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希望
这些天，她时常会想，这个男人到底是个什么身份，为什么他在杀人的时候，眼里没有半分情绪，害怕或者紧张，哪怕是狠厉的疯狂的，都没有一丝展露
仿佛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他眼里毫无波澜，杀得随意，漠然冷血，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
这样的人太可怕了，如果一个人对生命都毫无敬畏之心，那他一定骨子里就住着杀戮的恶魔。
一夜未眠，第二天苏西子早早就起来了，沙尔一家人醒很早
天还没亮，沙尔的父亲就要外出工作了，苏西子询问过后才知道，沙尔的父亲是位洗衣工，每天四点他就要达工作岗位
她以为沙尔说的洗衣工就和国内干洗店的员工差不多，直到中午沙尔说要去给爸爸送药，她跟着去看了才知道，她以为的干洗店，就是一条浑浊的河道
河边站着许多男人，他们的下半身泡在冰凉的河水里，手里拎着一件衣服不停地捶打在岸边的水泥坛上
沙尔说，爸爸一天要工作十个小时不止，双腿因为长年累月的泡在冰冷河水里，已经开始变形，有时候疼痛难忍，不得不吃止疼药来缓解
而她手里拿的是家里仅存的一片止疼药，每天的家庭开销对于家里唯一劳动力来说，已经不堪重负，止疼药对于他们来说就像奢侈品。
苏西子没想到沙尔的家里竟然是这样的情况，这对于一个从小锦衣玉食，家庭环境良好的她来说，是无法体会的困苦。
她看着站在河里还在用力抡锤着衣服的男人，汗水从他脸侧滑落，黝黑的皮肤，沧桑的脸上写满了生活的苦楚
回去的路上，她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沉重，沙尔和她说，贫民窟大部分人都跟她家里情况差不多
活着只是为了生存而已。
苏西子想到她在诺伊达，那片没有穷人的富人区，和这里简直天差地别。
她又想到陈兵说那个城邦王子的婚礼，那场让她觉得无比浪漫的婚礼，花费了15亿卢比都不止。
现在她还记得那场奢华的婚礼，宴会厅里的金碧辉煌，贵族们华丽的衣着，在璀璨浪漫的灯光下熠熠生辉。
他们脸上洋溢的笑容和贫民窟里人们脸上朴实和蔼的笑迥然不同。
而此刻站在河里辛苦劳作的工人们，一件衣服从锤洗，晾干，熨烫到最后的交付，能拿到手的报酬仅仅20卢比。
那一刻，她不知心中是何滋味。
可让她觉得更加沉重的，是沙尔的母亲。
回到家，沙尔看妈妈在门口弯着腰搓洗换洗的衣物，忙地跑过去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妈妈看了眼她，露出尴尬的笑容。
苏西子见她手扶着腰，眉头紧皱着，还强撑着笑对她挥舞着手，让她到屋里吃饭
沙尔叹了口气，把妈妈赶到房间休息，自己坐下来搓着盆子里的衣服。
她说，妈妈之前也有工作，在甘蔗园里砍甘蔗，为了不间断的工作，和其他女工一样，沙尔的妈妈做了子宫摘除手术。
长期劳作导致身体在经期那几天时常阵痛，一天能有差不多6美元的收入，请假一天要扣除7美元，
很多女工为了不耽误工作，都会选择这种一劳永逸的办法，她们以为摘除子宫就能省去很多麻烦
可当她们从手术台上下来，才发现这一切都是一场骗局。
术后连恢复的机会都没有，就要下地继续干活，因为背负的债务使得她们肩上的担子更重，
术后高强度的工作使得她的身体留下不少后遗症，彻底丧失劳动力后，再也无法工作，只能在家里做一些简单的家务
苏西子听着沙尔平静的描述，她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像是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因为在印度，沙尔妈妈这样经历的女性在甘蔗园并不是个例。
身体的残缺，比不上生存的压力。
沙尔洗好衣服，准备拿出去晾晒，苏西子跟着她，看着女孩瘦弱的背影，她眼眶红了又红，
她也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啊
在她的认知里，沙尔这个年纪的姑娘应该在校园里，脸上应该是青涩对未来充满希望的。
可此刻，她从走在前面女孩背影中看到的，只有她对生活的麻木，和对命运的妥协。
苏西子摸了摸她腕上带的手链，那是妈妈在她十八岁生日的时候，送给她的成人礼，红绳串系的纯金的小羊。
她把它摘了下来，回到出租屋，她拉过沙尔的手，把手链放在她的手里
“这个送给你。”
沙尔吓了一跳，她推脱着，蹩脚的英文反复解释自己不能要这么贵重的礼物。
苏西子握着她的手，这是她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了，她思索了片刻缓缓开口道
“沙尔，你喜欢读书吗？”
她的问题，让上一秒还在挣扎的女孩一下顿住，苏西子看到了她眼里的渴望，这是她第一次在沙尔的眼里看到属于她这个年纪的女孩该有的青春和活力
那是一种带着生机的渴望，苏西子扯了扯嘴角，她缓慢地用英语告诉她
“去读书吧，我希望你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你救了我，请别拒绝我。”
女孩眼里满是局促，她看着苏西子，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东西，还是不敢收
“我知道你怕这个礼物过于贵重，但在我心里，它贵重与否不在于它本身的价值，我的祝福和它能带给你的希望，才是它该有的价值。”
物品本身的价值本就是人赋予的，苏西子觉得，它带在自己的手上只能是冷冰冰的物件，因为是妈妈送给她的，所以它才有了价值，现在她把这个礼物送给了沙尔，然后它又赋予了新的价值。
她希望沙尔用它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回到校园读书，未来不是没有希望的，她的人生可以是这片昏暗的贫民窟以外的世界。
晚上，苏西子躺在地上，这是她在沙尔家居住的第二晚
鼻间依旧是难闻的气味，狭小的空间内，她好像突然明白了读书的意义，除了书本上的知识以外。
它还是无数孩童的希望。
意外的，她在冷硬的水泥地上竟然睡得很香甜，沙尔的爸爸还是起得那么早
这是她待在这里的最后一天，一整个上午，她都有些心不在焉，期待着他来，又害怕他找不到她，更不确定那天的电话，他究竟听没听到她说的话
沙尔忙了一上午，刚空下来就看到站在街头东张西望的身影
“你在等今天过来接你的人？”
她点了点头，有些失落。
“你跟我来。”
沙尔带着她东拐西拐，爬上一栋建筑的顶层，一眼望过去，能看到大半个贫民窟。
“我陪你在这守着，他来了，我们第一时间就能看到。”
苏西子又燃起了一阵希望，两个人在楼顶一直等到夕阳西下，她也没能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天色逐渐黑了下来，沙尔犹豫着要不要劝身边的人离开，这里天黑很不安全。
苏西子看出她的担忧，收起眼里浓浓地失望，低着头往楼下走
“我们回去吧。”
两个人穿过来时的巷子，这会天色已经渐暗，沙尔明显有些紧张，时不时向身后张望，脚步声从前面的岔路口传来，夹杂着几个男人醉酒的笑声
男人们似乎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两个女人，猥琐想笑爬到脸上，没等她们逃跑，沙尔就被其中两个男人拽住手臂
苏西子看了眼四周，没找到什么工具，只能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朝男人头上砸去
被砸中的男人来不及躲闪，血流了一脸，气急败坏地朝她扑过来，苏西子后退着想跑，转身撞进一道结实的胸膛，来不及抬头看，男人揽过她的腰，将她护在身后，抬脚踹在扑过来的酒鬼的肚子上
哀嚎声引起身后两个印度男人注意，他们搂住沙尔的脖子就要把人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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