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突袭
季寰话语凶恶，但也是隐晦地向顾银韵承诺，若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他不会对顾钰下死手。
顾银韵暗松一口气。
皱皱鼻子，分外郑重道：“谢谢。”
得到季寰的这句承诺就够了，她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故作轻松地牵起季寰的手向外：
“走，我送送你。”
顾银韵是想把季寰送到太子府正门外的，然而刚一跨过寝殿的门槛，她就愣住了。
浮云掠过，月光轻盈。
庭院里干干净净，地上伏尸尽数消失不见。
如果说是太子府的侍卫们手快，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就把行云殿打扫了个干净，那么……
顾银韵抬头四向看了看，面色逐渐凝重。
那么，他们人呢？
清理掉尸身血迹，他们也该在行云殿暗处值守才对，可为什么，她感受不到他们的气息？
顾银韵自诩五感敏锐。
潜行隐息之术，修习高深者如桐戈，当年藏在她临雪轩中监视时，也被她揪出来过好些次。
太子府的其他侍卫，隐藏气息的本事比桐戈要差许多，按理说，只要她认真去寻，就不该有她察觉不出来的。
可是……
行云殿里实在是太安静了。
安静到连半声虫鸣也听不见，安静到风止树静，这方庭院里似乎只剩下她与季寰两个活物。
万籁俱寂，然后……
风声骤起。
云翳遮月，眼前景物蓦地一暗，一连迭轻快如鼓点的脚步声在连廊中响起，瞬息之后，逼至近前。
月影明灭，顾银韵只来得及一眨眼睛。
紧接着，整个人就被抛开到一边，听见金铁相撞，在暗夜中迸射出明黄闪烁的火花。
一击后，来者不再出招，双方僵持不让。
不久，月光再度洒落。
莹亮的光线照亮了两人交锋的武器，季寰长剑锋锐，剑身上游龙起落，而袭来者用的竟是一柄匕首，形若新月弯刀，底部镌有绮丽纹样。
季寰看见那纹样，惊讶地微挑起眉：“你是父皇的人？”
父皇养着几支暗卫，宫廷游走，神出鬼没。
他身为太子，也极少见过，只是知晓暗卫的匕首上镌刻有独特的纹样，用以标示身份。
他眼前这枚匕首上的纹样，正是其中之一。
听见季寰发问，手执匕首的男子笑了，他倏然收起匕首，答得坦荡：“我确实在给皇帝当狗，但与此同时，从未忘记过自己翊府的出身。”
蛰伏皇宫十年有余，忍辱负重，为了骗过冷漠多疑的皇帝，每日都在刀尖行走。
如今，他终于能坦白身份，正大光明地说一声自己是翊府的人了。
“居然能骗过父皇，真是不同寻常。”
季寰冷笑，态度从容，不以为惧。
“所以，你来杀我？”
男子摇摇头：“我不杀你，季寰。比起皇帝那条老狗，你罪不该死。”
他边说边挥舞起匕首，隔空比划了几下，像是在确认从哪里下手。很快，他找准了方位，目光一凝，直袭而去。
“但是，也不能留你。”
杀意弥散，男子招式凌厉。
他的身手确实了得，竟与季寰打得有所来回。但时间一长，匕首还是难敌利剑，渐渐落了下风。
顾银韵站在廊下，震骇地看着远处缠斗的两人。
他们默契地避开了她，甚至特意飞远到庭廊的另一边，生怕稍有不慎，让剑气误伤到她。
季寰且不说，那自称翊府出身的人之所以对她如此小心呵护……
是因为他们认识。
顾银韵颤抖着攥紧手指，心中翻涌起万千情绪，那些情绪一股脑堵在她的胸口，堵住她的鼻腔气管，让他难以呼吸。
那不是随便什么的翊府人，遥远陌生，即使为顾钰的野心送了命，也不会让她伤心。
那是……顾隐啊……
灵寿镇时，就是他带来季寰身受重伤的噩耗，也是他陪伴她一同回到的京城。
他是她幼年的玩伴，隐在暗处的哥哥。
他曾为她失魂症的痊愈欣慰不已，欲要亲近她，却又碍于身份和责任踟蹰不前。
他们一别好久，感情却未因此变得淡薄。
至少顾隐的余光瞥来时，他脸上转瞬即逝过一抹久别重逢的喜悦微笑。而她心尖一颤，惊诧中也暗藏几分雀跃。
可她没想到，顾隐也是为杀季寰而来。
他潜伏在老皇帝身边，刀尖舔血，如履薄冰，为的就是这一刻杀季氏一族一个措手不及。
阻止顾隐，就是否定他多年来的牺牲与付出。
可若不阻止他……
顾银韵胆战心惊，看着季寰一剑划破顾隐的衣衫，在他的胳膊上划出深深的一道血痕，然后翻腕将其击翻在地。
随后，剑势不停刺向顾隐的胸口，目标明确，就是要取了他的性命。
“不……不行。”
顾银韵大脑空白，身体自发扑了过去。
人才刚至，季寰的剑就落在了地上——不是怕伤到她刻意收回了剑，而是腕上泄力，握不住了。
“季寰？”顾银韵怔愣地看他。
须臾之间，形势陡转，季寰忽然吐出一大口血来。
他摔落在地，单腿支撑起身子，右手紧按住心口的位置，面色惨白、长眉拧起，一副痛苦不堪的样子。
“季寰，你怎么了季寰？”
顾银韵担心的对象瞬间就换了个人，她撇下顾隐，着急忙慌地想要靠近季寰，却被顾隐捉住手腕拉了回去。
“银韵，别去。”顾隐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可是季寰他……”顾银韵心中着急，脱口而出，直至看到顾隐神情冷肃的脸，她才倏然反应过来。
翊府和季氏，应当是死敌。
“顾……银韵……”
身后传来季寰断续不清的吐字，顾银韵一怔，旋即回看过去。
季寰唇边血迹斑斑，一双玄黑的眸子，正眨也不眨地直直盯住她：“银韵……你认识他？”
他显然是看见了顾隐过分熟稔地牵住了顾银韵的手，故而有所怀疑。
“我们……”顾银韵顿了一下，“我们是认识。”
“这样……啊……”季寰叹息。
他倏然垂下眸子，细密的睫毛遮住瞳孔时，顾银韵好像从中看见了淡淡的失望与委屈。
她不能放着季寰不管。
顾银韵倏然下定决心。
她沉默不语，同时格外坚定地掰开了顾隐的手，虽然一个字也没说，但一举一动都表明了她的偏心。
顾隐脸色微变，眸中闪过无奈与歉疚。
继而他将那些情绪很好地掩饰在心底，唇边荡开笑容，灿烂洋溢：“银韵，真是多亏了你。”
他声音朗朗，故意让季寰听见：
“若不是有你帮忙，我还真不一定能对付得了太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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