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重振旗鼓（上）

六月初八，杀伐之气弥漫。

  随着几声自山林深处传来的奇异鸣叫，清晨薄雾悄然升腾，淡淡地环绕在周围连绵起伏的十万大山以及坐落在山脚下的永宁仙城之上。

  经过两天的休养生息，永宁城外的残肢断骸已被清理干净，唯有旷野上那一片被鲜血浸染的土地，以及空气中依然刺鼻的死亡气息，还在无声诉说着不久前发生的惨烈战斗。

  太阳升起，微弱而不刺目的晨光非但未能驱散永宁仙城的森然杀气，反而为其增添了几分紧张气氛。

  永宁城外，那原本就不甚高峻的城墙下触目皆是血渍斑斑的夯实泥土，最高处竟有近一人之高。

  这样的高度，别说那些擅长攀爬的异族狼兵，就是一般的年轻修士也能轻易登顶……

  抵达城墙之巅，残破不堪的箭楼上悬挂着诸多早已干涸如朽的首级，许多死者仍瞪圆双眸，仿佛死不瞑目，遥望之下，不禁使人毛骨悚然。

  这些头颅皆是过往攀至永宁仙堡顶端，最终陨落于守卫修士长枪阵下的“挑战者”，均由蜀地巡守仙使朱燮元下令，将其头颅示众于箭楼之外，以此震慑城墙之外的水西妖狼部众。

  放眼望去，经过昨日那一场惨烈的战斗，原本犹如蚁潮般的水西妖狼部众终于显现出肉眼可见的“削弱”，营寨之中亦是狼藉不堪，某些区域还升腾着滚滚黑烟。

  呼。

  深深吸入一口气，屹立在箭楼下端的蜀地巡守仙使朱燮元悠然吐气，缓缓收束视线，转而瞥见身后虽略显散乱却仍旧迎风猎猎作响的日月仙旗，不由得默默点头赞许。

  不知为何，今日的朱燮元卸下了往昔身披的防御法器，改换成一件鲜红如火的新制仙官袍，然而腰间依旧佩戴着昔年天启仙帝亲手赐予的“九霄神剑”，这一法器与官服的搭配，却又显得有些不合常理。

  其左右两侧，分立着蜀地总兵林兆鼎以及白杆仙军统帅马祥麟，而那些毫无修为的文官此刻却已不见踪影。

  原来早被朱燮元另行安排，负责在城内统筹修炼资源与供给事宜。

  毕竟日前那场浩大的攻势中，这些文官的表现实在不堪回首，虽然无人临阵逃脱，但在忠诚与英勇之上却难当重任。

  “看这情形，城外那些妖狼似乎打算今日拼死一搏。”沉寂片刻，朱燮元嗓音沙哑，在城头上悠悠响起，令身边两位武将心头一紧，情不自禁地互相对视一眼。

  “巡守仙使所言甚是，想来情况便是如此。”林兆鼎收敛心绪，轻抿唇角，最后开口回应，满脸凝重之色，眼神深处弥漫着无法掩饰的恐惧之意。

  马祥麟早已预料到朝廷短期内不会派遣援军前来此处，看来今日之战难以避免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相较于前几天，城内虽新增了三千横扫川中无敌的白杆仙军，但这终究是双方你来我往的攻防战，白杆军将士在这样的战斗中能够发挥的实力极为有限，整体形势实则不容乐观。

  听得此言，一直默不作声的马祥麟已然眯起双眼，紧紧盯着城外跃跃欲试的漆黑妖狼阵列。

  早在天启元年之际，他就曾随同其母秦良玉，与眼前这些水西妖狼有过交锋，对于这些异族的战斗力自然十分清楚。

  即便在正面对决中，安邦彦麾下的水西妖狼部众远远不及自家马家的白杆仙军，可那源自水西安氏家族在贵州绵延千年的土司底蕴，其妖狼部众的数量之庞大，绝非自己麾下白杆仙军所能抗衡。

  空谈无益，他们石柱马家深受皇恩浩荡，承蒙大明三朝天子重托信赖，这份厚重的恩泽超越一切。

  紧紧握住手中仙兵利器，马祥麟的目光愈发锐利，今日他要见识一番，那曾经屡次败在他剑下的安邦彦，在经历了两年的闭关修炼之后，究竟有了何等精进？

  感受到身边武将身上散发出的坚定意志，身披赤红法袍的蜀地巡察使也随之微微点头，眼中深处流露出一丝赞许之意。

  果然不愧是石柱马氏一门，仅凭这股忠诚与义气，在大明朝众多土司之中，便无人能出其右。

  同样深深呼吸一口天地灵气，朱燮元也将视线缓缓移向已经开始躁动的城外营寨，心想能否顺利平定巴蜀之地的动荡局势，全在这场大战的结果。

  受朱燮元等人激昂情绪的影响，城墙上的守卫士兵都不由自主地紧握着手中的法宝兵刃，而那些长途跋涉而来的白杆军将士们更是面露狂热之色。

  对他们来说，城外的水西狼兵仅仅是过去的手下败将，根本不值一提，毫无畏惧之情。

  ......

  ......

  轰隆隆！

  不久之后，一阵低沉的战鼓声刺破了这片天地间的寂静，水西狼兵压抑已久的怒吼也随之爆发，连空中盘旋待机而动，准备啄食腐肉的老鸦都被吓得一阵慌乱，疾速扇动翅膀，逃离了这片战场。

  随着战鼓声的突然响起，无数黑煞狼兵自营帐中鱼贯而出，在各自将领的带领下，在永宁城外的荒原上列阵布兵。

  原本位于永宁城外的一些汉族村落或是当地的异族聚居地，早已在安邦彦率军抵达之前就被百姓弃家逃亡，他们的家园更是付之一炬。

  此刻永宁城外，除了密密麻麻的水西狼兵以及散落在血泊中的尸体之外，已无半点人间烟火气息。

  由于永宁城坐落在山脚下，周围林木茂盛，各种资源应有尽有。

  在过去的两天里，尽管水西狼兵并未发动攻城，但他们营地内却是一派忙碌景象，一片热火朝天。

  无数林木被运送至营地中，堆积在辕门附近的空地上，一批批简陋粗糙的飞升梯与护盾战车被紧急赶制出来。

  相较于安邦彦先前精心打造的飞升梯与护盾战车，这批粗糙制品无论是在材质还是规格上都无法比拟，以至于负责此事的安武功眉头紧锁不已。

  然而安武功深知“事急从权”的道理，也未在此类琐碎小事上过多纠缠。

  在狼兵们的前赴后继努力下，经过两天的日夜赶工，终究还是制造出了不少这样的简易兵器。

  如今正是生死存亡之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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