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2章 银台疏陈百官惊(三)
无逸殿内重臣们正在就此事商讨的时候,始作俑者裕王朱载坖正在府内和讲官们商量海瑞的下一步位置,海瑞自从被朱载坖安排任河间知府,迄今已经有数年了,这次原巡抚顺天右佥都御史王轮因为蓟镇失利被免职下狱,朱载坖当然想要将海瑞推到巡抚顺天这个位置上。
所以为此朱载坖正在和张居正等人商量此事,听说朱载坖想让海瑞当顺天巡抚,张居正等人都是感觉有些诧异,从河间知府升任顺天巡抚,要说并不算超擢,但是对于海瑞来说,有个要命的问题,就是海瑞的出身问题,海瑞仅仅是举人出身,以一介举人,担任巡抚,这在大明现在是几乎不可能的。
但是朱载坖想要海瑞上位这事,是非常坚决的,而且朱载坖认为现在也是个机会,海瑞在河间知府任上数年的考绩都是上等,再加上王用宾现在是吏部尚书,升海瑞为右佥都御史巡抚顺天,也不算什么大事。
但是张居正说道:“殿下,海瑞并非进士出身,而且现在天下皆知海瑞与殿下的关系,举荐海瑞担任都宪,恐怕言官们不会同意的。”
朱载坖冷笑着说道:“这恐怕由不得他们。”眼下永平、蓟州等处被俺答劫掠,亟待恢复,这个时候正是大规模在北直隶推广玉米种植的机会,海瑞有处理此事的经验,这也是朱载坖要推海瑞上去的原因,朱载坖只是让讲官们先准备相关的东西。
而在无逸殿内,重臣们还在商量朱载坖的奏疏,杨博等人是旗帜鲜明的支持朱载坖的奏疏,要求嘉靖将朱载坖的奏疏直接施行即可,李春芳、王用宾也是这个意见,而徐阶和周延则认为朱载坖的奏疏有些过于激进了,言官们对于整肃吏治还是有极为重要的作用。
对此嘉靖并没有第一时间发表建议,但是嘉靖不说话,不等于言官们不行动。户科给事中龚情、山西道御史李秋建、查理边储工科左给事中梁梦龙等人纷纷上疏,指斥裕王朱载坖荒怠学业,讲官们不尽职责,内阁辅臣亦玩忽懈怠,要求嘉靖重视朱载坖的学业,给朱载坖上上强度。
按照他们的说法,朱载坖现在是学习圣人之言的时候,应该给朱载坖选派讲官,增加课业,严厉督促朱载坖的学问,内阁和都察院也要对朱载坖的学业加以查问考核,他们建议恢复朱载坖的每日讲读,严格按照祖宗成法加强对朱载坖的教育。
朱载坖对此是嗤之以鼻的,自己又不是十多岁的小孩,还要按照之前的那种模式进行讲读,凡读书,三日后一温,背诵成熟。温书之日,不授新书。 凡写字,春夏秋日百字,冬日五十字。那不是教育皇子的,而是教育童生呢,把朱载坖当什么呢?
但是科道明显不打算放过朱载坖,巡按直隶御史陈志上疏嘉靖,认为应该加强对朱载坖的教育,这位确实是重量级,不仅讨论了加强对朱载坖教育的重要性,还大举例子,向嘉靖证明此事。
他认为,如懿文太子朱标,就是因为受到了严格的儒家教育,主张实施周公、孔子之道,讲仁政、讲慈爱,为人宽厚仁慈,是一个标准的文儒之君形象。
仁宗、宣宗皇帝也是因为从小受到了良好严格的教育,才能成为一代明君,他认为,像仁宗皇帝,幼端重沉静,言动有经。稍长习射,发无不中。好学问,从儒臣讲论不 辍,在位一载,用人行政,善不胜书。宣宗皇帝也是如此,间暇 常引儒臣商论理道,喜学不厌,所游息剧率宾典册。
正是由于他们受到了良好的教育,所以才能够成为一代明主,如宣宗皇帝:即位以后,吏称其职,政得其平,纲纪修明,仓庚充羡,间阎乐业,岁不能灾。盖明兴至是历年六十,民气渐舒,蒸然有治平之象矣。
据此他建议嘉靖加强对朱载坖的教育,培养朱载坖的君德,陈志的上疏到了嘉靖的案头,朱载坖还没做出反应,嘉靖就已经怒发冲冠,要收拾他了。
嘉靖认为陈志这是在含沙射影,诽谤君上,要知道嘉靖可是以藩王入继大统的,嘉靖是从没有接受过什么正经的太子教育,按照陈志的这个说法,嘉靖就不是明君了,这不是赤裸裸的诽谤嘉靖吗?
还有,陈志此疏,拿懿文太子说事,懿文太子可是死在太祖之前,陈志你是何居心?嘉靖当即下令将陈志庭杖四十,削职为民。这下倒是让言官们都收敛起来了。
嘉靖也知道,此事不能在拖下去了,嘉靖单独召见李春芳,问道:“此疏是怎么回事?”
李春芳说道:“陛下,殿下激于义愤,故而上疏,虽然有些言辞未免过于激烈,但是殿下忠君爱国之心,昭然可见矣!”
李春芳的这个回答令嘉靖极为满意,李春芳对于嘉靖是十分了解的,嘉靖最反感的就是谁去利用朱载坖来达成目的,只要被嘉靖发现,肯定会严惩的。
嘉靖笑着说道:“朕知道此事与你无关,你要做事,不是这般的,但是此事现在该怎么办?”
李春芳向嘉靖陈述了自己的看法,朱载坖的上疏还是很有道理的,而且作为朱载坖的讲官,李春芳也得维护朱载坖,既然朱载坖已经将此事摆到台面上来了,那就必须要对科道加以整顿了。而且自从徐阶上位以来,确实对科道过于放纵了,现在加以整顿,也是正常的。
只是李春芳建议,由徐阶去做这件事情,这样的话,既给足了徐阶面子,维护了徐阶首辅的权威,也成全了朱载坖上疏的本意,对于科道,也算是小惩大诫,这事也就算过去了。
嘉靖听完李春芳的建议之后,笑着说道:“李阁老倒是个调和鼎镬的好手啊!”
李春芳赶紧逊谢道:“陛下谬赞了,臣岂敢当!”
嘉靖笑笑,随即传召徐阶,要求徐阶整顿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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