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找到你了
蒸汽喷发，灰雾直冲天际。
周围充斥着潮湿和刺鼻的煤灰味。
卡啦卡啦。
街角的几个金属落地箱展开，里面的齿轮正在自行转动，忽快忽慢。
一截铁轨开始随之缓缓移动，从一条转接到了另一条。
下一刻，大地震动，一列火车呼啸而过。
虽然这里已经属于工业区灰雾区了，但距离河谷区的林奇事务所并不远，步行十五分钟就到了。
在排队人群的怒视下，林奇径直挤进了餐厅大门。
X你个醉汉彼得。
我和他其实不是很熟悉，不该一起办这种事的，但今天出现在一起，结合他的职业古物信息贩子，再考虑到雕像的身份，很可能我就是从他这里得到的雕像的信息，由他带着我去上门收购了雕像，我的钱也是这么花掉的。
然而刚绕到锅炉正面，林奇突然停住了。
至于他现在在哪……
“我知道，是赛门，我们约好的。”
“一个红鼻子。”
晚了一步，早十分钟就好了。
原林奇的记忆已经让他记起那人是谁了。
林奇无心细看，径直深入狭长的走廊，在尽头楼梯旁找到了18号。
而且像是自己把自己塞进了锅炉里活活烧死的。
这人去那里做什么？
林奇更疑惑了：“不会是喝醉走错了吧，你陪我去看看。”
“哦，是他，他没去盥洗室啊，我刚才看见他下楼了，好像是去地下室了。”
听到玛丽安的名字，侍者也没怀疑：“赛门是谁？”
他大多数晚上，都会在‘鼹鼠俱乐部’过夜。
竖起衣领，压低礼帽，林奇悄无声息的钻进了俱乐部。
林奇激动的拍拍侍者的肩膀，掏出钱袋准备再给他一个……便士的小费，然而打开钱袋他就愣住了。
“抱歉，先生，我们已经坐满了，您……”侍者疑惑的看了看林奇，“先生，您傍晚刚刚来过吧，对不起，您刚才的位置已经有人了，需要重新排队。”
不知为何，门内的声音多了几分惊悚，随后咣当，门开了。
嗯？朋友？
19点50分，倒计时四小时十分。
习惯性的亲吻月亮挂饰，林奇都不知道自己向谁祈求着保佑，一边念叨着，手指一边在地图上一圈圈扩大着搜索范围。
一进门，一股诡异的气味就扑面而来。那是混合着烟草、香水、酒精和特殊腥味的空气。
林奇已经大概猜到这里是什么鬼地方了。
钱袋里只剩下了三先令六便士。
是你在帮我吗，见证者？
【您是特殊的，苏醒者，您的意志格外强大，可以迅速摆脱恐惧的影响。这与我无关。】
记忆中，原林奇的财产，六镑十五先令，不见了。
这个世界，大多数大型建筑都会有蒸汽机房，为楼内部分设备提供动力。
“那我是怎么来的？走路还是乘马车，你注意到了吗？”
时间不等人啊。
咬着牙，林奇反复思索着找到的那些信息，不知不觉间，混乱恐惧的精神已经迅速冷静了下来。
“有人已经在了。”
20点左右，在倒计时四个小时的时候，林奇沿着薄雾中昏黄的煤气街灯，踩着路边下水道里弥漫的潮湿蒸汽，接近了一栋很常见的二层小楼。
“地下室？那是什么地方？”
“玛丽安让我帮他找赛门，说赛门去盥洗室十分钟了，怀疑他是不是醉倒了。”
面对床上坐着的一个浓妆的……壮汉。
“嘶，我明白了，谢谢。”
外饰很有格调，狭长的窗户里透出暧昧的微光，唯一特别的，就是门口台阶上装着厚实的大门，上面还有窥视窗。
那是什么地方？
林奇的好奇心很快就被浇灭了，或者说，被彻底点燃了。
马上就在记忆中找到了答案，兰道尔先生，一个很吝啬的资本家，林奇接过他几次委托，总是想各种办法占点好处，不过倒是从未拖欠过委托金，算是个极度惹人讨厌的优质客户。
那么我们取雕像的地点，很可能就是和他职业有关的地方，也就是与古物有关的场所。而且还是可以安全、合法交易的地方，博物馆之类的场所不算，我一般不做违法的勾当。
心里发着狠，林奇又拍了拍侍者的肩膀，顺势就把掏出的钱袋收了回去，在侍者诡异的目光中转头就走。
赛门就是‘醉汉彼得’的名字。
“呕~~”
“先生，不要乱闯，您是迷路了吗？”
“玛丽安伯爵夫人。”
“自己去吧，就从楼梯下去，别乱碰锅炉就好。”
“找到你了。”
“这……呃，抱歉，先生，这真不知道，主要您进来之前我也不会特别关注您。”
撩起袖子看看手臂，枯槁依旧，而且似乎向手肘上方蔓延了一点。
“当然，您消费了四个先令，还给了我一个先令的小费呢。”
“抱歉，没有看清，只是瞥了一眼。”
抬起头，露出有些凶狠的笑容。
身体完全钻了进去，只有头露在外面。
懒得理他，林奇也只是提起礼帽欠了欠身，就收回视线对侍者说道：“看来你还记得我？”
身后的俱乐部里传来混乱的声音，看来是自己的行为引起别人注意，顺着发现了尸体。
我怕不是疯了。
我怎么花的？完全没有印象了。
“以它为圆心，三百米为半径，然后搜索和古物有关的公开场所。”
粉红色的服务场所，绝对没错。
如果是和他进行的雕像私密交易，完全可以在事务所进行，如果是想要保密所以在外面的话，那应该选择隐秘行踪撇清关系，不会事后一起同行去餐厅。
林奇迅速翻查自己的记事本，其中几页虽然非常诡异，但前面的记录都是正常的。
很久以前记载着这个线人的信息。
一圈，一圈，突然停了下来。
冷静下来，思维恢复了清醒，学着以前追剧时候养成的分析线索的习惯，所有的信息在脑海里汇聚到了一起。
蒸汽机房是个开阔的地下空间，充斥着刺鼻的焦糊味和煤烟味，一股热浪滚滚而来。
不行，我不甘心。
“原来找他呀，他说去盥洗室，现在还没回来，已经十分钟了。”
那里距拉蒂斯厨房不到一公里。
推开粉红色的门，林奇停了一秒，又重新关上了。
呼，至少这段记忆没出错，这是个很好的开始。
当然，也有可能是私人收藏品，但我不应该带着大笔现金贸然跟一个不熟的人去不认识的民宅，还是公开场所可能性最大，嗯，古物店优先。
这种心情下，身边还有人同行，如果距离太远，我不可能选择步行，不，应该说就算是正常人选择步行的距离，我也会选择出租马车，这样才符合当时的心情，毕竟现在有钱了，十米也要坐出租马车才行。”
连朋友都算不上，只是个普通线人，林奇心里有的只是深深地遗憾。
林奇稍稍皱眉，一先令相当于前世六十块钱的购买力，记忆中，自己只是个潦倒的侦探，出门从来不会给小费，今天居然吃了四个先令，还给了高额小费。
怎么可能，这比我上吊还诡异啊。
“哈？玩的这么大？”
线索就这样断掉了？
巨大的锅炉就在机房正中，里面的火光把地下室映得通红。
林奇意识到，恐怕这也属于和那个雕像有关的记忆。
不愿多呆惹上麻烦浪费时间，林奇很快钻进了路边的阴影里，捂着胸口慢慢恢复了思考能力。
林奇的表情变得相当精彩，深吸一口气：“赛门呢？”
壮汉妩媚的点头：“我有客人了，亲爱的，你可以等明天白天再来。”
嗯了一声，林奇不动声色的问道：“你的记忆力既然这么好，我从哪边来的你还记得吗？”
火焰炙烤着他的身体，发出吱吱的声音。
林奇心沉了下去，但马上听到侍者想想又补充道：
“但是我记得他的鼻子很明显的发红。”
一个人正躺在锅炉里。
惊悚和恐惧的情绪，紧紧包裹着林奇的内心，林奇只觉得浑身血管收紧，连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好，那也谢谢你。
“走路，先生，这我记得很清。”
谁啊？
顾不上多问，林奇一转身就追了出去。
热气蒸腾的环境里，他却浑身紧绷，如坠冰窖。
所以自己很可能和他一起去某个地方拿到了雕像，那么只要找到这个人，就能知道下午都发生了什么事。
现在不仅是为了命了，就算为了这六镑十五先令，我也要把你揪出来弄死。
排除一些偶遇的小概率可能，既然下午在餐厅门口分手，那最大的可能就是下午和他一起拿到的那个雕像。
里面红色马甲的侍者立刻迎了上来。
给我洗干净脖子等着吧。
身体已经变成了焦炭，而头部还完好无损，睁大眼睛看着林奇，脸上还带着诡异的微笑，红红的鼻子在火光的映照下闪闪发亮。
莱茵市的古物店有一百多家，一家家找恐怕来不及，但也不用一家家找。
此时此刻，林奇第一次真切体会到自己已经身在异界。
我一直是个很穷的人，平时从不给小费，尤其只剩下了三个先令的时候，之前却还是给了侍者一个先令的小费，还订了一瓶好酒。
浓郁的烤肉香味让林奇当场就吐了出来，吐得浑身发软，刚一恢复理智，立刻跌跌撞撞的狂奔而出，一直跑出俱乐部大门，才靠在冰冷的墙上，按着胸口大口喘息。
‘醉汉彼得’，一个古物信息贩子，他的线人之一。
好，不仅想要我死，还把我全部财产都弄走了，一点活路都不给我。
“找谁？”窥视窗里传来了询问声。
随后看看门上的号码和名牌，不得已又重新推开18号的门。
林奇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侍者继续说道：
“因为您进来之前还和外面的朋友告别来着，当时我看了，门口没有马车经过。”
不会是因为当时就想死了，否则我会把剩下的三个先令都给出去的，只能说明我马上就要有一大笔钱了，而且当时心情非常高兴，才会毫无顾虑的给小费。
死了，‘醉汉彼得’居然死了。
“蒸汽机房。”
嗯？盥洗室？房间里不是有吗？
林奇皱了皱眉，不会是跑了吧，为什么要跑？
事关生死，林奇也顾不上礼貌，撞上大门转头就朝深处走，刚走两步，迎面就撞上了一个黑马甲的侍者。
工业区的街道算不上繁华，人烟稀少，但拉蒂斯厨房门口挤满了马车，还有至少十对以上的正装男女站在屋檐外的煤气灯下。
林奇心跳有些加快，手心泛潮，满心期待的问道：“你还记得那人的样子吗？”
“玛丽安伯爵夫人？”
打开笔记本夹着的城市地图，找到拉蒂斯厨房，手指按在地图上，以此为圆心慢慢向外扩大画圆。
掩着口鼻，林奇在刺鼻的煤烟味中大步跨越铁轨，绕开几辆飞驰的马车，穿过青石路面出现在拉蒂斯厨房门外。
不确定是否是错觉，但胸口的重压却愈发沉重。
但我却选择了步行，最大的可能就是所在地距离拉蒂斯厨房不远。
林奇悬着的心落了下来，表情也舒缓了不少。
朝里面看看，大厅明亮的灯光下，几十张厚木桌错落摆放，早已坐满了衣冠楚楚的绅士淑女，而自己之前的座位上，一个正装绅士似乎感应到他的视线，提起绣着蓝色L型家族徽记的礼帽，朝着他点头示意。
走廊幽暗深邃，两侧是十几扇漆成粉红色的木门，看着就很结实，每扇门上都挂着名牌，写着xx侯爵夫人、xx公主之类的称呼。有几扇门是虚掩着的，露出里面粉红色的煤气灯和最显眼的纱障实木大床，以及那些一身贵妇装束的艳丽身影。
大脑高速运转，神秘抽丝剥茧，渐渐显现。
一个黑影挥挥手：“快进，一楼18号，别乱走，惊扰了其他客人打断你的腿。”
格兰威尔古物店，风铃草巷4号。
20点15分，倒计时三小时四十五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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