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6章 争权夺利君心难（四）

徐阶等一众阁臣和科道言官们在西苑外请求陛见，嘉靖在无逸殿内正在查看朱载坖送来的长生殿本子。嘉靖看的是长生殿骂贼，嘉靖一边看着本子，一边轻声哼着：奇变！幽州鼙鼓喧，万户蓬蒿，四野烽烟。叶堕空宫，忽惊闻歌弦奇变，真个是天翻地覆，真个是人愁鬼怨。

黄锦却已经是热锅上的蚂蚁急的到处乱窜了，黄锦本就不是什么权力欲很重的人，老实本分是黄锦的底色，现在内阁、六科都在外面要求面圣，嘉靖却不为所动，这让黄锦感到十分忧虑。

嘉靖看了黄锦一眼，说道：“你这老狗，怎么比朕还急？”

黄锦说道：“陛下，内阁、六科都在外间，徐阁老也求见，陛下，恐怕事情闹大了就不好收场啊！”

嘉靖看了黄锦一眼说道：“怕什么，天塌不下来，有朕在呢，去叫高忠来。”

黄锦赶紧去见司礼监秉笔、御马监太监高忠到无逸殿来，嘉靖吩咐高忠去请阁臣们到无逸殿来。

高忠走后，嘉靖对黄锦说道：“你呀，心重手不狠，日后怎么对付这帮如狼似虎的人。”

黄锦笑着说道：“陛下，我大明总归是有忠臣的。”

嘉靖听了之后，笑了笑说道：“什么忠臣奸臣，裕王这戏本里倒是说的不错，大家都是花花面，一个忠臣值甚钱。这点啊，你倒没有裕王看的通透。”

黄锦笑着说道：“老奴哪里比得上裕王殿下。”

嘉靖只是笑笑，高忠带着徐阶等人进来了之后，嘉靖不悦的问道：“六科在西苑外鼓噪，内阁无动于衷，是何道理？”

徐阶代表阁臣们说明了此事，阁臣们认为，司礼监退回奏疏的举动不符合祖制，要求嘉靖对司礼监加以惩处，重申太祖皇帝内臣不得干预政务的祖训。

一众阁臣们也纷纷附和，在这个问题上，所有的阁臣们态度都是一致的，嘉靖倒没有说什么，只是看向黄锦，黄锦无奈，只得上前说道：“诸位，司礼监奉上谕行事，六科何得阻拦。”

面对黄锦这位内相，徐阶也没有惯着他，徐阶说道：“黄公公，什么时候文书房能够退回臣僚的奏疏了？若是这样下去，是不是拟票也可以由着司礼监？且臣僚奏疏，出于公心，陛下纳与不纳，出于圣裁，司礼监何得擅自将奏疏退回。”

嘉靖这才说道：“退回奏疏，是朕的意思，司礼监不过是按朕的意思行事，徐阁老是不是有些过了。”

徐阶赶紧说道：“陛下，人主之治国，首在言路，言路通畅，则耳聪目明，下情得以上传，上意得以下达，若言路壅塞，诚非国之幸事，恐有不忍言之事。臣等为防微杜渐，请陛下收回成命。”

嘉靖说道：“他们想说什么，朕知道，但是朕不想听，也不想看。”

徐阶说道：“陛下，臣下之言，陛下就算不纳，可以留中不发，司礼监径自退回，乃是取祸之道也，一旦祸起萧墙，变生肘掖之间，陛下何以自处。”

徐阶在这里阴阳怪气，含沙射影了说了半天，无非就是说内臣不可靠，嘉靖笑着看向黄锦和高忠，说道：“徐阁老说你们呢！”

黄锦、高忠赶紧跪下说道：“奴婢等忠君之心，苍天可鉴！”

嘉靖这才说道：“内臣监军京营，是成祖以来的祖制，内操也并非朕之独创，百官不胜纷扰，是何道理？”

徐阶说道：“陛下，此事系禁廷，诸人擐甲执戈未明而入。设奸人窜其中，  一旦缓急，外廷不得闻，宿卫不得备，此公等剥肤患也！臣等以为，内操宜罢之。”

嘉靖没有回答徐阶的话，而是问道：“你们呢，你们有什么说的？”

其他的阁臣们也都几乎和徐阶是一个看法，在这个问题上，阁臣们是达成了一致的，李春芳说道：“陛下，宿卫宫禁，有锦衣亲军、勋卫、京营、红盔将军、明甲将军、御马监，此皆祖宗之成法也，内操本系御马监之兵，照例轮换宿卫即可，常驻宫禁，非善事也！”

郭朴这更是言辞激烈的说道：“陛下，自古明君未尝一日不与大臣相接，  商磋天下之道。所谓接贤士大夫之时多，亲宦官宫妾之时少也。今陛下因小事而拒臣僚之奏，自塞耳目。”

嘉靖听了之后，并没有回应阁臣们的恳切建言，而是说道：“你们说的，朕会考虑的，诸位先回去吧。”

阁臣们无奈，只得先回去了，六科的给事中们在西苑外翘首以待，指望阁老们能够使得嘉靖回心转意，但是嘉靖虽然召见了阁臣，并没改变自己的做法，在司礼监和御马监的合作之下，监军内臣的人选被迅速确定，并派遣到京营各部中了，御马监也在从四卫营和勇士营中拣选精锐，加强西苑宫禁。

嘉靖令御马监太监高忠亲自提督内操，给与关防印信，当然在群臣，尤其是阁臣们的不断劝阻之下，嘉靖最终也做了妥协，文书房不再退回奏疏，但是监军内臣和内操还是没有取消。

这可是几十年以来所未有的事情，内臣势力的做大引起了内阁的警惕，这是内阁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徐阶多次密疏劝谏，但是嘉靖都丝毫不以为意，依旧是我行我素，而且召见阁臣的次数也比之前大为减少。

嘉靖现在的重心都在斋醮炼丹上面去了，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情和祥瑞不断在西苑中发生，据说嘉靖在玄殿内静坐，忽一诧眼，见御幄中突然现出一桃，他奇怪地询问左右“此桃何来”，都说不知，却有人道，适才见空中坠落一物，疑即此桃。

没想到第二天，居然又降下一桃。这明摆着就是有人在忽悠嘉靖了，但是嘉靖显然不这么认为，他认为这是这是天人感应之速效，再加上这个时候西苑所豢养的白鹿和白兔都诞下幼崽，嘉靖认为这是奇祥三锡，是上天赐予的吉兆，要求群臣上表称贺，同时当即决定修迎恩醮五日，以仰答天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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