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入鬼市

每个城市的繁华背后总有数不尽的阴翳笼罩，只有接触到最贫瘠底层的土壤，才能体会到世道的无常和生而为人的悲凉。

  这个乱葬岗便是城市阴翳下的一个最生动证明。那年天灾横降，天下大疫，无数流民在这繁华的城市里成为了异乡的一抹幽魂，他们承载着每个家庭生存繁衍的希望，却只能让自己的灵魂在异乡飘荡，难回故园。这处郊区的坟地，就是那次大疫过后留下的历史痕迹，大部分亡者都是最底层的劳动者，拿着为数不多的薪水，干着牛马不如的工作，没有社会保险，没有福利保障，对他们给予最大安全感的东西，可能仅仅是腰间的一根安全绳。

  有朋友工友照顾的，姑且有一张薄棺入葬，无亲无故的多是扔进大坑，填土掩埋。总有人接二连三地离去，总有尸首源源不断地运来，过于密匝而又频繁的填埋，有时候甚至挖坑都能将尸骨未寒的苦命人再次挖出，生前尚饱受颠沛，死了亦难以安宁！

  过多的孤魂汇聚于此，让这个地方成为了城外郊区阴气最重的地方，所以这里才是我和师父要去的地方最好的门户。

  见已经挖到某个苦命人的棺材板，在一旁看着我干活的师父走了过来，叫停了我：

  “可以了，小杜，你闪开点儿。”

  说罢，师父对着那个土堆，拱手作揖：

  “冒犯了！冒犯了！”

  只见师父双手结印，口中默念咒语，对着空气大喊一声：

  “现！”

  顿时，周围的景色突然都变了，哪还有什么杂草丛生的乱葬岗，周围出现了很多人影，男女老少都有，他们一个个在这片区域徘徊，脸色惨白，目光呆滞，漫无目的。因为数量实在是太大了，很多人都重叠在了一起，场面杂乱而诡异。而我们面前刚刚我挖出来的坑，也变了模样，不再是一个小土坑，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大门，大概有两米高，只有门框没有门，往里面看进去，黑乎乎阴森森的，什么也看不清楚。

  师父一个箭步冲进了大门，不回头地对我说：

  “小杜，跟上！”

  我立马紧随师父的脚步，进了大门。

  进去之后，出现了一片贫瘠的土地，举目四望，异常辽阔，大地上龟裂的痕迹到处都是，抬头往上看，上面的不是天空，雾蒙蒙的一块，好像流动的岩浆。四周偶尔也有目光呆滞脸色惨白的人走过，对我们不理不睬。

  这就是地府，中国传统神话中，阴间所在之地！

  刚进来，顾不得观察四周熟悉路况，就被师父拉着，急匆匆地往一个方向赶去。师父修为高，带着我一路风驰电掣，要不是他内功加持环绕着我，被他拉着这么跑，我这小命就算不丢身体也要散架。

  终于到了，这是一处类似巷口小镇的地方，沿着一条步行道铺开的摊位，类似我们小时候赶的集会。不同的是，两旁的商家，没有一声叫卖的，只是坐在摊位面前，盯着自己的货物。他们都穿着厚厚的麻布材质的衣服，披着一个大大的连帽斗篷，头紧紧包括着，有的还蒙着面纱，让人看不清楚面容。

  两旁的摊位上摆着的也是一些稀奇古怪的售卖品。我目光扫过一个摊位，上面一张抹布随地铺开，上面摆放着都是蛇、蜈蚣、蛤蟆、蝎子等一些毒虫，摊主是一个身材矮小的老夫人，她没有带面纱，也没有戴帽子，脸上皱纹纵横，头发银白，却很长，梳成一个发髻，盘在头上。身上戴着很多银质首饰，像极了在抖音上经常刷到的那种苗族旅游区拍照穿搭。但老夫人的眼中流露的不是迟暮老人那种浑浊的目光，时而碧眼荧荧，散发着慑人的光芒。我不小心和她对视了一眼，突然就大脑空白，不受控制了一样往她的摊位走。

  “杜自横！”

  一声惊叫声把我拉回了现实，理智重新占据了上风。是师父！

  “臭小子，别乱看，刚刚那个湘西老巫婆，差点没把你下蛊了！跟紧我，快走！”

  我这次恍然大悟，居然仅凭眼神就能给人下蛊，这鬼市的人物，果然一个个都不好惹。

  跟着师父继续转悠，突然他在一个摊位面前停了下来。我定睛一看，只见师父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牙齿在把玩。那个牙齿大概四五厘米的样子，象牙白色，表面有明显的光泽，温润如玉，模样形状很像小时候家里习惯给小孩子戴的那种狗牙，但是要比往常的狗牙透明一点，不知何物。

  我凑了过去，问道：

  “师父，这是什么东西？”

  师父哈了一声，说道，摊主说了，好像是虎牙吧。老虎作为走兽中数一数二的王者，天生具有驱邪的威严，要说这玩意带在身上，一般鬼魂估计也是不敢近身。随即抬头面向摊主：

  “老伙计，这玩意”，然后拿起来在手里晃了晃给摊主看，“什么个价？”

  摊主伸手比了个三。

  转身师父从随身带着的包里取出来三摞百元大钞递了过去，然后拉起我转头就走，

  这是鬼市的规矩，问价了合适直接就买，不合适放下东西赶紧走，不能讲价。因为和你做生意的，说不定不是人！来来回回说话多了，买卖成不成暂且不谈，被某些意外的东西盯上了，就不划算了。

  师父花钱其实很是大手大脚的，主要是他偶尔接到好生意挣得多，但是挣了钱马上花掉。他给我说的意思是，我们这行是整的死人钱，在阳间被普通人敬畏，在阴间又被阴司鬼差不待见，毕竟时不时要断人业绩。所以挣的钱要早点花了，不然犯因果。虽然平素师父给我的零花钱也不算少，但是我这个人从小苦日子过惯了，有钱总爱攒着，为了攒钱又不犯因果，只能送送外卖，补贴己用，和师父比比，实在显得很没出息！但是师父这挥金如土，转眼间就花了三万，还是让我很肉疼。这可是我送多少外卖才能挣回来的呀！

  刚离开了那个摊位，师父立马又取出来刚刚买的那个牙齿，在手里反复把玩爱不释手。我狐疑：这玩意就真的那么值钱？

  师父看出了我的疑惑，把牙齿探到我眼前，放低声音对我说：

  “小杜，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摊主不都说了嘛！虎牙。”

  师父嘴角轻笑：

  “错了，这是龙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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