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博弈


郗淳走后,江慵顺势搭上了自己的脉。

  只消片刻,那双好看的眉就蹙成了一个结,比珠络还要拧巴几分。

  她怎么偏偏这时……

  原本还算平静的心绪顿时波涛汹涌,她强迫自己定住心神。

  “芍药。”这是方才保下的那小侍女的名字。

  芍药期期艾艾走进来,还有些惊魂未定的模样,“王妃有何吩咐?”

  “陪我出去走走吧。”

  “王妃……”芍药颇有些为难。

  “王爷说了,您今晚不能离开宫中。”

  “就在院中走走。”

  芍药一咬牙,点了点头,挪步至殿外同侍卫攀谈了两句,又往人手中塞了几锭银子,这才换来对方点头。

  “  王妃,成了!  ”

  摩诃这边的天气比罗浮更暖和些,罗浮那边降了暴雪,这边秋意正浓。

  江慵百无聊赖地在院中闲逛,芍药却看的津津有味。

  “你没见过这些?  ”江慵注意到了她。

  “奴婢原先伺候的都是些不得宠的主子,院子里都是些破烂树枝,甚少有这些奇花异草。”

  她年纪不大,甚至比枝桃还要小一些。

  可经历,却坎坷的多。

  江慵心中有些酸涩,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  要有机会,跟着我去罗浮看看吧。”

  这话说的着实大胆了些。

  芍药却十分开心,“谢谢王妃,奴婢还没去过罗浮呢!”

  两人随口聊了几句,芍药又俯身端详起花草。

  “王妃,这是什么?”

  “卷耳。”

  “那这个呢?”

  “七厘丹。”

  “这花儿也好看,奴婢从未见过。”

  “红芳晓露浓,绿树秋风冷,这便是拒霜花。”

  芍药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王妃,您真博学。”

  又走了两步,江慵身子疲乏起来,懒懒开口,“我想下棋。”

  芍药立刻会意,不多时就搬来了一张棋盘与两只棋盒。

  一切妥当后,她环顾四周,“王妃,这宫里无人,您要同谁下呀?”

  江慵伸出的手一滞。

  她本是想与自己博弈,可看到芍药那怯生生的脸后,忽然改了主意。

  “你会下吗?”

  芍药头摇得好似拨浪鼓一般,“王妃说笑了,奴婢哪会这种风雅之物。”

  “既无事,就坐下吧。”江慵捏起一只棋子。

  玉制棋子触手生温,显然是极为上乘的材质。

  “我教你下棋。”

  芍药受宠若惊地接过棋盒,“可,奴婢笨得很,恐是会惹王妃恼怒……”

  “无妨,解闷罢了。”

  江慵率先落子,随即同芍药讲起下棋的规矩。

  从吃子,到对杀,事无巨细。

  而芍药也听的十分入神,即使已入深夜,却依旧精神振奋。

  她学着江慵的样子拿起一枚棋子,仔细斟酌许久,便落了一子。

  一枚白子立刻落到了旁侧。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芍药便被杀了个片甲不留。

  “  是奴婢太笨了。”她面上泛起一抹绯红,羞赧地挠了挠头。

  她这双手,往昔都是做的洗衣打水这类粗活。

  伺候王妃这样金贵的人都没做过,更别说是坐在这贵妃榻上执子对弈了。

  “你悟性不错,再学学,能下得更好。”

  芍药重重地点了点头,“那奴婢再同王妃下一局。”

  “只是现在这么晚了,王妃是不是该歇息了?明日……明日还有事要忙呢。”

  她心思细腻,早就意识到了江慵并不想与郗淳成亲。

  于是便改口,委婉地提醒了一句。

  江慵理好凌乱的棋局,“左右也睡不着,下下棋,还没那么烦闷。”

  如今郗淳手中的筹码再加一重,要挟起封寰更是手拿把掐。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的奸计得逞。

  一切,一定还有转圜的余地。

  “王妃?”

  芍药的声音由远及近,唤回了她飘远的思绪。

  “王妃是不是累了,奴婢还是伺候您睡一会儿吧。”

  江慵摇摇头,将眼前的棋盒对调,“这次换我先行。”

  黑子落下,芍药的注意又被拉扯回了棋局之上。

  她此次显然精进了许多,在江慵手底下撑了接近两炷香。

  “芍药,你了解王爷吗?”

  江慵捻着棋子,看似随意地问了一句。

  芍药满心满意地将心思扑在棋盘上,闻言摇了摇头。

  “奴婢没能去侍奉过,但是听别的侍女说,王爷平素待人十分和善,也不曾苛待过下人。”

  “宫里头都是争着抢着要去王爷身边伺候的。”

  和善?

  同郗淳八竿子打不着的一个词冒出时,江慵抿了抿唇。

  若说他和善,那封寰岂不是直接立地成佛了?

  “只是奴婢还听旁人说起过,”芍药骤然压低了声音,“说王爷身子骨并不算康健,日日早上都要喝一碗参汤补元气。”

  “有人说他是个短命的命格呢。”

  参汤?

  江慵忽然一怔。

  “芍药,你先琢磨一会儿,我出去一趟。”

  经过方才的芍药的一番收买,眼下整个宫苑中只有她们二人。

  江慵便在墙角搜寻片刻,掐下几株植物塞到怀中。

  经过拒霜花下时,顺手摘下一朵。

  下一刻,那朵拒霜花便出现在了芍药墨色发丝间。

  她受宠若惊地对着铜镜照了又照,“王妃,这是奴婢第一次这般好看。”

  以往在宫中,她这样低贱的人别说绒花,就连寻常的草花都戴不得。

  每每看到狼后亦或是其他贵人身边的光鲜亮丽的侍女时,就忍不住心生艳羡。

  都是花一般的年纪,有哪个女子不爱美呢?

  “王妃,”手指停在鬓边,芍药忽然开口,“您真的不喜欢王爷吗?”

  江慵直言应她:“从未。”

  芍药垂眸,点头应道:“奴婢记下了。”

  刚入寅时,几个嬷嬷便入了宫苑。

  毕恭毕敬地替江慵蓖头,更衣,上妆。

  一旁的芍药看得眼花缭乱,真不愧是王妃,这排场就是大!

  “王妃,不是老奴多嘴,这大婚的规矩可多得很,您要是记不住,可就要在这席上丢人现眼了。

  江慵手搭在鬓边,仔细打量着头上的发髻,“无妨,又不是没嫁过人,这规矩我熟悉的很呢。”

  几个嬷嬷登时便噤了声。

  这新王妃不是个软柿子,真真的是不好拿捏。

  而江慵的手却一直在摩挲着怀中枝条上的芽叶。

  也不知今日这一招,能不能扒掉郗淳一层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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