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节 浸于洇墨的童年（6）
片刻后。
蓝淼走出秘密通道，前方的半空中是滚滚黑烟，消防车的警报声响个不停，数辆车堵住了路口。
消防车与救护车皆无法通行。
拖车不成，消防员正在接水管，看火势消防员已来不及救援，蓝淼赶来的时间并不算太晚。
不得不说，【蛟龙列车】是个好东西，短短几分钟的时间，便可到达现场。
通道关闭，檀儿跟在后面，【挖镜】释放，两人在隐蔽的屋顶穿行，朝着火的那栋楼房前进。
拥有关于位移的能力，跨越一段距离并不需要太久时间。
不过蓝淼做不到像唐隐那么快的速度。
“檀，你的【障】是什么。”蓝淼认为自己有必要了解一下。
檀儿听后有些纳闷，眨了眨眼，她以前好像说过，称呼自己时要将“儿”字去掉，这新成员怎么记住了。
不不不，她好像是对队长说的，眼前的新人应该是出于严谨的心态。
哼，比岑锋还幼稚鬼。
“承受所治疗的伤势的痛苦，这也是治疗型忌之能普遍的代价。”檀儿想着回答，她已好久没触发【障】。
“当然，触发它有概率的，不是每次我治疗时都会出现。”她随后又补充了句。
“嗯，你加入烛影多久了。”蓝淼又问。
“我加入比较早，没细算过时间，应该有七八年了吧。”
檀儿总感觉这蓝眼睛的新人，讲话有点生硬，继蝶姐姐与潘鸿羽后，这又是一个高冷型的队友吗。
小黎以后怎么想都不会高冷吧，这家伙估计会和狄恺歌一样，发展成一位神经大条的智障男。
咳咳咳，怎么会突然想到他，赶紧在脑海里掐死。
“……七八年，才觉醒境？”
闻言蓝淼有些疑惑，王忌的提升速度，不应该这么慢，而且其与年龄无关。
在至晓，判定一个人天赋，不是仅凭年龄与实力的对比，更多偏向于综合素质与晋升的速度。
因为什么年龄都可能觉醒。
“队长不让我轻易动用【忌】。”檀儿说。
“十五岁前我几乎没用过，小黎也是，不过他在私底下，偷摸着做了些什么事我倒不清楚。”
“偷摸着做了些什么事？”
说到这，檀儿也挺心累的，“比如从游戏空间掏出电子仪器。”
“他的境界，像金箍棒、地图场景、个体小怪这种东西也具现不出来，顶多就运用简单的设定。”
“比如说落地水。”蓝淼挑眉说。
“对。”檀儿回答道。
“以前，他经常爬到高处摔着玩，还拽着我，胆子怪大的，额…我记得…当时答应过他要保密的。”
“……我不会说。”蓝淼道。
“小黎的【忌】说是烛影最强，或者是全至晓前列完全没有问题。”檀儿一边说一边扎起马尾。
蓝淼突然发现，檀儿只有在廖小黎不在的时候，才称后者为“小黎”。
“毕竟境界提上来，精神力充沛了，完全可以推算出，小黎能动用小规模的毁灭性设定。”檀儿说。
“虽然我对游戏的了解很少，但它类型那么丰富，肯定有很变态的。”
蓝淼可以理解，比如把末日游戏的污染源抽出，亦或是恐怖游戏的怪谈，操作性几乎没有上限。
毕竟游戏这东西多如牛毛，国内国外大型小型，廖小黎成长后，应该会比潘鸿羽还要六边形战士。
“【忌】本就靠使用次数增强，所以，我才觉醒境巅峰。”檀儿说，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扯远了。
马上抵达火灾处。
“前几次的任务，我几乎没怎么出力，需要用于治疗的地方非常少。”檀儿说着注视前方的黑烟。
“因为大家都挺强的，不会轻易受伤，除非是危险的任务，或者是运气不好碰到救赎的那群人。”
蓝淼点头，岑锋就运气很不好。
“嗯…我不保证今天不用出力。”檀儿微微扭过头看向移动的蓝淼，她随着一次次破碎的镜同时移动。
风在她的耳后流淌而过，扎起的长发有几丝跑出，向后舞蹈。
她十五岁，发育得还算青涩，脸颊的肌肤细腻，翡翠色的瞳孔明亮而又柔和，不大的胸脯轻微起伏着。
相比下，廖小黎确实就是个小鬼头，天天只在乎早晚吃什么。
隔几天就跟狄恺歌去夜市转悠。
“我没那么弱。”蓝淼说，“火场中估计有普通人受伤。”
“治疗执忌者与普通人两种……”檀儿想了想回复，“前者消耗太多，后者只要数量不多就很轻松。”
已离起火的地点非常近，黑烟仍在控制不住堆积半空。
出事的是栋高楼，火在十几层往上。
“到了，有车辆占用了消防通道。”两人绕过一堆拍照的群众，来到了楼房的正下方的某处绿化地。
这些群众兴高采烈，一个个高举手机，灯光闪烁，照过了悬空的太阳。
“你在这待着，我一人上去。”蓝淼抬起头望向高空。
上方，熊熊烈火在房间内肆虐，仿佛头头狂暴的野兽，疯狂吞噬一切，张牙舞爪扑向阳台外。
浓烟滚滚升腾，如墨染的乌云，遮蔽了小片天空，令人感到无比的压抑和恐惧。
“喂，我还没有那么弱。”檀儿觉得自己被蓝淼小瞧了，“住户的伤势如果严重，我可以治疗。”
“好吧，我带你上去。”蓝淼想了想，他体表红的纹路蔓延，脚底镜面铺开，破碎的镜屑形成了门。
“【挖镜。】”
蓝淼低语，他带着檀儿陷入镜的门内，“跟紧我，不要乱跑。”
檀儿轻哼了声，怎么又是这样，烛影中每个人都把她当小孩子看，就连这位新加入的队员也是。
有一人是例外，平时，她也就只能欺负欺负这个坏家伙了。
“咔嚓。”
清脆的声音响起，视野转换，蓝淼两人身处火场，温度瞬间升高，四周弥漫红的火光与阵阵黑烟。
“咳咳……”檀儿捂着小鼻子，“好呛。”
蓝淼没受太大影响，他的手心浮现出黑鹏刀，几刀挥出，气浪刹时掀飞黑烟，空气重新清鲜。
“水。”
他催动精神力，阳台外大量蒸汽汇聚，最终形成了小范围的雨。
水流先是淌向阳台的边缘，降温后仿佛几条长蛟在游动，片刻吞噬了屋内的火，轻而易举。
温度降低，只剩下几缕黑烟。
“好了。”
蓝淼平静收回精神力，水流消失，“我们来得还算是及时，否则这里承重的结构就会坍塌。”
“没人受伤吗。”
檀儿扫了圈询问，房间内家具几乎全部烧得损坏，只留一片漆黑的残骸，与扭曲变形的金属框架。
她闻到了很刺鼻的气味，方才火焰的温度她非常非常讨厌。
她不希望有哪个家庭会发生火灾。
家庭出现了难以恢复的灾难，有人希望所有人跟自己一样不幸，有人希望所有人远离这种灾难。
檀儿就属于后者。
“不。”蓝淼摇头，他什么都不属于，因为他会认为思考这种问题很蠢。
“我感受到了呼吸，两人存活，三人呛死。”他说着找出埋在狼藉下的两具尸体，先呛死再烧焦的。
“死透了，剩下的在厕所。”
尸体皮肤早已碳化，衣物烧成灰烬，与焦黑的肉融为一体，每一寸都诉说着死亡的惨烈与恐怖。
脱落的地方露出焦骨，曾经鲜活的生命如今只剩一堆黑漆漆的人棍，毛骨悚然，散发出作呕的糊味。
蓝淼见到这些东西面不改色，檀儿则捂住眼睛，从旁边绕过去。
她有些想吐，只不过强行忍住了，这时候吐未免太过丢人了吧，胃里翻江倒海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受。
檀儿庆幸自己没吃太多早餐。
她从没见到过太多尸体，任务时遇到尸体当然不可避免，但他们总是会提前遮住她的眼睛。
队长、蝶姐姐、就连狄恺歌都是。
有次出去玩很晦气，撞到了禁忌在大街上无差别杀人，小黎直接捂住了她的眼，当时他离她最近了。
事后，他呕吐了好几天，小孩拯救世界的梦想也淡化了好多。
“想吐就吐出来。”
蓝淼看了眼檀儿说，毕竟只是一位未成年的女孩，十五岁可入队的条件，蓝淼其实感觉有些过早。
“火已灭，要不我送你出去。”
“不…不用……”檀儿扇着小手想将臭味尽数拍散，她大口着喘气，“我只是对这种味道有些过敏。”
有些小机智的她，才不会说是肚子难受的烂理由，好比有人在哭的时候，说是眼睛进了沙。
其实人在哭的状态中，哪会去思考那么多的事情，想到什么就脱口而出了。
檀儿认为这都是借口，反正她肯定不会说眼睛进沙这种话，要说也是说非常使人信服的内容。
她认为这对她来说轻而易举。
“走我后面。”蓝淼没再多说什么，他率先走向不远处的厕所。
转角，又一具尸体入目，刚好倒在紧锁的厕所的门前，身体烧得没那么严重，金表还完好无损。
紧锁的厕所门内，蓝淼感受到了两道发抖的呼吸，幸存的两人躲在里面。
他将门打开，里面是两个小孩，吸进了一氧化碳变得呼吸困难，两人隔得很远，痛苦蜷缩着。
“好伟大，父亲挡在了房门前。”檀儿说着眼眶突然泛了些红，咳了咳揉揉眼睛，瞳孔闪烁晶莹的泪花。
“不，这男的是被推出去的。”
蓝淼看着尸体，摇头反驳，“厕所里的空间与湿度足以塞下三人，而且人体是挡不住火焰的。”
“……原因呢。”檀儿沉默片刻问。
“具体原因谁知道，或许是小孩有心理疾病，又或许是继承家业弑父的戏码。”蓝淼对此漠不关心。
厕所内，两位小孩听后浑身颤抖起来。
“而且你看，这个人的手腕有抓痕，父亲死前想拽自己的孩子出去。”蓝淼抬手指了下冷冷说。
“算了，他父亲怎样与我无关，世界里这种父亲只是少数，我们今天能碰见也算运气反向给力。”
“………”
“大多数危险时，都是子女杀父母，而非父母杀子女，电视剧里，不几乎都是这种逻辑吗。”
蓝淼移开挡在门前的尸体，他看了眼金表又看了眼檀儿，又想到【猫】给自己的那张资金卡……
默默无视了金表。
蝶在上次给他上了课——摸尸，现在这时候还是算了吧。
“………”
檀儿还是不说话，她走进去，蹲下身想释放精神力治疗。
“先收手，让我来治疗。”
檀儿疑惑的目光中，蓝淼走进来，体内展开领域，他站着接触两小孩，水元素精神力流淌进血管。
檀儿注视这番操作，抬头看了看蓝淼又看了看小孩的状况，愈发疑惑。
“好了。”
蓝淼平静收回指尖，单脚跺地，破碎的镜片吞噬两小孩，将其送到地面无人区域。
剩下的事情就与他无关了，应当交给庭门或消防员、警察、医生。
“……不是，你怎么抢我饭碗？”
檀儿顿时瞪大了翡翠色的眼睛，漂亮的睫毛一颤一颤，她愣了好一会，方才苦恼捏着侧脸垂落的发缕。
“坏了坏了，我的家庭地位要降低了。”
“放心，我不会和你抢生意的。”蓝淼心里感觉有点好笑，领域的恢复能力他常用来治疗自己。
治疗普通人自然没什么问题，但若是执忌者就太耗费精神力了。
“说起抢生意，你更应该提防小黎，他能动用大把大把的药水、注射剂、治疗箱。”蓝淼补充道。
游戏里疗伤的东西多了，各种风格与各种形式的全都有。
“潘鸿羽的【忌】，应该也有治疗这方面的意思，操控人体的能力，可以控制受损的肉身自动愈合。”
蓝淼记得他曾为自己灌输过精神力。
“是么……”檀儿陷入了沉思，“我都不知道那家伙还有这种能力，这么说我的地位岌岌可危了？”
“狄恺歌不是说，你是烛影最强的治疗型执忌者吗。”蓝淼想了想回复。
“那是因为在烛影，只有我是专门的治疗型执忌者。”檀儿很无语，狄恺歌闲得没事乱下什么定义。
“那家伙，作为新人的你少和他混，听说他以前是至晓数一数二的天才，怎么沦落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檀儿唉了声，又认真补充了句。
不过她确实很清楚记得，以前小黎没加入时，狄恺歌就像是邻家的哥哥一样，充当她玩伴的角色。
也幸好，毕竟当时其他人都不合适。
“全至晓的天才？”蓝淼很纳闷，他还是头一次听说，在他看来，狄恺歌就一妥妥沉迷二次元的摆烂男。
他到底是怎么和天才扯上关系的，难道那家伙不应该到处炫耀吗。
“嗯，虽然我也感觉不可思议。”
檀儿微微撅起嘴，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两张脸，一张是黑眼圈的狄恺歌，一张是笑容阳光的邻家哥哥。
切，那家伙，伴随着自己逐渐长大，就暴露出混吃等死的本性了。
“狄恺歌进行的守护者试炼，当时算是层次最高的了，至晓各地许多天才集聚。”檀儿又说。
“然后呢？”蓝淼很好奇。
“他综合能力第一，所以才选入烛影，因为当时烛影非常缺新生血液，天赋高的人会优先安排去。”
檀儿说着摸摸额头，她想不明白，狄恺歌那种家伙，是怎么于众多同级精英中脱颖而出的。
蓝淼若有所思，难怪，烛影的成员大多都非常年轻，而且忌之能品质很高。
像潘鸿羽就是这样，不知道他守护者试炼的成绩如何，但蓝淼有一种直觉，他绝对隐藏了实力。
“不过……”檀儿补充道，“我听说他当时是自愿加入烛影的。”
蓝淼听着，突然感知到什么，他冷眼看向一处，抬手间一刀斩出，锋利的刀气瞬间切开那处家具残骸。
“啊——啊——啊——！”
非常正经的鸟叫声从那处传来，暗红的羽毛飘摇间，一道残影快速向檀儿扑去。
这确实吓了檀儿一跳，她紧张不已，怎么办怎么办，队长与蝶姐姐不在，哪怕是狄恺歌也勉强凑合啊……
实在不行，小黎这坏蛋没准都有点用。
这才加入烛影的蓝瞳靠谱吗……
蓝瞳…蓝瞳……
檀儿的思绪瞬间乱了，好奇怪啊！都什么时候了，为什么突然想到这个！
“造成火灾的元凶，鸟类禁忌，凡品浅白中阶，很弱。”
蓝淼冷声开口，他五指凝聚水元素，活生生捏住它覆羽的脖，元素相克下，直接将其掐死。
“咔嚓。”
黑色的禁忌能量扩散，很快消失。
方才这鸟想逃，趁两人交谈时，不过暴露了气息，蓝淼敏锐察觉到，它隐蔽气息的能力还算不错。
“走吧。”蓝淼看了眼时间说，楼下堵住路的车辆已经拖走，消防车正快速驶来。
檀儿可算松了口气，还惊魂未定握了握扎起的发缕，方才她没看清蓝淼的动作，这位新人还算合格。
嗯……
檀儿快速松开捏住发丝的手指，平淡整理了下发型，面容漂亮青涩，刚才自己应该表现的临危不乱吧……
应该吧，不不不，应该是肯定吧。
“嚓嚓…嚓嚓……”
这时某处传来极细微的声响，蓝淼没听到般准备释放【挖镜】，带着檀儿离开这层楼房里。
因为任务已经顺利完成。
“等等。”
檀儿却皱了皱秀气的小眉头，她闻声跑到旁边，从损坏的柜子底，仔细翻出了只被压着的小狗。
小狗是黑毛，看品种并不便宜，长时间的压击与一氧化碳的侵入，使它几乎发不出声音来。
只能凭借身体移动，制造些许动静，吸引人类发出求救。
“别怕别怕………”
檀儿注视小狗可怜的眼神，心里不禁有些心疼，她认为少年不可能无法发现，只是不愿拯救罢了。
“……不是说只有两人存活吗？”
“它不是人。”
蓝淼平淡回答，他确实发现了，但没有兴趣去救，如果云雨瑶在场，他或许才会稍微考虑一番。
类似于增加好感度，他不太清楚自己在她心里是怎么样的。
蓝淼很有自知之明，应该不怎么样，因为种种经历中他的表现惨不忍睹，总得来说心脏透了。
确实是这样，救个动物而已，他都希望最好当着那女孩的面救，因为对自己有利。
心真是脏透了啊。
檀儿不说话了，她抱起小狗，轻轻理顺着毛发，将漆黑的物质挑走，细腻的小手表面沾满灰烬。
“还好…小家伙，你骨骼没有断裂。”
檀儿动用忌之能治疗，小黑狗很快恢复了活力，被她摸着脑袋抱在怀里，她垂落的睫毛与发丝很柔和。
“没事了。”
蓝淼沉默中发现，檀儿好像不是很愿意理自己了，因为她讨厌他的这种行为吗。
怎么说，他为人处世果然很欠缺，执行个任务就遭受队友的讨厌了，不过檀儿估计不会讨厌太久。
“哼，走吧。”檀儿站起身抱着小狗，她扭过头去不看旁边的蓝淼，一副闹脾气后很难哄的样子。
事实也差不多了，她已经在心里，重新为蓝淼打上了严重不合格的标签。
毕竟，对于她这种年龄的女孩来说，爱护小动物的人很加分，反之，不爱护小动物的人很扣分。
蝶姐姐就是，谁能想到，她那写着大大的“生人勿扰”的脸颊下，对待猫咪竟可以那么温柔。
蝶的身材，导致猫咪也不显太小，出现在同一相框里格外和谐。
檀儿默默想着，她看了眼冷血男，没对比就没伤害，平时同样冷冰冰的，他与蝶姐姐差别竟如此明显。
与此同时，烛影某黑暗处，蝶有一点点蜷缩着，迷迷糊糊中连续打了几个喷嚏。
黑暗而有些挤中，她的侧脸，投落了道直而细的光线。
重新来到另一边。
“没爱心，小黎都比你强。”浮动的镜屑内檀儿瞥了眼蓝淼。
蓝淼未反驳，这是不争的事实。
这辈子，自己与各种褒义词无缘了，少年整个人确实充满负面能量。
她，真的像位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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