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刘淑瑶

傍晚的靠山村，宁静而安详，落日的余晖洒在河面上，波光粼粼的水面便多了一些暖黄色的颜色，让人感觉暖暖的，就如此刻刘淑瑶的内心，曾经冰冻的冷漠面具慢慢被心中那个温暖的男人击破，对，温暖，这是刘淑瑶此刻内心真正的感觉。这个村子很穷，跟这个年代其他的农村一样，一样的贫瘠落后，满眼全是低矮近乎塌掉的土屋，瑟瑟抖抖地倔强挺立着，一年又一年，一辈又一辈，当它们实在颓老到难以支撑时，或许家人会勒紧肚皮将它稍微休整一番，所谓休整，也仅仅是不至于坍塌或者仅仅不漏风雨即可，这个时候人们的愿望真的是渺小得让人心疼。看惯了海市的繁华，就看不得这样的萧条；见识过那些狰狞虚伪的嘴脸，便愈发觉得这个贫瘠村庄的可贵，还有这里村民得淳朴。

  刘淑瑶，曾经的正正经经的“千金小姐”，在那个平常的早上，见识了这世间最可怕的污蔑，从天堂到地狱的感觉让她一瞬间长大。眼见得疼爱自己的父母经历那一系列的屈辱，小小的她只有眼泪横流，她没有丝毫的办法，周围的亲人朋友避之不及，待他们如洪水猛兽般，那时，她见识到了人心的冷漠、人情的淡薄……后来的某一天，她被送上了下乡的绿皮火车，而父母则被下放到遥远的地方接受改造，一别五年，虽有书信来往，可是她不知道自己父母现在的真实处境，刘淑瑶不敢想父母，不敢想以前，更不敢想未来，她不知道自己的路在何方，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只能每天在繁重的体力劳动中麻痹自己的神经，稍微的空闲时间又钻进书本寻找安慰。原先的开朗活泼已经没有了，留下的就是不辨内心情绪的宁静冷漠。

  这几年来，知青点的知青断断续续的，来了又走，走了又来，各种各样的青春不羁和恣意年华，都让她恍如隔世，只有她一个人静静地恪守本心，安稳度日，她知道自己的美貌足以让人望而生爱、看而生慕，可是她却不傲不躁，不狂不骄。她的美不是那种有攻击性的妖艳美，而是宁静柔和的婉约美，就像民国时期的大家闺秀，她气质柔美，自带书卷气；身材纤细，行动时如嫩柳扶风；她皮肤白皙，近观可以看清皮肤上的绒毛，肤如凝脂，吹弹可破，这里的风没有吹粗她的皮肤，这里的太阳也没有晒黑她的皮肤；一双清澈的眼眸，如含蓄了太多的情绪，一眼望去，像被吸进深潭；鼻梁略高而直，嘴唇未点而朱，微微卷曲的长发被她用一方丝帕束在脑后，她不喜扎麻花辫，她喜欢随意的披散、随意的扎拢，不事雕琢却胜过雕琢。

  河水倒映着自己的身影，她静静地看着、端详着，忽然身边出现了一个影子，不声不响，安静地陪伴着她，就像无数个宁静的夜晚或者午后，他都是那样执着地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静静地凝视。她不知道他来了多久，又在这里看了她多久，她想，如果不是那天中午自己扭了脚被他背回知青点，她低低的一句“你还要看我多久”的话击碎了他固守的心防，他或许还会继续守下去。其实，她知道村里很多小伙子都喜欢她，那些没事献殷勤的年轻人不能让她的心有丝毫的波动，她对于他们的殷勤和喜欢，都是客气疏离地拒绝，唯有他的眼神，就如同满是深情的湖水，在对视的每个瞬间，都会将她的灵魂吸纳，心底的悸动让她知道了他对于她的不同凡响，可是她不知道自己的路在何方，她不想拖累他，所以开始的时候她选择漠视逃避，就这样一年又一年，她成了二十二岁的老姑娘，他也成了二十三岁的大青年，她跟自己的父母通过信，告诉了他们自己心中的不安，父母告诉她，遵从内心，勇敢追求幸福。当她终于卸下心防走向他的时候，这个高大帅气的男人眼圈红了，他将她紧紧搂在怀里，湿热的液体流进了她的脖颈，在那一刻，她知道，他已爱她入骨；在那一刻，自己那个漂泊难宁的心终于找到停靠的驿站，一切都那样自然，好像他们已经在一起很多年，双向奔赴的感情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命中注定的水到渠成。

  白敬亭握住她的手，温柔地说：“走吧，家里人都等着呢！”抬眼望去，她看到了那满满的深情，像秋天的清泉，要溢了出来，她微微一笑，任他牵着往家的方向走去，是，家，或许不久的将来，那个方向就是她的家，家里有等着她回去的亲人，从此不再孤孤单单一个人，她的眼睛里热热的，忽然感觉牵着自己的手又紧了紧，她没有抬头，他永远知道她在想什么。

  一身米色长裙，上身一件同色棉麻衬衣，一双米色小皮鞋，弯曲的长发用同色的发带随意地扎着披在背上，随意又妩媚，这是他眼中的女孩，这个让他一眼万年、非卿不娶的女孩，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喜欢她，而且死心塌地，他从来不相信一见钟情，可是，见到她的那一刻，他知道此生非她不可了，或许是她身上那股忧郁的书卷气是自己迷恋的，或许是她看似高傲的冷冰冰让他心疼，或许是偶尔眼中出现的那一丝丝无助和茫然激起他的保护欲，总之，他想拥她入怀，好好疼惜她、呵护她，他想成为她的依靠，可是家里太穷了，任凭一家人累死累活也难果腹，自己又拿什么去养姑娘，又凭什么成为她的依靠。但是他从来不认输，他知道自己缺少一个机会，一旦有了机会，他会扶摇直上，为了他的女孩，他也要出人头地。这段时间家里变化很大，他那颗冷寂的心又有了松软的冲动，他感觉是自己的痴情打动上天，上天把雪儿送到他的生活中帮助他达成心愿，所以，就在那天，他把扭脚的女孩搂到怀里，告诉她，“让我照顾你吧，一生一世。”女孩答应了，他哭了。在那一刻，他发誓，此生不相负。

  落日余晖，暖色包裹了整个村庄，各家的烟囱里升起了袅袅炊烟，不平的小路上，一男一女两个人就这样牵手走着，在这个时代，有些离经叛道，可是，即使羞涩，他们也不想放开彼此的手。于是，那天，一个消息像插了翅膀传遍了整个小山村：白大山的小儿子要娶亲了，而且娶的是最漂亮的刘知青。

  驻足凝望，你便是我永远的畅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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