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新婚夜

羞辱，对于有气节的男子来说是比要命还残酷的。可这人走得大大方方坦坦荡荡，甚至扶着无意的手臂都沉稳有力，不见丝毫惊慌和不乐意。

  他越是如此，无疑反而越心虚。八百个心眼儿都不够她动了：他为何如此？他应该是被逼迫的吧？这人不会是个替娶吧？他不会是中毒被诡方白绑来了吧？又或者是，诡婆耍了手段，拿哪位花妖的画像来糊弄他娶亲？

  无意不敢想，越想越害怕，这上花轿前的短短几十步，让她走出了上刑场的感觉。

  无意这厢紧张地脚步踉跄，那人却忽然停了脚步，缓缓拉着无意转身，似乎是朝众人做了个拱手的动作，“十四郎这厢谢过大家捧场！”

  一阵花雨从天而落，浓郁的花香伴着人潮涌动地欢呼。

  轿官喊了声：“新娘子上轿！”无意有些木讷地被那人扶着塞到了轿内。

  娇官喊着：“吉时到，起娇！”无意便觉得那轿子蹭地就飞起来了。

  前面传来天马的嘶鸣声。无意恍过神来，就这么跟他走了？

  从知道婚事到她被塞入这轿子中不过短短三天，三天中还有两天半她在打驴蹄。

  从未相识相见，如此这般娶了回去，生米做成了熟饭，待到天亮看到了无意的真容，他岂不是要么杀了无意，要么会自杀？

  思绪混乱间，无意只觉得胃部隐隐不适。

  她没坐过轿子，更没坐过天马拉到天上飞的轿子，偏外面两个侍女还在嚼舌根子。

  “公子和那神族小姐情深意重，两人早已私定终身，若不是那日被她父亲撞见，公子也不用受今日这样的屈辱。”

  另一个侍女也委屈道：“你看那鬼方镇弄得什么乱七八糟的，蛇鼠乱窜，都不知道这新娘是只老鼠还是条毒蛇。”

  另一个道：“你还是小声点吧，里面的人能听到，小心晚上毒蛇找你！”

  “嘻嘻，我才不怕呢，我就是要让她听到……什么玩意儿！”

  无意靠在轿子上，她有些晕眩，听了这些话更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她挣扎着将头伸出轿外，哇哇吐了一阵，两个侍女捂着鼻子躲得远远的。

  重新回到轿子内，无意靠着角落直喘气，她觉得这次出嫁看似是羞辱十四郎，实则最终受辱的恐怕是自己。

  无意想起诡婆的交代：十四郎若能善待你，你不妨便留下，不能善待，咱就去诡方城。

  一想到诡方城，无意又满脸憧憬。她那套打铁的工具还在鬼方镇，只要带上在诡方城立马摆摊开业都不成问题。反正今日入城文书已到手，她也算完成了诡方白的任务。

  再说，出嫁如此大的阵势，全天下都知道他十四郎娶了个妖怪。闹也闹够了，就不能再陪他们玩了。

  无意决定今晚就动手，该逃的婚一定要逃。

  司狱神君正派人到处抓捕自己的儿子，十四郎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找来了婚房。无意从天马拉着的轿子中下来，就有种门可罗雀的感觉。

  十四郎扶着她一步一步走，脚步的回音便跟了上来。

  冷冷清清的大堂，红烛高燃，寥寥无几的客人，都规规矩矩地坐着。

  无意随他拜了天地，拜了“高堂”，拜了夫妻，流程都走了一遍，接下来便要入洞房了。

  却听十四郎忽然喊道：“诸位不留下来喝杯喜酒再走么？”

  只有一人回到：“不了不了，家中还有事儿，就是抽空出来会儿。”

  十四郎叹了口气，捏了捏无意的手。

  无意被十四郎扶着在洞房的榻子上坐定，两人静静坐了会儿。

  无意满脑子都在盘算着如何逃跑，是现在还是半夜呢？明天早上不就太晚了？不行，等会儿就要掀盖头了……盖头一掀，十四郎露出无比震惊的表情，而后他肉脸一横，伸手掐住了无意的脖子……

  蜡烛啪地一声爆出一个烛花。

  无意回过神来，十四郎还在他旁边坐着，盖头还在头上。

  “你……准备好了吗？准备好了的话，咱们就把盖头揭了吧!”十四郎的声音有些紧张，紧张中又不乏温柔。

  无意比他更紧张，他一看十四郎伸出了手，便立马抓住了他的手制止。

  “怎么，你不愿意？”十四郎好奇问道。

  无意着实不想拿真容吓唬羞辱他，心中有了主意，便道：“我紧张，喝杯酒再掀吧！”

  十四郎轻声笑起来，笑声很悦耳，仿佛自己娶的不是妖怪，而是那位天庭的神族女子。

  无意接过酒杯，手指一抹便将毒药下了进去。这毒药，还是那只大蟾蜍妖给她的，蟾蜍妖在鬼方镇上开药铺，信誉一向有保障。

  无意担心十四郎察觉出异常，便轻轻清了下嗓子，然后夹起嗓音学着花妖的样子冲十四郎娇羞道：“奴家……奴家想喝交杯酒！”

  十四郎又笑起来，几乎有点宠溺道：“好。”

  无意在盖头下翻了个白眼儿，果然是个花花公子，碰到女子便酥了。也不知道他和那神族小姐的海誓山盟是不是也是假的。

  无意还没想多久，十四郎便端了酒杯过来，“要不我喂你吧，喝完这杯咱们就把盖头揭了！”

  无意心道：“我也正是此意。”

  那只握着酒杯的白皙的手从盖头下伸过来，无意闻到那股清新的白栀子香在盖头下萦绕，哎，还真是好闻，就连酒中都是花香味。

  无意把手中的酒杯也递了出去，十四郎犹豫了一下，还是凑了过来，就着无意的手缓缓喝了下去。

  夜色迷人，酒色迷醉，无意忽然觉得有点头晕，渐渐地眼便花了……

  她看着那只手缓缓伸了过来……便再也撑不住了……

  咚……无意一骨碌倒在了地上。

  “你……”无意只来得及喊出一个字，便听到旁边也是咚……一声……

  无意唇边浮现出微笑，彻底晕了过去。

  一连三天过去了。

  无意感觉自己做了一场又一场的梦，梦中有桃园青山，碧波绿水，妖兽们在山中、水中自由嬉戏。

  绿水青山间，一座竹枝色的阁楼。

  楼上的人一身红衣，冲她亲切的笑着，还不断轻声问她“你愿意么？”

  无意虽然不知道愿意什么，但就是忍不住说了声“愿意”。

  而今忽然醒来，却发现梦中的光景都消失了，眼前一片黑暗，可以说是伸手不见五指。

  无意尝试着动了动，竟发现身边还挤着一个人。

  她用手摸了摸，四面都是密不透风的铁板。一股阴冷潮湿的味道还是顺着铁板的缝隙飘了进来。

  无意大脑飞转，突然心惊到“棺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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