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封旨
蒋贵妃眼底划过一丝冷厉,开口道:“皇上,外面天热,还是先进来坐着吧。”
闻言,皇帝这才回过神来:“快快请起,夫人与朕既是亲家,那便是一家人了。赐座!”
柳张氏诚惶诚恐的看向柳婻,似乎有些担心。
“别怕,皇上仁慈和善,不会有事的。”柳婻压低了声音说道。
她也想看看,皇帝是不是真的认识她母亲。
四人落座,蒋贵妃才问:“陛下今日怎么来了?”
“不是你让人请朕过来用午膳吗?”皇帝反问她。
他并未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满心满眼都望着柳张氏,霎时气氛尴尬,后者更是一直低着头不敢去看他。
蒋贵妃脸上的虚伪笑意都快维持不住了:“是臣妾忘了,臣妾现在就让人布菜。”她暗暗咬牙。
柳婻一见她吃瘪的样子,顿时心里畅快了几分。
据她所知,皇上这些年后宫凋零,只怕蒋贵妃也没见过他这般大胆的盯着其他女人看吧。
“亲家不必紧张,就当是在家里即可。”皇帝笑容温和。
柳张氏被点了名,这才迫不得已硬着头皮道:“臣妇的女儿从小顽皮捣蛋,这些日子多亏了陛下和贵妃娘娘照拂。”
“哪里。柳氏柳娇花媚,又聪明机敏,是秦王没有福气罢了。”皇帝幽幽叹气。
一顿饭吃得众人心思各异,席间柳婻沉默不语,蒋氏是插不上话,竟全是皇帝在跟柳张氏话家常。
柳婻第一次看见这样的皇帝,好像恨不得连她母亲祖上是哪里人都打听出来似的。
她母亲有一半胡人血统,鼻梁高挺眼窝深陷,那双眸子带着淡淡的蓝色,在阳光下格外明显。
她爹柳大学士年轻时在外游学,与母亲张氏结识。后来一来二去的,就回京城成亲了。
所以,柳婻可以保证,母亲和皇帝在今日之前绝对不认识。
“皇上当真是与柳张氏一见如故呀。”蒋贵妃尽量维持着脸上的笑容说。
纵使是不轻不重的一句话,也让皇帝察觉其中的醋意:“亲家从宫外而来,便是客人,自然是多聊些的。”
仿佛这一刻,就摒弃了君臣等规矩了,他们就好像是个普普通通的两户人家。
柳婻唇角微微勾起一丝弧度:“阿娘,马车已经备下了,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这么快就回府了?”柳张氏没来得及回答,皇帝就先拧着眉头问。
“府中事务都交由阿娘打理,家中幼妹也需要母亲照顾,母亲不能离开太久。”柳婻寻了个由头搪塞道。
不管怎么说,阿娘留在宫中多一日,就多一分危险。
谁知,皇帝却缓缓放下碗筷,眉头微皱:“不急,王妃的伤势还未彻底痊愈,再多待几日吧。”
这是打定了要留柳张氏在宫中的意思。
柳婻并不担心皇帝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她更担心蒋贵妃只怕现在更恨她们母女二人了。
柳张氏紧张地握住了柳婻的手,掌心里遍布细细密密的汗珠,可见她今日真是被吓到了。
“既然陛下都这样说了,那母亲再多留几日吧。”柳婻轻声道,“对了,父皇,儿臣今日听宫女说,五公主、六公主近来身子不适,一直不见好。”
皇帝的注意力终于被转移:“怎么回事?”
柳婻指尖捏着汤匙,轻轻搅匀碗中的汤羹:“听说只是吃坏了东西,可说来奇怪,太医诊治了两日都未曾痊愈。”
“贵妃,此事怎么没有差人来报?”皇帝看向蒋贵妃,眼中满是不赞成。
蒋贵妃目光讳莫如深:“想来只是下人们照顾不周罢了,臣妾见陛下日理万机实在辛苦,这样的小事……”
“小事?”皇帝话里透露出三分失望,“朕将代理六宫之权交与你,你便是这般处事的?”
问罪来得太快,柳婻迅速捕捉到了蒋氏眼底的烦躁,她连忙屈膝:“是臣妾一时疏忽,臣妾这就好好派人去看看蕙嫔和两位公主。”
吧嗒。
象牙箸被重重一搁,皇帝已经起身。
蒋贵妃瞳孔一颤,嗓子也发紧:“陛下,您不用午膳了吗?”
“朕去看看蕙嫔。”皇帝话音未落,便已经离去。
柳婻扶起了柳张氏,明亮的眸子划过轻蔑:“既如此,儿臣亦告退。”
刚要转身离去,却见蒋贵妃眼底仿佛淬了毒般阴狠:“你与蕙嫔倒是好交情,肯替她说话。”
“我与蕙嫔娘娘只见过两次,哪儿来的交情?”柳婻淡淡一笑,如沐春风般轻松随意,“倒是贵妃你知情不告,是何居心?”
高嬷嬷撸着袖子就想冲上来:“娘娘,跟这小娘皮多说无益!”
“你敢!”柳婻挡在了柳张氏面前,“陛下刚走,贵妃就这么急不可耐么。难道不怕陛下去而复返?”
果然,有了这句话,蒋贵妃便不敢轻举妄动了:“退下。”
高嬷嬷还想再说什么,却也只能气急败坏的杵着拐退到了一旁。
“柳氏,你与本宫作对,就不怕将来遭报应吗?”蒋贵妃一字一句道。
柳婻殷红唇畔勾起了一丝冷笑:“似乎从一开始,您就没打算给我一条生路。”
她上前两步,与蒋氏几乎面对面,“蝼蚁尚且苟且偷生,更何况我是个活生生的人?”
从迎春宫一出来,柳张氏便腿软到需要人搀扶。
她眼圈泛红,紧紧拉着柳婻的手:“乖女,你在宫中竟过得这样水深火热!”
“娘……”柳婻哪里敢让柳张氏知道,她三番几次都差点儿死了。
她娘性子温柔似水,与父亲举案齐眉,一家四口其乐融融。在外有事,也是父亲顶着,哪里遇到过这样直白的恶意!
柳张氏深吸了一口气:“得叫你爹想想法子,给陛下进言,让你早日去秦地。”
“阿娘,恐怕现在已经不是离开京城就能躲避这么简单的事情了。”柳婻声音轻颤,“她将秦王的死全怪在了我头上,再加上今日陛下待您格外亲厚,只怕是……”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对了,您与陛下是旧相识吗?为何我总觉得陛下看您的眼神,有点怪怪的。”
“不能啊。我此次是初次入宫,你父亲官职低微,也从未带我们出席任何宫宴。陛下没有理由见过我。”
柳婻想来也是,可心中的疑虑更加深重了。
不过既然皇帝对她们并无恶意,那就没事了:“陛下与太子殿下在宫中对我颇为照顾,迎春宫那位忌惮着,倒也不敢动我。”
闻言,柳张氏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听闻那位太子殿下是个信佛之人,想必也心地善良。”
“你多与他走动走动,若能知道他喜欢些什么,也可告诉为娘,也好从宫外寻了送进东宫里。”
柳婻唇角扬起一丝苦涩,戚良清心寡欲得仿佛不是正常人,她能用什么东西讨好他。
母女二人前脚刚回到甘露苑,后脚就见皇帝身边的崔公公喜笑颜开的捧着一道明黄圣旨前来。
“王妃,柳夫人。”崔公公笑眯眯道,“奴才奉陛下之令前来宣召。”
柳婻与柳张氏互望一眼,都不知这皇帝想做什么。
她不紧不慢的跪下,听崔公公铿锵有力的传旨: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张氏鹄峙鸾停,温文尔雅。着今日起赐封为三品诰命夫人!”
柳婻有些惊讶。
三品诰命,这比她父亲的官职还高了!
她更加好奇,皇帝究竟为什么对她母亲这么特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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