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9章 山东布局
等到新的“水道总督”张九德离开后，偌大的翡翠厅再次陷入沉寂，只有窗户半开，外面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在每个人的耳边回响。包括司礼监在内的所有宫女和侍卫都屏息凝神，不敢打破这份静谧。
“水道总督”虽不如“漕运总督”那样显赫，掌管贯穿南北的运河大权，但握有可观的军权，是名副其实的“疆域大员”。
若是在平常时期，这样的高位必然会引起朝中各派系争斗得头破血流，至少也会经过一番“廷议”的激烈争夺。
然而，刚刚天子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就任命了一位“疆域大员”，其行事效率之高，令人咋舌。
"山东巡抚的职位还空缺着吧？"
许久，大明天子朱由检冷漠的声音在翡翠厅中回荡，他的眉宇间闪烁着深思的光芒。
早在嘉靖年间，由于当时的嘉靖皇帝沉迷于修炼长生不问政事，大明朝的官职开始出现“空缺”。
到了万历时期，“储君之争”人尽皆知，大明朝官员“空缺”情况更是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
而在朱由校统治时期，大明国内党争严重，以叶向高为首的“东林党”与魏忠贤领导的“阉党”相互倾轧，使得地方官员“空缺”问题进一步加剧。
"禀陛下，确实空缺。"
...
闻言，沉默许久的宫廷首席执笔者，月影太监王承恩连忙应答，心中却是一阵悸动。
照常理，类似地方巡抚这样的大员通常由王命钦差兼任，非固定设置。
然而，山东不同于普通省份，这里局势错综复杂。早在天启二年，曾爆发过由白莲教领袖徐鸿儒引领的“白莲复兴”动乱。
虽动乱在朝廷重兵镇压下不足数月即平，但当时山东巡抚赵彦因平叛有功，获赐兵部侍郎头衔，并留在山东继续任职。
直至天启五年，赵彦因朝廷党争牵连，忧愤交加，加之年迈体弱，终病逝于任上。
自此，朝廷虽接连派出多人担任山东巡抚，但由于各种复杂原因，无人能在山东真正立足，稳固地位。
"唔..."
得知山东巡抚一职至今悬空，朱由检的脸色愈发微妙，双眼紧盯着眼前的魔法地图，久久未语。
后世学者曾对大明帝国的陨落原因多方剖析，除了内外危机，大明境内的领地兼并严重也是导致王朝衰败的重要线索之一。
不同于人们熟知的“陕西”，实际上邻近帝都的山东，土地兼并问题更为严峻，甚至超过了千里沃土的陕西。
开国帝王朱元璋在南京登基后，为奖赏那些与他共赴生死的将领，赋予他们一系列特权，其中最重要的一条便是免缴赋税。
然而，在众多勋贵之中，有一个“家族”格外特殊，不仅拥有堪比皇族的特权，还握有一定的地方自治权力。
这个家族，就是继承元朝血脉，世代袭封的“衍圣公”世家。
作为“圣贤”孔子的后裔，他们的家族历代都享有诸多特权，并在北宋时期达到鼎盛。
新朝建立后，为了巩固统治，朱元璋沿袭元制，给予衍圣公家族诸多优待，并在曲阜修建了衍圣公府。
此后，衍圣公府与驻扎兖州的鲁王府世代联姻，成为真正的“皇家亲戚”。
在这两大家族的幕后操纵下，山东多地的领土都被纳入各自麾下。
"陛下？"
或许察觉到朱由检的目光久久停留于曲阜，离他最近的月影太监颤抖着开口。
尽管“衍圣公”手中并无实权，但他却是天下所有学士的精神象征，远非过去的“东林领袖”可比。
天子此举，是要掀翻天地啊！
"无妨，朕只是有所感触。"
听到耳边的惊呼，略有失神的朱由检将思绪拉回现实，迎向身边亲信那忧虑不定的眼神，淡然回应道...
在遥远的东方，鲁灵王府虽不及蜀月王府、楚煌王府或福瑞王府那般“响彻天地”，但它自王朝初年流传至今，麾下的领土广袤，足以令星辰失色。
至于圣衍府，这大明最独特的家族，全曲阜的税赋都不需进贡皇城，而是由圣衍府自行收揽，供其庞大的运作所需。曲阜的县长并非由帝国选拔，而是由孔子家族内部推举，不受任期约束，如独立王国般自由。
毫不夸张地说，曲阜就是一座隐秘的帝国，而圣衍府则是这帝国无可争议的主宰。府中的领地不仅限于曲阜，早在嘉靖时代，据宰相严嵩估算，府邸的疆域跨越了山东各郡乃至邻近的神秘省份，其商业网络更是延伸至南直隶之地。
其财富之丰，竟可与那些世代传承、不受削减的皇家亲王相媲美，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如今的山东兵马大元帅是谁？"
片刻，朱由检摒除心头的万千思绪，转首问向身旁的得力心腹。
在他心中，无论是拥有无垠土地的鲁灵王府，还是自成一界的圣衍府，迟早要将二百多年的私吞之物悉数归还朝廷。
"禀陛下，现今的山东兵马大元帅是杨国栋。"司礼监笔帖式略加思索后，立刻禀报。怕朱由检不熟悉此人，王承恩连忙补上："他曾是杨肇基的亲信猛将，受其举荐，才得以晋升为兵马大元帅。"
闻言，大明天子朱由检紧绷的面容明显松弛，微微点头，表示默认。既是杨肇基的旧日亲信，勉强也可算作自己一脉，不妨先观察一阵，无需急于裁撤。
"既然如此，传令杨国栋，立即前往山东济川，听候河道总督调遣。"
早在隆庆四年，朝廷便赋予河道总督"统帅军事"的权力，使其能指挥当地兵马。
当前山东巡抚一职空缺，山东兵马大元帅受河道总督调度合情合理，无人敢质疑。
"遵命。"
见朱由检神色认真，司礼监笔帖式连忙躬身应诺，随后匆忙退出温暖的内室，准备前往内阁传达旨意，脚步却显得慌乱不堪。果真如他所料，天子竟真的打算对圣衍府采取行动。
毕竟，曲阜名义上是由河道总督驻地济川府管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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