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启程

师父嘴边的香烟燃尽，那一段关于唐门的往事，也如风般飘来，如风般散去，沉淀于漫漫岁月之中。故事总是太短了，我们寥寥几句之间，无数人已经过完了自己的一生。

  话毕变成长久的沉默，师父目视前方，借着汽车灯光的反射，他的眼神格外有神。我也低头不语，细细沉思。随着汽车引擎声的戛然而止，我们到家了。这时已是拂晓时分，天边的一抹微光露出地平线，让大地从沉睡中醒来，而这座城市之中，有的人再也醒不来了，有的人才刚醒来！

  “小杜，折腾了一晚上了，先休息一会儿吧，等到晚上我们就启程。”师父一边从后备箱拿出零零碎碎买的东西，一边对我说。我随口答应了一下，便上楼睡觉了。

  月斜东山，影漫西墙。当我再次醒来，已经是黄昏了，发现时间已经到了六点多，家里没人，就我一个，我迷迷糊糊的走出门，日薄西山，残阳在山的那边映衬出一片殷红。正值三伏，气温还是一如既往的热，柳树梢的阵阵蝉鸣，增添着夏日的烦躁与压抑。这时候，我觉得，全世界就剩我一个人，好像自己被全世界抛弃一样，一份失落感油然而生。

  这时候师父刚好从门外走来，手里提着塑料袋，里面装着打包好烩面和两瓶冰镇饮料，见到刚醒来从房间走出来的我，说道：

  “年轻就是好呀，倒头就睡，一睡不醒，看看现在都几点了，快来吃口饭吧！吃完就要启程了”

  见到师父之后，那成怅然若失的情绪瞬间消失于无形，我飞快跑跑向洗手间，洗把脸开始吃饭。边吃着，师父边对我说：

  “这次我们要去找你师伯，路途遥远，所以你小子多带一点随身需要的东西。哦对，一会儿吃完了多去画点镇魂符，一路上赶夜路说不定用得上。”

  我边吃边点头，因为从早到现在基本上没怎么吃东西，看到面前这口热乎的，仿佛玉盘珍馐般美味，不禁大快朵颐起来，吃相极为不雅。师父看着我狼吞虎咽的样子，呵呵的笑着。

  一碗面见底，饥饿感缓和了几分，我扭头望向师父，看到他正在用毛笔蘸墨水画灵符。他画的符，我能看懂三成，大部分都是些符号隐晦繁奥的东西，但是那些我看不懂的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居然用的都是黑色墨水，我不禁疑惑：

  “师父，画符不是要用朱砂吗？你用墨水怕是没用吧？”

  师父呵呵一笑，一脸鄙夷的眼神看着我，用带着几分讥诮的语气说道：

  “真是师门不幸呀！没想到我建隆兴的徒弟，竟然如此没有见识，天王我也，天王我也！”

  我看着这个臭大叔突然又没个正形，对着他翻了个白眼。

  “这个你口中的墨水，就是咱从归翁那里得来的宝贝，玄冥丹砂！”，师父解释道：

  “一般画符自然是要用到朱砂，也就是那种血红色的。但是这个东西，本质上也是丹砂，但是调制所用的不是一般的水，是尸体腐烂后被浸润于棺材之上的尸油。要说是简单的尸油也不足为奇，一般的阳间黑市都有的卖，这个是修士的尸体所得的！”

  “那修士虽然说相对数量不多，但是也绝对算不上凤毛麟角的呀？”，我反驳道。

  师父大吼：“说得好！但是还有个但是”

  “这个品相的东西，是鬼差在阳间死后的尸体所化而成，而且不是一个，是七七四十九个，集中起来的尸油混合朱砂，炼制九九八十一天所浓缩起来的精华！”

  我不禁张大了嘴巴，震惊的话无法从嘴里说出来。

  话说当时和师父第一次进去地府的时候，我们就碰见了阴差中实力相对较弱的牛头马面，师父在阳间何等潇洒霸气的人，见到了他们都绕着走，还告诉我没啥事不要打阴差。因为我们和阴差之间牵扯了点利益冲突，况且一般能碰到阴差的都是在地府，到了人家的地盘上还打了人家的人，多多少少有点喧宾夺主欺人太甚，况且人家还是正规编制的地府公务员，搞好关系做朋友比多一个敌人看起来要划算得多，甚至是体制内的朋友！

  难以想象，如此苛刻的情况下还能收集四十九个只为炼制那个什么玄冥丹砂的玩意，更何况有的成了鬼差之后，阳间的肉体就被自己通过某些手段藏起来了！

  我顿时对面前这个贪财好色又老不正经的臭大叔更高看了一眼，精神偶像毫不夸张！

  “这回知道了吧，小子，这玩意可比那些一般的东西贵的多了，有价无市的东西。更何况还是免费弄来的！”说着，师父也情不自禁的哈哈大笑，得意之状溢于言表。

  “那你省着点用，用完了就没了！”我担心的提醒师父。

  “肤浅！”，师父再次嘲弄道他这个“没见识”的徒弟，“都说了浓缩的都是精华，你看这个小罐子，看似平常普通，其实是个空间法器，里面的体积是你所能看看到的百倍千倍不止，所以这里面的丹砂够我们天天画符，画个十来年都没有问题。”

  我再次被震惊了，瞠目结舌，果然是没见识限制了我的想象力，人世间居然还有如此精妙的东西，看来这个臭大叔倒是有几分实力和背景的嘛！心中对臭大叔再次肃然起敬起来，钦佩之情犹如滔滔江河奔流不息。

  师父似乎感受到我的内心独白了一样，骄傲地挺胸收腹头抬高，一副威严而又猥琐的样子，惹得我止不住地笑了起来。师父看我如此表现，一时摸不着头脑，吆喝我过去帮忙继续画。

  就这样，等凑够了足够数量的灵符之后，我们收拾好行李，便动身启程，赶往那个我素未谋面常常只存在于师父口中的“诸界山”。

  老爷车的轰鸣声在夜空回荡，伴随着盛夏夜晚出来乘凉狂欢的人们的声色犬马，我们擦肩而过，却不知道自己所在的世界早已是天差地别。

  师父单手开车，一边拨弄着手机，我坐在副驾望着窗外车水马龙的人间烟火，心想：终究有一天，我能过上和他们一样的生活吗？转头看到师父还在玩手机，一副开车不专心的样子，皱着眉说：

  “师父，你专心开车。您一把年纪了，也活够本了，我这才十三岁呀，连女孩子的小手都没牵过呢，我还不想死。”

  “好嘞好嘞，马上完事了马山完事了！到账了就好好开！”师父随口回答着。

  一突然意识到不对，凑过去一看。

  没想到这个臭大叔居然把我辛辛苦苦送外卖攒的钱全部提现了，就知道当时身份认证填的他肯定会吃亏，难怪当时这大叔一副热心肠的样子。

  看来只要我身边大叔还在，我就过不上我想要的生活，夜空中也回荡着我的喊叫声：

  “臭大叔，我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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