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好可怜，好可爱
到达中心区的银座时，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来。
眼下，这条号称日本最繁华的商业街区正处于昼与夜的交界。霓虹灯火尚未亮起，这片寸土寸金的黄金地段，在白日展现出她的知性摩登与高雅格调。
高耸林立的商业建筑群，衣着时尚的都市丽人，琳琅满目的高级货品……
在这片街景之中，理奈与被她搀扶着的小路显得那样格格不入。
“……老师您，居然真的会晕车呢。”压在身上的重量让她无法摆出平时的得体微笑。
还以为上次的只是借口。
“啊啊……”小路有气无力地应着，“别看为师这样，对交通工具可是很苦手的。”
你哪样啊……不就病弱系男子吗？前庭功能也有问题，搁这叠debuff呢？
理奈幽幽地叹了口气。
“……请快点适应现代生活吧。”
不知道有没有防止晕车的御守啊……
在被问到「这样还能继续用餐吗」之后，理奈的肩上忽地一轻。只见小路活力满满地站在一旁，冲她竖起大拇指，愣是原地复活了。
——行吧。
她捏着左肩，旋了旋肩关节。小路看着很瘦，却意外地重，果然男性与女性的肌肉密度是不同的。
“……抱歉，压疼了吗？”“罪魁祸首”担忧地朝她凑过来。
本想就这么点头说「是」，愉快欣赏他愧疚不安的模样。但她想到方才在计程车上，他摊成一坨，哼哼唧唧地说「为师不行了」的惨样，又有些于心不忍。
——所以坐特快电车时为何没事呢？
“请别在意。”她轻快地摇了摇头。偏头的瞬间，似乎隐隐自左肩闻到了他身上特有的味道。
真是……闻一百次也不会腻的味道。
若是香水，买同款似乎也没什么，但去问洗剂的品牌，就一定会被怀疑目的不纯。
无论小路怎么看她，她可对师生恋没兴趣，绝不想被他误会。
不过……她忍不住又一次深深嗅闻。
这么香……真的不是香水吗？「鮨あらい」可是明文规定，不允许顾客使用香水。
……
银座八丁目·卢安大厦负一层。
木质廊道的尽头只有一扇不起眼的小门，上面悬挂着写有「鮨あらい」的布艺门帘。
掀开半帘，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是古色古香的日式原木色空间。暖色的光线明亮而温馨，店内简约雅致，没有一丝冗余的装饰。
理奈与小路在料理台前坐好，除他们外还有五名食客。大将（料理长）与助手早已就位，部分食材也已在砧板上摆好。
虽然她一度担心小路身上的味道，但并没有人提及，确实是过考虑了。
大将递给小路一杯餐前清酒，给理奈的则是一杯没什么味道的气泡水。
第一道是烤鱼白佐以圣护院萝卜汤。鱼白滑嫩软糯，清口的萝卜汤很好地去除了它原有的腥臭味。
“第一次吃到这种做法……又学到了呢。”小路笑着评价。
“……”理奈放下汤匙，品味着口中的余韵。
她忽然记起，小路也算是个厉害的料理人，虽然工作环境与食材与这里有着天壤之别。
第二道是兵库县的金鲷刺身，大将贴心地准备了三种配料。
之后是北海道扇贝、金枪鱼中腹制成的卷寿司。扇贝用七味酱油烤制，咸香筋道，金枪鱼则制成了鱼糜，香而不腻。
再之后是烤带鱼，食材来自千叶县，丰富的油脂仿佛会在口腔中爆开。
小路这时已经进入眯着眼睛沉醉享受的状态，偶尔会点点头，发出满意的沉吟声。
明明平日总像掩藏着什么似的，温柔却又难以捉摸。吃到美味的食物，却和小孩子没两样，会用最简单最率直的方式表达情绪。
——是吃货呢。
理奈忍不住耸肩笑起来。而对方浑然不觉，眼里只有碟中的鱼肉。
她在不知不觉中凝望了小路数十秒，直到外间的服务员端来了与她无缘的大吟酿。
理奈收回视线的同时，也听到了小路的声音。
“说是与安康鱼肝很配呢。”
再次看向他，他果然正露出一脸坏笑。
“老师再说的话，我会忍不住把它喝掉的。”
“不行呢，那会给大将添麻烦的。”小路游刃有余地回应。（向未成年人出售酒类会被罚款）
理奈突然心虚起来，立即瞥向大将，但这位匠人仍是眉眼严肃地握着寿司，似乎没有听到这边的对话。
不多时，女助手将搭配着奈良渍的安康鱼肝递了过来，并耐心讲解如何食用。
理奈将美味鱼肝填入口中，胸中堵塞的不爽才渐渐消散。
后续便是各式各样的握寿司，都是由顶级的新鲜食材制作，每一口都要鲜掉脑袋，实在是美食盛宴。
最后以蛤蜊汤圆满结束了这一餐。
……
走出大厦，银座大街已经迎来浪漫绚丽的夜之时刻。
灯光璀璨的橱窗，充满艺术气息的画廊，兀自陶醉的街头艺人……在这里可以尽情感受东京之夜的喧嚣、宁谧与惬意。
“老师觉得这里如何？”理奈与小路在步行道并排而行，没有人提回家的事情。
“很不错呢。”对方由衷赞美，又随口一问，“应该是15年后开的店吧？”
她的眼皮微微一跳。
确实是这样，但为何是以15年为界呢？15年有什么特别之处，能作为判断依据吗？
唔，如果一直去细思他莫名其妙的话背后有着怎样的深意，她的脑细胞迟早会耗尽吧。
“小路老师真是厉害呢。”她煞有其事地感叹。
“哪里哪里，为师几年前确实对高级料理比较了解～”
而这个几年前，就是他15年因病休假之前的时间吧。所以立即就知道「鮨あらい」是在这之后开起来的。
不过……这人在她面前好像越来越不谦虚了。
自己似乎也——
“不过我要说的不是这个哦。”理奈背过手望着他，笑意盈盈。
“那是……？”
“是说小路老师用一句「很不错呢」，就面不改色地花了女学生5万円的事哦。”
——越来越喜欢，捉弄他了。
“忸呀——这、这真是……”他完全慌乱起来，往日的从容优雅被丢到了一边。
不知怎么，理奈总觉得他下一秒就要朝自己土下座了——虽然并没有。
“如果需要还钱的话，请宽限为师几天……”最终他苦着脸，卑微地请求。
好可怜……
好可爱……
理奈忽然觉得心里痒痒的，像要钻出什么来。
这是「操纵」的乐趣吗？还是因为这个人……有可能喜欢着她呢？
她转身撇下小路，假装生气地向前走去。
“老师完全没有把人家的「心意」放在心上。”
“心……意……？”身后响起他紧涩又迟疑的声音。
“对老师的感激之情，可是远比5万円要多哦。”
“……哦。”毫无起伏的声音。
她回头望着摆出面瘫脸的小路。
“要说多多少的话……用木村家的红豆面包来计数怎么样？”
“……？”对方眨着那双深邃细长的眼睛。
“懂了，老师对面包不感兴趣。”
她果断地转了回去，但脚步朝着四丁目的方向。
几秒后，后知后觉的小路大步追了过来。
“……为师非常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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