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个是阆苑仙葩

在李金玉还没找到鲤跳女孩之前，一个周日的下午，泥泞好似一个顽皮的孩子，占领了校园的每一条道路，肆意地涂鸦着它们的“艺术”。

  今年的雨水天特别多，雨水似乎特别偏爱这里，每天都下几场。

  周末留在学校的李金玉，懒洋洋地躺在寝室的床上，沉浸在小说世界中，享受着那份难得的悠闲。

  突然，寝室的门被推开，一个满身泥污、衣衫褴褛的身影踉跄而入，他像个刚从泥坑里爬出来的小丑，呜呜咽咽地哭着。

  李金玉以为是哪个室友在泥泞中摔了个大跟头，赶紧抽出几张纸巾，轻轻地帮他擦拭着脸上的泥水。

  当给来人擦掉脸上的泥水，看清此人时，他愣住了。

  这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同学凯子。凯子既是他的同班同学，是他最忠实的”小弟“。学校铺位紧张，凯子还和他挤一张床睡。同塌的兄弟，二人关系不可谓不好。

  凯子的脸青一块紫一块，显然是遭受了一场无妄之灾。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打破了寝室原有的宁静，也打乱了李金玉悠闲的周末时光。

  “凯子，你掉茅坑里啦？”李金玉调侃着问道。

  “金哥，你得帮我。”凯子的声音带着一些颤抖。

  “怎么了？凯子，你慢慢说。”

  李金玉看着凯子裸露在外的伤势，思忖着凯子这是挨揍了，而且被打得比较惨。

  凯子深吸了一口气，开始诉说他的遭遇。

  他周日从家里过来，拿了生活费，想着在电游厅过把瘾再回校。结果在电游厅里和一个小混混发生了口角。小混混喊来了几个混混，把凯子痛揍了一顿。

  由于凯子被揍后还骂骂咧咧，被混混们拖到了游戏厅附近的土坪里，抽打着逼迫凯子认错服软。搜刮完凯子身上的钱后，领头一个叫卷毛的混混还一脚把他踢到泥坑里。

  李金玉听完，眼中闪过一丝怒火，“这些人太过分了，绝不能就这么算了，不能放过他们。”

  “金哥，我那五十多元生活费也被他们抢了，要是这些钱要不回来来，我这周该怎么过呢？”

  凯子可怜巴巴地望着李金玉，眼睛里充满了无助。五十多元，对于那时的农村学生来说，真的是一大笔钱啊！

  在学校食堂吃饭，每餐只要一元五角，而出去吃个小炒，一个菜加一份饭也用不到五元。

  凯子家里条件还算不错，他父母没有在家务农，而是在广省打工。他爷爷以前是工人，退休后就和凯子一起生活，他对凯子这个孙子特别疼爱，经常给他零花钱。

  要是家庭条件差的学生，一个月生活费就只有一二十元，平时只能靠吃包子度日，或者四处蹭吃蹭喝。

  比如另一个叫灰子的同学，住不起学校的寝室，只能走读，每天上学需要走路往返三十里。灰子中午一般只买一份一角钱的白米饭，然后可怜巴巴地跟在李金玉后面，让李金玉看了不忍心，然后分给他一些菜。

  “你放心，这件事我管定了。我会帮你找回这个场子，如果钱拿不回来了，我会管你这周的饭菜。”李金玉拍了拍凯子的肩膀，坚定地说。

  由于李金玉和校长的特殊关系，他在学校里享受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特殊待遇，其中就包括免费吃饭。他只需要跟食堂的打饭师傅打声招呼，凯子也可以吃到免费的饭菜。

  李金玉和凯子两人商量了一番，决定去寻找混混们讨个公道。

  于是，李金玉带着凯子出了校门，当他们踏出校门之时，刚好遇到骑着南方125摩托回来的校长儿子黄毛。

  李金玉找黄毛借摩托车，但黄毛却也是个喜欢凑热闹，爱惹事且不嫌事大的人。他听说李金玉要出去打人后，当即表示希望一起去。

  李金玉接过黄毛递来的摩托车钥匙，他与黄毛、凯子三人一同跨上摩托车，驰骋在小镇的街道，寻觅那几个嚣张的小混混。

  未曾想到，这几个小混混胆大包天，竟如此不知死活。在打人勒索之后，依然在有胆子在他们欺负凯子的游戏厅内畅玩。

  游戏厅外的霓虹灯在黑暗中闪烁，与李金玉眼中的怒火相映成趣。摩托车在游戏厅门口戛然而止，李金玉领着凯子和黄毛大步走了进去。

  小混混们看见李金玉和凯子的身影，瞬间脸色大变，如临大敌。他们意识到大事不妙，企图逃窜。然而，黄毛早有准备，关门堵住了他们的逃路。

  “金哥，误会了误会了”,领头的小混混谄笑着向李金玉递过来一根香烟。

  这个领头的小混混，高一上学期上一半就辍学了。他把头发染得黄不拉几，毫无生气，头上像是戴着枯黄的稻草。他的卷发显得有些杂乱无章，且脏兮兮的，应是几个月没洗头了。

  他的衣着也毫无品味，一件花哨的衬衫套在身上，腿上是一条深色的喇叭牛仔裤，脚下蹬着一双脏得已看不出来是白色的白皮鞋。

  他的嘴角挂着谄媚又算计的笑容，表情畏畏缩缩，眼神闪烁不定。似是在向李金玉示弱，又好像在打着什么主意。李金玉心想，这人不知道怎么混的，这样人居然还能有几个伴。

  “你认识我？”李金玉问道。

  “金哥，这儿哪还有人不认识您的”，小混混头卷毛答道。

  李金玉指了指边上的凯子，对着卷毛喝道，“既然认识我，难道没见过他，他可是常常跟在我身边的”。

  “电游厅里灯光太暗……”

  黄毛话还没说完便被李金玉一巴掌抽倒在地。

  “你们逼他下跪，掏走他的钱，把他踢到泥坑的这些地方不太暗吧？”李金玉愤然道，“把钱还回来，全都跪下向我这兄弟道歉，然后自己到泥坑里去滚几个来回，今天的事情才可能有个好了”。

  黄毛和凯子看到这个态势，也来了胆气，对着其他的小混混手脚并用。一边以手脚对小混混们用着蛮力，一边又用粗鄙的言语对小混混们的家人问候起来，顿时游戏厅里顿时哀嚎声、求饶声不断，一片混乱。

  混乱持续十来分钟后，不知什么原因，电游厅的电源断开，灯光全部突然熄灭。

  游戏厅里一片漆黑，这给卷毛找到了逃跑的时机。

  卷毛踹开一扇窗户，从中一跃而下。李金玉三人见状，立刻开门追了出去。然而，此时天色已黑，卷毛很快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李金玉三人骑着摩托穿梭在灯火初上的街头，寻找着卷毛的踪迹。经过几轮搜寻，他们终于再次发现了卷毛慌不择路、一瘸一拐逃走的身影。

  卷毛听到身后的摩托车引擎的轰鸣声，也不管是不是李金玉他们，就惊慌失措地跑进了一家小店。

  这是一间卖卫生纸的店铺，在那个时代的唐镇，人们习惯将日常所用的餐巾纸和厕所用纸统称为“卫生纸”。这些纸品很大一张，宽有约二十厘米，长度在五十厘米左右，约百来张一沓。

  李金玉驾着摩托车冲进了小店，然后一个急刹，车轮与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声响，吓得店主和顾客一片尖叫。

  卷毛被摩托车猛然一撞，整个人被跌进卫生纸堆里。

  凯子和黄毛看得热血上涌，他们从摩托车上跃下，上前将卷毛从纸堆里拖了出来。此时的卷毛已经狼狈不堪，脸上沾满了卫生纸的碎屑，捂着被撞生痛的肚子，目光呆滞。

  “在今天这个事情上，我李金玉还没听到一个满意的答复。”李金玉坐在摩托车上，发出威严的声音。

  李金玉此时的形象，让卷毛透过摩托车灯看到，有如一尊威严的天神。他的双膝一软，直挺挺地跪了下来。

  他一边跪着，一边不停地抽打自己的脸颊，痛哭流涕地向李金玉磕头认错。

  “行了”，几分钟后李金玉叫停了卷毛如此“自虐”的行为。他觉得教训得差不多了，毕竟在法治社会，做事不能太过分。

  他制止了卷毛“自虐”之后，严肃问道：“我那兄弟的钱呢？能还回来吗？”

  卷毛听罢，当即又恢复“自虐”，磕头如捣蒜。

  他带着哭腔断断续续说着：“钱已经花光了，还不起了……求你放我一马，我一定会十倍偿还给这位兄弟，还有这位兄弟的医药费和精神损失。”

  “是通过去勒索别人来还吗？”李金玉沉声问道。如果卷毛为了还钱再去迫害其他无辜的人，那他李金玉便成了帮凶。

  “不，不，不是的。”卷毛急忙否认。他举起双手发誓，“我卷毛发誓再也不做伤天害理的事。明天我一个亲戚去广省搞副业，我要他带我去，一年内肯定会回来还这位兄弟的钱。”

  那时，改革开放的春风也在娄县吹拂，农民们把外出打工称为“搞副业”，而“主业”则是种田种。

  李金玉道：“好！暂且信你一次，那就到过年前吧。这点钱你也不需要一年时间来挣。在还清我兄弟钱之前，别让我看到你。”

  看到卷毛认错态度坚决，李金玉心中的怒火平息了不少。他又对卷毛说：“如果你说话算数，我自然高看你一眼，回来时一起喝酒。”

  卷毛不知自己能不能喝酒，但现在事情有了转机，他只想快点离开。于是他连连点头称是，连连感谢。

  放走卷毛后，小店的卫生纸散落一地。店主是一位身材矮小的中年男人，他在震惊中目睹了刚才发生的一切。

  李金玉三人离开后，他默默地收拾着残局。心中的愤怒让他憋得满脸通红。

  此时，李金玉并不知道这间卫生纸店的店主是鲤跳女生的叔叔，同时也是他所在的娄县三中新聘请的教高一的语文老师。

  ……

  李金玉与鲤跳女生的再次相遇，仿佛打开了一扇尘封的门，他在学校的日子开始重新焕发出活力。

  这个女生就像一道彩虹，突然出现在他灰暗的世界里，带给他无尽的惊喜和希望。

  李金玉通过同学打听到了她的名字——胡凌波。

  得知女孩的名字后，李金玉郑重地写了几页“凌波”二字，像是要把这个名字刻在他的心里。

  “凌波，波光凌凌，灵动荡漾，难怪她能鲤跳”,李金玉嘴角上扬，喃喃自语，“凌波鲤跳，跳进我心”。

  往后，只要看到胡凌波的身影，李金玉就会不由自主地跟随过去。

  无论是在走廊上，还是在操场上，他都想要和她更近一些。虽然胡凌波对他不理不睬，但李金玉并不在意。他觉得自己只要离她近些就好，哪怕远一点，只要能看见。他被她深深地吸引住了。

  当时，中央电视台正在热播红楼梦，这部根据经典名着所拍的电视剧也很受学校女生的喜爱。

  李金玉常常听到一些女同学在课间用随身听播放红楼梦剧中凄婉的歌曲。其中就有一首歌曲《枉凝眉》的深深触动了他的心：“一个是阆苑仙葩呀，一个是美玉无瑕……”

  李金玉哼着《枉凝眉》曲调的时候，心想着凌波比黛玉可爱多了，但自己是不是一块美玉呢？

  经过一番自我心理梳理，李金玉得出了一个结论：反正他已无法自拔地爱恋上了凌波，那就得要和她谈一场永不消逝的爱情！

  哪怕自己是一只青蛙，他也要跳到她的心上去！

  ……章尾诗词彩蛋……

  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

  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着他，

  若说有奇缘，如何心事终虚化，

  一个枉自嗟呀，一个空劳牵挂，

  一个是水中月，一个是镜中花，

  想眼中能有多少泪珠儿，

  怎经得秋流到冬尽，春流到夏。

  一个是仙境中的精华，

  一个是无瑕的美玉，

  如果说没有奇特的缘分，

  为什么今生偏偏遇见他？

  如果说有什么奇特缘分，

  为什么一番心意错付了呀？

  一个白白叹息，

  另一个徒然牵挂，

  一个是水中的月亮，

  一个是镜子里的花。

  眼里会有多少泪珠儿？

  怎么能经受得住，

  从秋天流到冬天的尽头，

  又从春天流淌至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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