妙璎似乎看出了吴公公的疑惑，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老实垂头立在一旁的秀灵。吴公公立即会意，那个钉子就是一向安分守己的秀灵。

  而且，从眼下的形势来看，秀灵并非婉嫔的人，而是东宫的人。他们先前一直留意婉嫔安插的钉子，倒是没想到一向以懦弱无能示人的东宫竟早早开始布局了。

  秀灵与她真正的主子一样，一向老实稳重，不爱冒头，她的背景也被宋瑄派人查了又查，都没查出有何不妥的，可见她是东宫早在十年前就安排好的人，身份背景无懈可击，没有任何漏洞。

  她潜伏在秦王府里，因从未执行过任何任务，加上老实本分兢兢业业，因此逐渐取得了主家的信任。到了关键时刻，比如现今，她就能出其不意地先发制人，在吴公公自以为掌握先机时，暗中通知了东宫。

  “既然你们已经围了秦王府，也堵了我们的退路，那么我们便安生待房内里，你们都不许踏入一步，否则我手下的人可是会没轻没重的。我们人不多，但也不是没有一争之力。”柳妙璎昂首严肃地说道。

  为首的内侍与一个年长的女官对视一眼，各自指挥手下的人退出了碧筠阁。

  为首的内侍笑道：“秦王妃不愧是敢验死尸的女中豪杰，如此境况下还能与杂家谈条件。不知道秦王葬身白城地宫的这个消息，能不能让您明白秦王府的处境呢？”

  柳妙璎极力维持脸上的神情，努力不流露出分毫惊惶恐惧及哀伤。一旁的阿丑听了，却按捺不住嚷道：“你个死太监胡说什么！我父王好着呢！”

  小米糕拉住二弟，以眼神示意他不必多说。小持虽然没说话，眼圈儿却悄悄红了，显然是被那为首的内侍所说的关于秦王身死的消息吓到了。

  “是不是胡说，小公子过几日就知晓了。”为首的内侍不以为意，脸上挂着恶意的笑，慢吞吞说道。

  “哦，对了，忘了告诉王妃娘娘，就在方才，燕王府遭到了贼寇洗劫、焚烧，全府一百三十七人，无一个活口。婉嫔娘娘听得噩耗，自缢而亡。”

  “您瞧瞧，燕王殿下没了，秦王殿下也没了，其他几位殿下都没那个实力争夺龙椅，只有咱们太子殿下，名正言顺，登极是天命所归。”那内侍洋洋得意地说道。

  “这位公公请慎言，陛下还在位呢。”柳妙璎厉声说道。

  那内侍装模作样地拍了拍自己的脸，说道：“哎呀，都是奴才该死，这么重要的消息，应当最先告诉王妃娘娘才是。皇上昨夜突然口吐白沫晕厥，如今正昏迷不醒，据几位太医说，熬不了多久了。”

  柳妙璎内心震惊又慌乱，面上不动声色，平静说道：“话都说完了吧？说完了就滚吧。”

  “奴才这就告退，王妃娘娘好生歇息，待太子殿下登基为新帝，很快就会接您进宫。往后啊，您有的是荣华富贵的好日子。您这般容色，定能得新帝恩宠，封个贵妃指日可待……”

  他正兴致勃勃说着，不料柳妙璎慢慢靠近，狠狠扇了他一耳光。

  “闭上你的臭嘴，否则我立即杀了你。按照你的说法，就算我杀了你这狗奴才，你主子也不会拿我如何。”柳妙璎恶狠狠地说道。

  那内侍挨了一耳光，讪讪闭上了嘴，退了下去。年长的女官也不敢造次，向柳妙璎恭敬地施礼后退下。

  柳妙璎带这些不速之客退出后，浑身瘫软地靠在软榻上。三个孩子立即围上去，担忧地望着他们的母亲。

  “娘没事，你们不必担心。你们的爹也没事，别听那个狗奴才胡说八道。”柳妙璎按了按额头，疲惫地安慰三个不知所措的小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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