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终究只是施舍
“璃音……”
这声像是受到惊吓后的细语，将璃音从那情欲缱绻的午后拉回了暗流汹涌的今夜。
眼前，与自己紧紧相依的，是将她的双亲残忍杀害的怪物。
月色沉沉地弥漫在干冷的空气里，照在那姿势暧昧的两“人”身上时，只呈现出浓重得挥不散的沉郁晦暗。
璃音含着笑，缓缓凑近怪物慌张的面颊，墨色瞳里一汪柔情似水，婉转流光。
她柔嫩的手掌抚上他的胸口，如撩拨般细细摩挲。总是欠着一点的力道，最为磨人。
“呐，杀老师……您还有没教会我的事。”她一向甜软的嗓音此刻像掺了毒，仿佛可以让人浑身都酥软下来。
“什么、事……”他干涩的喉咙几乎无法顺畅发声，却勉勉强强颤抖着挤出了几个字节。
虽然问了，心里却早已有了答案。
“当然是，能让我变成您的所有物的方法。”被睡裙裹了一半的手臂越过学士服，缠上他的脖颈。
接触到怪物体表的那刻，璃音的内心本能地腾升起厌恶的情绪。秀致的眉立马拧了起来，她便转而低下头，伏在了他的胸前。
“鹤见同学……那种事情绝对不可以。”
随着他的心跳声一起传入璃音耳中的，是那突然低沉下来的音色。
她微微挑起了眉，唇角散开一丝冷笑。
明明由着自己在他身上搞这些小动作，此刻却又义正辞严地说出这种话。
真是可笑。
“您，明明懂的，为何要在这个时候提出——”
“正因如此，所以不行！”
璃音咬紧下唇抬头望向他，眼中柔情已经褪去了九分。
柳沢老师提供的情报应该不是错的，为什么这只臭章鱼完全不为所动！
明明等到他意乱情迷之时，狠狠刺穿他的心脏就好的！
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
“为师，今晚还是回去吧……”他别过了视线，像是不忍再看谀媚至此的她。
璃音只觉得像被人狠狠羞辱了一番，半点颜面也不剩。胸腔里的羞恼之意越积越多，再也压抑不住。
她沉着脸跪坐到了床的里侧，浑身战栗着，不再看他。
“那就……请回吧。”
余光瞥见他忽然黯淡的脸色，他似乎想要辩解，却还是缄默到底。
“晚安。璃——鹤见同学。”
“从这里滚出去——！！！”
暴躁地抓起布偶扔向他的时候，劲风已经卷走了他存在过的痕迹。
璃音急促喘息着倒在了床上，突然爆发的怒火仿佛一瞬间燃尽了她所有的体力。
她从满是褶皱的床单上嗅到了熟悉又陌生的香气，像某种……清爽的洗衣粉的味道。
“……好香。”
终究还是感叹出声。
明明是恨到想要除去的仇人，却有着如此让她安心的味道。
又是……触丝的影响吧。
黑夜，真的很漫长。
……
「对、对不起！柳沢老师，这么晚还打扰您……」
「咳哼……无妨，我还没有休息的打算。」
「诶、要好好休息，不可以熬夜的说！璃璃子不想再看到老师难受的样子了……会好心疼好心疼……」
“……”柳沢疲倦地阖上眼，将手肘撑在了椅子的扶手上。
原本他正在伏案书写报告，像一朵安静的美男子，却被一通电话扰了清静。
谁让他——手一抖，把挂断按成了接通。
他微微掀开眼皮，抬手将手机往远处推了推，免提姑且开着，能听到她焦急的声音。
移植触丝后，这小鬼的性格崩得不比那只章鱼轻多少……看来这十年，她定然是被迫压抑隐忍了许多，也无意识地掩藏了许多。
只是这份不计后果的固执，应是与生俱来的。
……
放任璃音一顿苦口婆心之后，电话里忽然没了动静。
空白的电流音在寂静的室内凸显出几分诡异，柳沢不由得纳闷起来，倾身向前——
「他……刚刚来过，又、又走了。为什么……会那么晚来找璃璃子呢？」
扬声器里传出她陷入了疑惑与茫然的声音，不再是提到那人时会有的鲜明怨怒，她甚至没有称呼他为“那个怪物”。
缥缈的声线缭绕在偌大的研究室里，低到几乎听不清的尾音，让人分不出她是在询问还是喃喃自语。
柳沢搭在扶手上的五指逐渐收紧，深邃的眼底腾升起一道阴沉的眸光。
他的脑中蓦地浮现出那个苍白瘦弱的少女被无数根粗壮的腕足缠绕qin犯，将理智丢得一塌糊涂的画面。
这样想着，心头便漫上一股嫌恶，连带她此刻纯净甜美的音色都让他感到无比肮脏不洁。
「喂喂？柳沢老师，您在听吗……我、璃璃子不想继续扮演喜欢他的角色了，不想、待在这里了……我……好想见您……」
「有进展之前不要再打扰我。」
「诶、老师——」
她的声音蓦然消失在了切断的通话里，就像阳光下折射着缤纷色彩的气泡，转眼便杳无踪迹。
柳沢的手臂僵直地搭在办公桌上，旁边静静躺着逐渐暗淡直至息屏的手机。
他的视线长久地停留在那里，忽然记起她收到同款银色机型时，欢欣雀跃着扑到他怀里的样子。
有名为心烦意乱的野兽在体内无声冲撞，他试图将注意力重新放回眼前冰冷却忠实的数据上，却始终无法使自己的心宁静下来。
不是听不出她近乎哽咽的声音，只是觉得相当讽刺。
一场连本心都被蒙蔽的虚假，她却演绎得情深至此。
就像……顾及他自尊后的施舍。
可也——终究只是施舍。
他问自己，是不是后悔那样对她叮嘱了。
呵，柳沢夸太郎。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容得你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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