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5章 纷争四十载，灯枯油尽时
“将军的意思……了尘遗物不在将军身边？”，沉默半晌的世航和尚，似乎有些失望。
“大师，我不认得什么了尘。确实这些年打仗，还有些特殊因缘，我手边是有不少奇奇怪怪不明白用途的东西，还望大师能说一说，您所指的了尘遗物，究竟为何？兴许真的在我那，也未可知。”
“这……”，世航沉默地望向诸葛。
“一本度牒，就是了尘大师注册的身份证明。”，诸葛是个聪明人，他知道与其这样两头试探，是不会有结果的。
“度牒？可是一本书？还是通关文牒？“
“大概跟通关文牒差不多吧。“，诸葛脑子里正在翻白眼呢，却不便表露于形。
“诸葛丞相和世航大师都如此在乎的东西，定然是藏着极大的好处吧？“，我脑子里回想着我跟羲和妄图烧掉那本度牒的可笑下午，除了材料特殊，似乎也没啥惊人之处啊？何况电打火烧水浸，有啥异象也该出现了啊，说书先生不都讲过类似的故事么？
“这……贺将军，可让老衲为难了，佛家的秘辛，实在是不便告知将军。“，世航沉吟道。
“好，那我不打听了。我记得我的仓库里，确实有几本类似通关文牒或者武学秘籍的书册，只是我也不知是否是二位想找的。“
“那……将军可否带老衲去一趟将军的仓库？“
“大师啊，这南郑到上雍，也布满了大军，如今正是两军对峙之时，您让我从蜀营带大师穿越梁军重重防线？大师您这是太为难我了。“，我觉得这个老和尚真是胸中无城府，还是那个东西，对他太过重要了？
“罢了，世航大师，这事不是短时内能解决的。还是等此战结束后，再慢慢寻访吧，既然贺将军的仓库在上雍，多派些人手总能找到，大师不如先行退出。“
世航似乎有些犹豫，他几乎能猜到诸葛接下来要干什么，他想阻止但却明白自己完全没那个能力，留在军帐内，莫说劝解双方，只怕自保都难。于是缓缓起身，冲诸葛单手敬了个佛礼，再转身，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就沉默不语地走了出去。
我敏锐地意识到，世航的转身，如同当年神匠潜山先生如出一辙，由右转左，这在佛礼中其实是对诸葛的不敬……只是不知道诸葛看出来没有。世航大师这番举动，究竟有何深意？
“老和尚已经出去了，将军，有些话，咱可以敞开说了吧？“
…………
“那本度牒在我手里，只是，我想劝丞相的是，无论您想怎样使用那本度牒，都最好放弃那个想法。“
“哦……愿闻其详。“，诸葛似乎有些惊讶。
“我可以说予您知晓，是因为您此刻布下的八卦五行阵，加上您自身的境界，没法压制住我，我随时可以离开，只要我愿意。必要的话……“
诸葛沉默了，两人境界相同，他有阵法加持，但他也知道我不可能没有留后手。
“丞相与大师，最大的共同点，想必是夺躯驱魂？世航大师于了尘大师，丞相于当年的那个年轻书生。你们要找那本文牒，大概也是为了了解了尘大师为何经历三四百年也曾多次夺躯，却丝毫没有丞相跟世航大师这般的沉沉暮气。“
“……唉，将军之底蕴，远远超出了鄙人的认识。之前多有得罪，还望将军海涵。“，诸葛丞相面如死灰，羽扇一挥，我顿时感到那隐隐的五行八卦阵的压力消散于无形。
“我告知丞相，为何不要使用了尘度牒的原因之前，想先请问丞相两个问题。“
“将军请说。“
“丞相为何痴迷在人间，而不回第二界第二层的鳎跋族？以丞相的在人界的地位和对阴曹地府的了解，再找一条通道，不是难事。“
“两个原因，第一个就是我来人界的使命，本就为十年后的层面大战布局。第二个原因，就是人界……太精彩了，人界的活力远胜第二层鳎跋界，当然人族最大的遗憾就是寿元太短，不过区区百年，这也是我为何要找到了尘度牒的原因。“
“那便是说，丞相其实是我人族的敌人……那我为何要助丞相拿到了尘度牒？“
“老夫，可以协助将军取得蜀国全境，并且愿意为梁国谋划一统东洲。最重要的是，老夫已经习惯了这人族的身子，所以，十年后的层面大战，老夫站在人界这边。“
“所以，当年那位书生的魂魄占据蜀兆帝的身子……并非丞相补偿那书生，其实不过是丞相拿来做试验的？而蜀兆帝驾崩后，蜀少帝即位不久，便销声匿迹，不再理朝政，想必是试验不太成功？“
诸葛神色大变，惊得说不出话来。
“好了，我没有问题了。虽然丞相的魂魄是鳎跋族，但丞相治理蜀国这数十年，也是殚精竭虑，耗尽心血，否则也不至于寿元消耗如此之快，所以关于丞相所说习惯了人族的身躯，我并不质疑。为了代蜀国亿万百姓感谢丞相，关于了尘度牒的疑问，丞相有何问题，贺某知无不言。“
那位诸葛丞相站起身来，以士大夫之礼，向我致意！随后犹豫再三才开口：
“将军方才说让老夫不要使用了尘度牒，还请将军详解。“
“了尘是死于我手，彼时他确实状态要好于丞相和世航大师，感觉再换几次身体都问题不大，只不过……我猜测这个中原因是了尘的修为实在太低了，所以消耗才小……“
“这只是将军的猜测……“
“我当然有查证，我……从刹轮门入了地府。“
诸葛再次震惊了，我居然以生人之躯进了地府，如今还好好地站在了他面前。
“丞相莫要惊讶，地府有一本总账存在十殿，对吧，然后还有一本副账留存在查缉司。了尘死后，他的魂魄只有两个去处，要么乖乖回地府登记入册，等候投胎。只是了尘对于世航大师夺他身躯的执念太深，所以这条路他定然不会走。我在查缉司的账上也没有看到他的登记记录。“
“那，第二条路，当然是他驾轻就熟的，再找一副身躯，驱逐对方的魂魄占了人家的身体。很可惜，查缉司有方法追缉这类行为，我也查了了尘的记录，他共夺躯9次，都在少室山，此后就再无记录了……“
“也就是说，即便了尘的状态比我还好，他夺躯的次数也用完了……“，诸葛的低低呢喃里充满了无尽的落魄和无奈。
“大概是吧……所以对丞相而言最好的方法，就是回地府，看看能否找到方法修补元魂，然后还是回你的鳎跋世界。“
“修补魂魄？将军莫要开玩笑了……这天地间哪来的这般逆天之术？“
“丞相可曾记得39年……到今日应该是40年前了，丞相与那地狱捕快在姥姥峰的一战？“
“记得，他受了重伤，后来据说是回地府了。“
“他叫铁雷，巫峡姥姥遇到他的时候，他的元魂百不存一。可后来，丞相派出的迦楼罗找到雷池峰时，他已经近乎完全恢复了。那便是姥姥和我娘用雷丝，一针一线地为他缝合起来的。“
“贺将军的娘，可是宓族圣女宓箐？“
“是……“
“雷神、宓族圣女，难怪贺将军有这般成就。那时候宓箐可还是个小丫头呢，刚满18吧？“
“过去的事不想再提了，说出这个秘辛就是要告诉丞相，元魂可以通过调理修复。“
“可是那个铁雷……他是雷属，他在雷池尚有可能。我鳎跋族的元魂要上哪去修复？将军莫要诓我。“
“丞相，说了那么多交心话，我一个字的假话都没有。你们鳎跋族喜欢操弄人心，实在是谨慎过度了。今日有故人陪我前来，他也是丞相的故人，我请他出来相见吧。“
说话间，我从怀中掏出那个养魂瓶，念动咒语，铁雷的魂魄缓缓地出现在定军山的大帐之内。
“铁雷叔，此地去成都，在城南的宽窄巷子，便是通着地府的。“
铁雷缓缓地看了我一眼，语气中颇有些爱护和不舍，“好的，娘娘那边我会把你的情况都告知于她。宓瑶儿，代我向她道别。“
姥姥终身不嫁……为的便是这个异族铁雷，可姥姥终究是放手了……未来的日子里，连个念想都留不住了。我突然悲从心起，却又无话可说。
铁雷从怀里掏出一个晶莹剔透的球来，递给我……这是你姥姥当时托你带给我的，我加了点东西在里面，还麻烦你带回去还给她。
看到铁雷的身影后，诸葛似乎也释然了，他从地府出逃40年，这个铁雷追了他40年，跟他回地府销案似乎也不是太坏的结局。反正查缉司也有自己的庇护伞，不至于将自己销魂挫魄。
我望向诸葛，虽然他此刻似乎是万念俱灰，但这种跟梁丹一般的人精，鬼知道他还有没有藏着花招。
“四十年，对普通人族而言已是大半生，但对于丞相而言只不过是人生短短一瞬而已。“，我朝着诸葛走去。
“孩子啊，还有铁雷，要那么长的寿元有何用？宓瑶儿，我若是能与她快乐地独处一天，便是现在魂飞魄散也在所不惜了。“
诸葛丞相当年在入蜀的途中，经过宓族祭坛，与姥姥有短暂的相处。我自是不敢打听这其中的细节，只是我那老爹某日酒后，迷迷糊糊地吹牛，提起到诸葛对姥姥的倾慕……据说此后宓族迁往成都也与此有关。但也正因此，让宓族发觉了蜀兆帝的异常，所以姥姥便终身不再见诸葛……
“该放下，就放下吧……“，我走到诸葛身后，那一大五小六盏灯前，伸出右手，轻轻地捻熄了那盏代表诸葛的灯。
诸葛的精气，开始快速地消散，他的声音愈发苍老，“将军，诸葛还有最后一个不情之请。“
“丞相请说，只要我能办到。“
“我，我走后……将我葬于五丈原，并且，替我保守这个秘密，我还是想以蜀国丞相的名分，流传在这人间。“
“好！“，我深深地向这位传奇丞相，鞠躬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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