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青衫姑娘来了
张行看着谢大寒眼中的光散下去,在心中叹了一口气,问他:“你可还有未了的事。”
谢大寒扫视着周边的影秘卫,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他狠狠闭了一下眼睛:“动手吧,若有来生,我还想和你们做兄弟。”
张行看着他,眼中闪现不舍:“兄弟,一路好走。”
谢大寒闭上眼睛,两行热泪随之流下来,随后一刀挥下,鲜血喷涌而出。
直到跪立在地的几十人都被处决,张行指挥亲兵就地挖坑准备掩埋。轮到谢大寒尸身入坟,张行特意吩咐,他不是叛敌之人,单独做个坟茔。
李天江也从外面走过来,他压抑情绪看着谢大寒尸身,俯身摘下他身上的学舍标记,紧紧的握在手中。两个亲兵抬着谢大寒的尸体放进挖好的土坑中,随着一铲又一铲的土落下,伴随着的是棍棒击打在肉上的声音。
李天江跪在地上,面朝着中军大帐的方向挨罚,他身后是逐渐隆起的坟包。他受刑由影秘卫动手,他们个个功夫不俗,行刑的力度比军中要重一倍不止。五十军棍结束,李天江背上已是骨肉分离。
李御从怀中掏出出一个盒子,拿出一颗黑色的药丸塞到李天江嘴中,李天江强撑着身体不倒下去,有气无力的吞下去。李御又从盒子里捡出两片人参随后塞到他嘴中。
天江虚弱的道谢:“谢谢。”
“这是姑娘给我的。”李御说罢把盒子又放回衣襟,随后对着来接人的几名飞燕拱手,领着赵宁和影秘卫同僚先回去了。
张行回去后把事情原委说了一遍,李东风面色如旧:“青衫是非分明,不会故意寻你麻烦。若她鸾楼来寻我,不必拦着。”其后李东风等了几日,青衫都没有去十二鸾楼找他。
此时,青衫正在李天江的帐篷给他上药,李天江人还在昏迷中,被药物刺激的身上阵阵战栗。等伤药上好,李天江从趴在床上悠悠醒来,见到身边之人是青衫,痛的迷糊的眼中带了些神采。
“姑娘。”他动了动嘴唇喊了一声,刚有动作,青衫就出声制止:“别动,刚上了药。”随后又端来一碗汤药,把芦苇做成的吸管一端放到碗中,一端伸到李天江嘴边。
“先别说话,把药喝了。”李天江听她话含着吸管,把一碗药喝尽了。青衫把管抽走,随手给他口中塞了一块糖止苦。
“你这手段也太浅白了,人没救成,差点把自己搭进去。”青衫俯下身凑到他耳边:“不管你是潜到我帐篷,还是寻李枫传话,都比郑大娘带话靠谱。”
李天江刚要开口,青衫摇摇头:“你先歇着,听我说。”
“做事之前先把自己藏起来,这些事都不知道吗?亏你还领着学舍。”
青衫说完叹了一口气:“可惜,我也没把大寒救出来。”
沉默了良久,青衫才缓缓道:“他越来越像一个帝王了,这本来是我希望的事情,可真到了此时……”苦笑一声,随后的话青衫没有说出口。
隐去了心里诸多感慨,她又看向李天江:“此事,谢大寒死的冤枉,也是我亏欠他,你可知他家中还有什么人?”
李天江含着口中的糖块,出声:“行刑之前我去看过他,他说庐州城南云山下有个卖糕点的于姑娘,他让我转告这位姑娘说他负了她,让她早些嫁人。”
青衫沉吟了一下,出声问道:“谢大寒有家人吗?”
“他的家人都死了,也是无处可去,才自卖自身入的学舍。”
青衫在心里细细思量,庐州城内生活,一个月几两足够花销了:“平民百姓,不宜一次性给太多,我给你5万两银子,你让庐州飞燕每月给于姑娘送五十两。另外把谢大寒的学舍标识给她,若是有事可让她拿着信物去学舍求助。”
“好,此事我安排人去办。”
转眼半个月过去,青衫的腹部越来越大,她之前的衣服已经穿不下,幸好长鸣之前给她带来了两身身量宽大的衣裙,她白天在帐中待着,晚上李枫陪她着出去走走。
北地没有秋天,前几天还穿着薄衫,一阵秋雨过后,变黄的叶子被狂风吹的漫天飞舞,金灿灿的树林转眼成了光秃秃的树干。军中几十万套秋装早早就备好了,如今军中士兵已经脱下夏装换了秋服。
太阳落山的早了,夜色已深,青衫身上的披风被风吹得左右乱飞,李枫伸手替她拢着前襟,另一只胳膊扶着她往鸾楼方向走去。还没到地方,就能看到鸾楼的二层亮着泛黄的烛光。
两人刚到近处,就有亲兵上前招呼:“青衫姑娘来了,将军吩咐姑娘来不必通报。”
李枫扶着她上了一层楼梯,青衫推开一层的大门,里面黑乎乎一片。外面风太大了,门刚推开,风打着旋进了室内,吹的桌案的纸张哗哗作响。
“李枫,把门关了。”
大门一关,室内瞬间变得安静。
凭着感觉,青衫摸黑往楼梯的方向走去,不知脚下碰到了什么,猝不及防青衫整个人往前栽去。李枫正在点灯,听到动静,扔下火折子就往青衫的地方跃去。
霎时,有人从楼梯下翻身,一把揽过青衫。若是平常摔一下就摔了,她如今怀胎七月,可禁不得这般折腾。
李枫急忙从黑衣人怀中接过青衫,焦急问她:“可碰着了?”
“我无事。”青衫应了一声,出声道谢:”多谢这位卫长。”
“姑娘客气。”
青衫听出了这是李御的声音,她‘咦’了一声,问他:“将军在上面吗?”
“在。”李御捡过李枫丢下的火折子,把蜡烛点亮了,他端着蜡烛,走在前面,李枫扶着青衫跟在李御身后,三人一起上了二层。
二层的门未关,青衫在门外喊了一声:“将军。”
里面传来李东风的声音:“来了,进来吧。”
青衫缓步进了房间,转角看到李东风坐在矮凳上,脚边放着磨刀石和水盆。李东风对着烛光,检查了一下手中的匕首,用布巾把水擦干,在匕首上方涂抹了一层油脂,插入鞘中。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呢?”李东风说着,又把一旁的大刀拔出来,用手淋了一些水到磨刀石上,便在磨刀石上‘嚓嚓嚓’的来回磨拭。
门外的李御把灯台交给李枫,再次悄无声息的隐入暗中。李枫端着灯台,跟着青衫进了房内。
青衫寻了一个凳子坐下,一手抓着披风遮掩的严实:“明天大军北去,中途会路过南马场,听说南马场有个汤泉别苑,我准备在那儿歇歇脚。军中的事务杨先生和胡洲都能做来,我先离营调养一段日子。”
青衫说完,李东风没接话,只专心磨刀,青衫想了想又说道:“南马场到东都就百十里路程,若无意外,十天半个月也就打下来了,后面就是你们男人的天下了。可以给杨先生商议一下,军中各将士该得什么功名封什么称号,现在就可以着手准备。”
“若没其他事,我就先回去了。”青衫说着就要起身。
“青衫。”李东风突然喊道。他拿指腹剐蹭着刀口,把刀身反过来,撩了一些水淋上去,又接着磨刀。青衫见他有话说,又返身坐到凳子上。
大刀被磨得呲嚓作响,李东风一边看着手中的刀,一边和青衫说话:“杨嘉和长意都送回应天了,你搬回来吧。”
青衫回道:“天逐渐冷了,近日我身子越发不好,该去庄子养一养。”
“是不是因为我杀了谢大寒,你生气了?”
青衫摇摇头:“没有。”
“那你为何一直都没有来看我,你晚间在营中闲逛,我多次看你从这路过。我在这二层都能看到你,你故意躲着我,还把帐篷支的越来越远。”李东风语气放软:“青衫,我杀他是有原因的,不仅是因为他帮郭长鸣通信。”
“将军,我知道,此事你没有做错。我只是想尽力去救他,或许能救回来呢?我也知道,如果不罚他,何谈军中律令,三军主将岂不落了一个包庇,亲疏不分的名头。”
听她这般说,李东风停下手中的动作:“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要离营,你若是不想和我同住,我搬走就是。”
青衫接着道:“若说此事,主要责任在我,我也是和郭长鸣私下接触的首要之人,将军不罚我,我却不能不知轻重。我去庄子,一为调理身子,二为证将军清名。”李东风被她说的哑口无言,停下手中的活,赌气般的看着青衫。
青衫再次起身:“我先回了,祝将军早日荣登大宝。”
青衫走后,李东风执起磨好的大刀,劈在一旁的桌腿上,不来就不来吧,好容易把人盼来了,还是来气他的。气大伤身果真不假,他只觉胸前的伤口隐隐作痛,抬手扶着胸口深呼。
青衫和李枫两人下了鸾楼,李御进到一层的暗间,他打开暗间的窗户看着两人渐行渐远。刚刚在一层,虽然他只和青衫短短一息便分开,可胳膊揽腰的瞬间却感受到了她身子的异常。
便隐在暗处观察青衫,他曾经数夜不眠的窥伺她的一举一动,仅仅凭借她在李东风面前的小动作,比如就坐后不动声色的收拢披风,和李东风说话时表面看着放松,可身体却是紧绷着的,再加上她下楼梯时小心翼翼的模样,他心里有个大胆的想法。
此刻李御俯身在窗边,面具下的他眯着眼睛,可距离太远,外面又太黑,只远远望着寒风里的两人相携着走远。
“呵。”赵宁禁不住笑了一声。他今晚不当值便躺在暗间休息,青衫上楼、下楼他听的分明。见李御呆怔着看着窗外,他也掀开被褥探出窗往远处看了一眼:“人都走远了。”李御没理他,依旧看着两人离开的方向。
李御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面,他越想越心惊,心里暗自猜测青衫怀的是谁的孩子,李东风?郭长鸣?还是李枫?心里又气又恨,一时无法遏制心绪,体内的气血如人的心思一样直往上翻涌。
“啧。”赵宁和他嫌弃的瞥了一眼李御:“只见一面就能气血不稳,真是出息。”
李御抬手解开脸上的面具,深吸一口气平复纷乱的心绪,满脸怅然望着窗外的黑暗。看他这副样子,今晚恐怕没有心思守夜了,赵宁从床上起身:“今晚你好好歇着吧。”他则随手拿起自己的面具戴上,出了暗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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