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乌骨骨鸟
噗…噗嗤！
冷白光火闪烁亮起，方寸之地无所遁形。
唐离诺看着面前的一幕，神情复杂。
老者双眸空洞无神，面色僵硬如偃偶，语调平静无波，却灵巧。
若非亲眼所见，光凭声音，当真会以为是一活人。
唐离诺将手中光火凑近到“冯洛”跟前，打算仔细研究研究这形似活人的偃偶，不料偃偶无神黑眸一抬，看向了她。
即便唐离诺此刻无形体，也被这突然的行止惊得晃神了一瞬。
“南宫楚，你想查什么？你师尊的死因？还是无幽山的密辛？”
偃偶口吻虽灵巧，却因这平缓的语调，竟让唐离诺生出了正与旧友闲话的错觉。
她略一沉思，试探道：“你知道些什么？”
偃偶平直双唇往两边一扯，似是想勾起嘲讽笑意，然而因着并非活人，这一出自人类本能的行为竟让他僵硬的面部被破坏了平衡，显得怪异万分。
许是察觉到自己的努力并未达到想要的结果，偃偶便也放弃了，又再度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空洞的黑眸依旧注视着眼前无形的神魂，平调的口吻如常，“南宫楚，你想知道什么？你可做好准备了？”
“准备什么？你为何愿意与我说？”
偃偶里没有生机，却囚困一缕神魂，且是冯洛的神魂。
神识探知的结果，让唐离诺隐有猜测，只是她仍旧不明白，冯洛如何知晓来得一定是阿楚？！
若说是冯洛事先预想好的结果，那么，他是如何知晓阿楚会活下来？
可若非预先……冯洛是在她们面前死去的，神魂俱散，再无复活的可能。
那时客栈房内不仅有楚离布下的结界，亦有楚嫣泠以防万一覆盖的结界，冯洛就算再有神通，也不可能将消息传出，再做下如此准备。
万一……万一他当真有什么她们不知道的神能，能将消息及时传回，那为何，不是留给宁长凌等人？
她不信，冯洛死后这处洞府没人踏足过。
还是说，这是宁长凌布下的？
为的，是诈一诈楚离？
从种种迹象来看，好似后一种可能更大一些。
不过宁长凌的算计要落空了，因为来的不是阿楚，而是她。
偃偶似乎不太在意她的话，如同预设好的一样，又重复了遍，“南宫楚，你想做什么？想知道什么？你师尊的死因？还是无幽山的秘辛？”
唐离诺闻言，略一沉思后，试探道：“告诉我，我师尊是怎么死的？”
“呵，你师尊？她该死啊！宁长凌多么睚眦必报的一个人，不如说，能忍她活这么长时间，我倒觉得可怕呢。”
暗示意味十足的一段话，却令唐离诺动摇了。
难道这偃偶跟宁长凌无关？
试问不管是何人，总不至于将自己所做的肮脏之事告知他人吧，何况这人还是与他有仇的……
只是，唐离诺此刻也不敢妄下定论，便耐着性子又问：“我师尊做了何对不起宁长凌之事？值得他如此恨不得杀了我师尊？”
偃偶突然嗬嗬低笑，这笑意，自嗓子眼挤出，带着破碎的阴森感。
兀自嗬笑片刻后，偃偶再度开口，“何事？！怪只怪她，多管闲事！为何偏偏就护着南宫呢……”
所以，蔺韶的死，还是跟南宫乐韵有关……不，是跟楚嫣泠有关……
只是，太过莫名其妙了些，就算宁长凌和楚嫣泠的亲事是因蔺韶而解除，也不至于令宁长凌如此仇恨她吧。
“理由便是这么简单？！”就是楚离在此，也不信！
“自然…不是……蔺韶啊，一个如此聪敏的女人，怎么就多管闲事呢，那位之事，也是你一小小女子能管的……”
一番感叹之语，令唐离诺神魂一震，这便是蔺韶真正的死因了！
“那位是谁？是不是魔尊？！无幽山与魔族勾结了？！”
一连三问，偃偶却不再回答，只是口中啧啧感叹蔺韶天妒红颜。
见追问不出，唐离诺沉默了，几乎深呼吸后，才再度开口，问起另一件事，“那无幽山密辛又是何事？”
“无幽…无幽山……密密密密……辛……以身……以身……以身……”
突然磕巴的偃偶令唐离诺心头闪过不好的预感，再顾不上偃偶可能会有危险，下手轻拍在了偃偶脑门上，“告诉我，无幽山密辛是什么？！”
眼珠乱颤的偃偶被这一拍，倏尔顿住，几息后，眼珠咕噜噜一转，定格在了看向唐离诺的方位，平直双唇一张一合，诡异嗬笑于洞府中作响。
于这刺耳的笑声中，唐离诺捕捉到了其中潜藏的轻微话语。
他说，“以身饲魔……以魔铸魂……以魔铸魂……”
而后咔哒一声，偃偶彻底散了架。
同时，一处漆黑的屋子里，人影一声闷哼，唇角血丝淌落，被夜色很好掩埋。
“唉……只能如此嘛……”
黑暗中，谁人一声遗憾叹惋，令夜更加深沉。
看着散成一团的偃偶残肢，唐离诺感到了深深地无力。
借着光火扫视了一圈其他地方，空无一物，唯一的存在就是这堆偃偶残碎。
唐离诺警惕地用神识细细探查了一番，确认没有遗漏什么后，才往洞府外走。
站在后院中，唐离诺抬头直视明亮的圆月，不知作何深思……
片刻后，神魂一晃，已往另一处地方而去。
布下层层结界的铸魂堂灯火通明，然无一丝生机，唐离诺不费吹灰之力就入了内。
同楚离猜想的一样，无论是那日楚离来此铸就的命烛，还是宁长凌等人的命烛，已然不在此间堂内。
不过她来此的目的本也不是为了那几人的命烛，是为确认偃偶最后之言的真实。
保护命烛的阵法结界于唐离诺面前形同虚设，神魂随意一探手，一盏命烛便已被她取了出来。
离了保护的阵法，命烛火光噗嗤晃动，极为不平稳。
唐离诺恍若未闻，于琉璃盏内传入丝丝元力，一丝一缕探查其中可能的异样。
片刻后，才将火光隐有减弱的命烛放回，而后是下一盏。
如此行为持续了半个时辰，唐离诺才将这里的所有命烛探查完，就算是她，如此小心控制元力用于探查，也不免令她神魂虚晃，越发显得虚无。
神魂呼出一口浊气，轻喃自语，“情况……有些严峻啊……”
离去前，唐离诺再度用神识感知了一番，确无遗漏后才放心离开，去往下一地方。
广场上，楚离一边阖眸打坐，一边算着时辰，离唐离诺离开已然过了快三个时辰，再有一时辰，若唐离诺赶不回来，她得做好神魂损伤被发现时，该如何含混过去。
正在修补结界的宁长凌同样不平静，心绪的乱颤令他不安，而这种无尽的不安，更让他焦躁，竟静不下心来专心修补结界。
也因而，在场众人能隐隐察觉到越发躁动的魔阴瘴气，冲撞结界时，直接反馈给他们，令众人面色越发惨白，修为低的弟子，气血更是翻涌，令他们越发分散心神。
落后宁长凌一个身位的二长老拧紧眉，终是受不住睁开眼，看着背对自己的掌门，低低唤了句，“掌门，事情好似有些不对。”
往年修补结界时，虽也用三日，可从未像这次一样，魔渊巅的阴瘴之气正在攻击他们，一着不慎就是万丈深渊！
宁长凌抬头看向高悬于顶的魔渊巅，眸光越发深沉。
就在此时，广场之上楚离识海一颤，却是唐离诺回来了。
‘诺儿，没事吧？’
‘无事，不过，我查到了些东西，阿楚，你若信我，将乌骨放出来。’
楚离一怔，试探道：‘诺儿，你想做什么？’
唐离诺抿了下唇，只是道：‘阿楚，信我，我需要确认一些事情。’
‘好！我信你！’
楚离心念一动，下一瞬，广场阵法内狂风忽起，正潜心打坐的弟子猝不及防之下被风卷到半空，甩去了远去。
“啊啊啊什么东西啊……”
“！！哪来的灵兽？！”
广场四角嵌于地面的夜明珠，令突然出现的偌大家伙无所遁形。
侥幸躲过的弟子听得惨叫睁眼，随即面色大变，一骨碌爬起跳离了风波中心，楚离浑水摸鱼也远离了那只大家伙。
久未面世的大家伙正扇着翅膀，仰天长啸，森白骨翅扫起的风卷正无差别攻击着广场上的众人。
突然的变故令宁长凌等人元力一滞，魔阴瘴气趁机一撞，只听得结界咔嚓咔嚓裂开了道道罅隙。
宁长凌面色一变，连忙续上断了的元力，苍白着脸大喝，“元力别停！”
其他人心下一沉，连忙继续运转元力传入结界，抵抗结界裂隙愈裂愈大。
背后，是不绝于耳的求救和惨叫声，一切都乱了套，宁长凌再是强悍，也分身乏术。
‘阿楚，让乌骨去那边。’
楚离立刻心念控制乌骨，让大家伙飞向了困住魔渊巅的结界，强劲风卷盘旋在宁长凌等人的注目下狠狠撞击在结界上。
本就岌岌可危的结界震颤一瞬后，咔嚓碎成残渣，来不及断开连接结界元力的众人被爆开的能力反噬，金丹弟子直接被击飞出去，撞在阵法屏障上彻底昏死过去。
宁长凌捂着疼痛的胸口，唇角渗着血丝，红着一双愤恨的黑眸紧紧盯着停在面前的灵兽。
一具身有两尾的白骨鸟兽，浑身散发着不祥的阴森气息，黑洞洞的眼中，是如有实质地青灰之色。
就像，这魔阴瘴气一样！
“掌、掌门，这是什么东西？”
长老们靠近宁长凌，目光紧盯那来者不善的灵兽。
二长老凑近宁长凌，低声道：“看着像是那边的东西，可是不应该啊……”
宁长凌横过去一眼，警告对方莫要多言。
可二长老的话也说到了心坎里，这东西怎么都跟身后肆虐的魔阴瘴气是同类，但，确实不应该……
广场上，混在人群中的楚离不动声色注视着这边，本想叫乌骨再闹一闹，不想听到了唐离诺的声音。
‘阿楚可以了，让乌骨回去吧。’
楚离眼里闪过一丝不甘，但还是听从唐离诺的话让乌骨回来了。
只见骨鸟俯身滑翔而下，直冲宁长凌等人而来，众长老一惊，本能后撤。
骨鸟森白骨爪与他们擦身而过，向上拉起，而后嘭得一声炸响，在众人眼中炸成了碎片，彻底消散在众人眼中。
不少人虽被这莫名其妙的一幕震惊到，但更多的是死里逃生地庆幸。
骨鸟炸碎的瞬间，空气突然一滞，原本跑出魔渊巅范围的魔阴瘴气竟像时光倒退一般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收回，消散在空气中的结界碎片更是一眨眼的时间就重新聚合，再度罩住整个魔渊巅。
一切，好似从未发生过。
然而，当真如此吗？
识海内，唐离诺一声叹息，‘果然……’
楚离敛眸，掩去全数异样心思，换上了后怕的侥幸心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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