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博弈
与此同时，山南省委小会议室里，省委组织部长雷克明正一支接着一支的抽着烟！
雷克明部长今年才四十六岁，身着笔挺的藏青色西服，浅灰色领带，厚厚的近视眼镜让他看起来更像一位学者？
雷克明属于官场里的一匹“黑马”，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政治明星！
雷克明极为聪明，上小学的时候是“神童”，一路跳级到了初中，在初中是“有为少年”，等到了大学更是“天之骄子”，未来的“国之栋梁”，从大一到大四一直担任着班干部，刚毕业就被江北省组织部特录为组织部干部，此后一路高歌，几年前跨省调到了山南省委组织部任副部长，去年已经是山南省委组织部长，成为掌舵组织部的一把手！
唯一让他有点遗憾的是，从参加工作从没离开过组织工作，同样是副部级，人家副省长副书记干的光鲜亮丽，颐指气使，他只有羡慕的份？
可话又说回来了，作为组织部的领导，他的实权其实比一般的副部级要大的多，不管到省里哪个地市调研工作，当地官员无不恭恭敬敬，小心翼翼的伺候着，可人就是这么奇怪的动物，不管权力多大，都想换个环境工作，而中南省是个并不富裕的省份，只有省会阳城显得生机勃勃，他就看中了阳城市委书记的职位！
山南省经济落后，是那种三山六水一分田的特殊地貌，贫困人口占了总人口近五分之一？中央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计划重点培养一位主抓经济的舵手，两三年后挑起山南省的大梁，带领全省近五千万人民摘掉贫困省份的帽子，为了督促工作，中央专门派了中组部领导丁朝贵同志到山南省指导工作，此时，他显得有些着急，一支接一支的抽着烟！
而省委书记顾成义和省长李兆顺深知这个未来的副省长担当着什么角色？他们两个人互不相让，正暗地里较着劲！
省委书记顾成义眉头紧锁，省长李兆顺面无表情，其余的常委们也都表情严肃，会议室里气氛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丁朝贵终于说话了：
“顾书记，你们省委的意思我知道，可你们报上来的赵季良并不符合中管干部的任职条件？首先，他从没在任何经济类刊物上发表过文章，业务条件就不达标！”
顾书记挑了挑眉毛，从容一笑：
“丁部长，我们用人看的是能力大小，发表个文章真有那么重要吗？我作为省委书记也从没在任何刊物上发过什么豆腐块，不也主持着省委的工作吗？”
丁朝贵耐心解释：
“此一时彼一时嘛？你是上面首长亲眼看着成长起来的，这怎么能做比较？再说了，领导特别嘱咐，未来的副省长是要主抓经济工作的，几千万人民也在期盼着能有一个懂经济的领导带领他们脱贫致富，这么重要的工作没点建树怎么可以堪当大任？我不是来和你抬杠的，我是带着首长的嘱托和中组部交待的任务来的，这个人选必须要慎重慎重再慎重，绝不可以随便上报一个人就算交差了？明天下午我就要回中组部了，中午之前副省长的人选必须要确定，要不然我回去没法汇报工作？”
顾书记沉默了！
这个赵季良也真是的？早就让他弄点东西发表出去，这已经几个月了竟然连个鸟屎都没见个影子？如果自己力保他上位，不光中组部领导会反感？在座的常委们会怎么看？他们会认为自己一手遮天，独断专行？上面首长会怎么想，自己不能因为一个赵季良就在首长那里失去信任了吧？
可如果不力保赵季良，钱敬轩就会势不可挡，副省长的位子非他莫属？这个副省长是吴首长亲自要求安排的，说明他已经提前布了局，说不定自己走了以后山南省一把手的位子就是这个副省长的？除了为自己的亲信铺路搭桥以外，这次的较量还关系着山南省的政治格局？常委们都知道自己保的是赵季良，而省长李兆顺保的是钱敬轩？如果这场博弈自己输了的话，无形中就增大了李兆顺的话语权，自己的威信就会受到严重威胁，山南省还能保持以前的平衡状态吗？
顾书记如坐针毡，脑袋一阵阵的刺痛！
丁朝贵又打着了火，常委们真担心他把这紧张的空气给点燃了？
他又退让了一步：
“按说你们省里的工作我不便插手，可工作不能就这样僵着？我总不能空手而归吧？能不能这样办：把钱敬轩调到省里任副省长，让赵季良接任阳城市委书记？阳城是山南的省会，几乎半个山南省的经济总量都是阳城贡献的，这样重要的岗位，必须要有一个能力够强，思想作风够端正，目光够长远的同志主持工作才行。我们是为党和国家选能任贤，不管谁在哪个岗位工作？都是为国家、为人民服务嘛！”
人家丁朝贵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顾书记只能做最后一搏了：
“丁部长，也不是我偏爱哪个同志？春水市作为一个三线小城市，在赵季良同志的努力下一步步的快速发展起来，我们应该看到他付出的努力和汗水？讲经济总量春水是不如阳城，可在座的各位应该知道，阳城是上一届市委乔书记带领发展起来的？乔副书记，长我说的对吧？”
乔春喜是顾书记的得力干将，现任省委副书记，是顾成义费尽心思把他从阳城市委书记的位置上提拔上来的，对于顾书记他是感恩戴德，有呼必应！他明白顾书记这句话的意思？这是让自己添把柴禾，好把火烧的旺一点？
他马上表态：
“我那时候在阳城的任上确实是付出了太多的心血，三年前阳城的GDP每年都是5%到6%之间徘徊，我可从不敢有一点懈怠之心，自从钱敬轩主持阳城的工作以后，增速确实不如以前了！”
李兆顺气得心里直骂娘？这家伙简直就是顾成义的一条狗，一哄就咬？
他看了一眼乔春喜，恨的牙根痒痒？可人家乔春喜是省委副书记，是协助书记管理组织人事工作，实权在握，又有顾成义替他撑腰壮胆，自己还真拿他没办法？
顾书记又做了深度剖析：
“根据这两年的数据分析，阳城经济每年的递速只不过才2%多一点，这只能算是两年前发展的惯性而已，那他钱敬轩都干了些什么？是不是应该给他降级使用？再看看人家赵季良是怎么领导春水市发展的？雷部长你可以看看内部参考资料，春水市每年的经济增速都保持在7%到8%之间，这可是实实在在干出来的成绩？作为一个市委书记，赵季良同志兢兢业业，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的为国家、为人民呕心沥血的工作，听说他为了中祥县能加快上马一个大型脱贫项目，曾经两天两夜都没睡觉？我们作为领导的不应该视而不见？这样的好干部就应该给他相应的提拔，咱们大家心里都有杆秤，谁该上谁该下不用我再多说了吧？”
李兆顺被顾书记的话刺激的心里烦闷，他松了松领口的扣子，拿着烟的手微微的抖了抖？这闹来闹去的，按顾成义的意思钱敬轩不但不能升为副省长，还得降级使用？这他妈也太狗血了吧？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火红的烟头急速的缩短了不少，徐徐的吐了几个烟圈，看着袅袅的烟圈渐渐的飘向空中！
作为省长，他并不是太强势的人？省里大大小小的几次人事调整，他从来都是积极配合顾成义的工作，稀的稠的全让他一个人吃干抹净？可这次他不想再忍了？如果一再的忍让，只会让同事们看笑话，显得自己既窝囊又无能，以后怎么领导省政府？决不能次次都被人家牵着鼻子走？
眼瞅着丁部长无言以对，他只能赤膊上阵：
“顾书记，赵季良是做出了点成绩，可刚才雷部长也说了，上面领导有硬性规定，他满足不了条件，如果硬提拔上去？能服众吗？在座的各位真就服气吗？”
顾成义针锋相对：
“什么硬性规定？有红头文件吗？拿过来我看看？”
李兆顺气急败坏：
“就算没有这项规定，将来他是要主管全省的经济工作的？一个省的经济工作能和一个春水市相提并论吗？前副省长纪国华不就在【东南经济】上发表过文章嘛！最起码也得让大家看到赵季良的前瞻性和经济理论水平？要是连个豆腐块都没能力发表，这样的人怎么能主持好全省的经济工作？”
顾成义冷笑：
“纪国华是在【东南经济】上发表过文章，可现在呢？他被判刑七年六个月，他发表的文章还有人看吗？”
丁朝顺不得不出面调停：
“顾书记，李省长，你们两个也别扛着了？前几天顾书记不是说赵季良要在【世界经济】上发表文章吗？虽然【世界经济】只是省内刊物，我听说这本经济类刊物在国内也很有影响力？如果他赵季良真能在杂志上发表文章，我会把杂志捎回去让卫部长和首长过目，他们两个会决定用谁不用谁？你们看这样行不行？”
李兆顺心里冷笑：一天的时间他赵季良有日天的本事也发不出什么狗屁文章？更何况余副省长早就打过招呼了，如果能发表会等到现在？
他和宣传部长余笑亭对视了一眼，余笑亭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
“我觉得这样挺好，雷部长这样做也是为了工作，我赞同！”
顾书记知道大势所趋，自己这一仗估计要输了？
人家丁部长虽然只是个副部级，可人家毕竟是上面中组部领导，在人事调整方面有一定的话语权？你再大的本事也越不过人家中组部吧？他无奈的点了点头：
“好吧，就像丁部长说的，不管是谁来省里工作，咱们都是为国家选贤纳才，老革命家不也说过嘛：不管白猫黑猫，能逮住耗子就是好猫！雷部长明天下午走，那我推掉明天下午的座谈会，到机场给你送行！”
丁朝贵婉拒：
“你顾书记日理万机，我可不敢耽误你的工作？明天我谁都不让送，耽误了大家的工作就是犯形式主义错误！”
眼看着会议再进行下去也没什么意义？顾书记征询的语气：
“丁部长，我看今天就到这里吧，春节将至，大家一个比一个忙，咱是不是不耽误大家的时间了？”
丁朝贵早就想休息了？一个省委书记，一个省长，两个人剑拔弩张，自己瞻前顾后，闹的一个脑袋两个大？还是赶紧收场的好！
“那行，要是都没什么事了？咱就不耽误大家的时间了！”
顾书记又问李兆顺：
“李省长，还有没有要安排的？”
李兆顺更不想在这样的气氛下待着：
“我没啥安排的，省府还有几个会要开，我得赶紧走，先失陪了！”
表面上看，李兆顺这次有希望大获全胜？可不到最后一刻决不能掉以轻心？出了会议室，他急匆匆的追上余笑亭：
“老余，那件事情有没有把握？别到时候再出了意外？”
余笑亭拍着胸脯保证：
“李省长，您交待的事儿我敢不用心吗？他吴建淼敢把这件事办砸了？我抽他的筋，扒了他的皮！”
李兆顺还是觉得不太踏实：
“我怎么老觉得心跳的厉害？这次是我和姓顾的第一次交锋，越是到了关键时刻越不能大意，要不然你再打电话问问？”
余笑亭只能掏出电话，李兆顺拉着他走到僻静处：
“你告诉他，只要他能办好这件事，我让他退休后享受副省级待遇！”
余笑亭暗笑：副省级待遇还用你批准？正厅级领导很大一部分退休后都享受副省级待遇！但他也不能说别的？磨都拉了何必再挨鞭子呢？
他拨通了电话，吴建淼最不想接的就是他余笑亭的电话？可他早晚是回避不了的，他一面快速运转着大脑，一面嘻嘻哈哈的：
“姐夫，是不是有啥难办的事儿需我在我姐面前打埋伏？”
“打什么埋伏？你以为我跟你一样？你别以为你办的丑事都天衣无缝，我就是不想搭理你那么多？你少和我嘻嘻哈哈，我交待你的事情没出什么纰漏吧？”
“姐夫，我昨天参加了个文化沙龙，今天上午又开了集团中层以上领导会议，还没顾得上问呢？”
余笑亭心里一惊？别他妈真出什么意外？这是自己第一次替李省长办事情，真办不好李省长以后或许会给自己小鞋穿？
“你他妈能干成什么事儿？什么狗屁文化沙龙？开会能误了我交待你的事？你马上打电话问问【世界经济】杂志社，出了问题我马上让你从集团滚蛋！”
吴建淼擦着脸上的冷汗，唯唯诺诺：
“你别急嘛？我这就打电话去问，对了，我姐说三十那天让你去我家吃饭？”
“吃什么饭吃饭？你要是把这件事办砸了？我让你吃屎也吃不上！”
隔着电话吴建淼都感觉到了震动？
他隐隐觉得这件事或许办错了？他赶忙拨通【世界经济】主编蔡敏之的电话：
“赵季良那篇文章你安排上了没有？”
蔡敏之表功：
“今天可把我忙坏了？接到您的指示以后我是分秒必争，紧急叫停了印刷，组织编辑部全体员工加班加点的干，一直干到上午十一点……
吴建淼咆哮着：
“你他妈的啰嗦啥？我问你他的文章安排了没有？”
蔡敏之吓了一跳？
“安排了安排了！我亲自下达的指令，印刷厂已经排版印刷出来了，大部分杂志已经分发出去了！”
“啊？分发出去了？往常要两三天才能干完，今天是怎么回事？你们都他妈的打了鸡血了？”
蔡敏之云里雾里的？不知道吴建淼疯狗似的为什么要骂人？他一会儿一个主意，怎么伺候都他妈不对了？
“领导，您亲自做的指示，我们怎么敢怠慢？”
吴建淼啪的把手机摔在地上，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一头是姓夏的威胁，一头是大舅哥恐吓，自己才是耗子钻风箱～两头受气？该怎么回复大舅哥呢？
他看了看四分五裂的手机，喊了声：
“甘秘书？”
甘苗苗推门而入：
“什么事儿吴总？”
“把你的手机借我用用！”
甘苗苗这才看见凌乱的地面上躺着吴建淼惨不忍睹的手机“尸首”，她连忙把自己的手机递过去！
拨通了大舅哥的手机，大舅哥先是问了句：
“你好，我是余笑亭，你是哪位？”
“是我呀哥，我是用甘秘书的电话打给你的？”
大舅哥咆哮的声音又传过来：
“你他妈搞什么鬼？你的手机呢？”
吴建淼怯怯的声音：
“我刚才太生气，一时冲动给摔了！”
余笑亭气乐了：
“吴建淼，你这手机早不摔晚不摔的？明知道我找你有紧急的事儿，你他妈的故意和我做对是不是？电话你打了吗？”
“我刚打完电话，蔡敏之这孙子不听我的话，他竟然瞒着我偷偷把赵季良的文章塞进去了？这还不说，他还把文章排在了前面？你说我能不生气吗？要不然我咋能把手机都摔了呢？”
吴建淼死不要脸的把蔡敏之拉出来做挡箭牌，反正谁死自己也不能死？
余笑亭没想到他这个小舅子真把事儿办砸了？现在已经顾不上追责了，他立刻想到了补救措施：
“你马上打电话给印刷厂，让他们停止印刷刊物！”
吴建淼有气无力的声音：
“哥，已经晚了？印刷厂加班加点的干活，杂志已经分发出去了？”
对面似乎也传来了摔手机的声音？接着，手机里一片忙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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