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软禁
宁王被软禁的消息,没出几日在京都就传得人尽皆知,消息一出传什么的都有,从开始谣传藐视朝廷律令,传到后来犯上作乱通敌卖国,越传越离谱。
浦笛听到舅舅说起这事,已经过去了三天,太医被下令不能上府,城中的医馆无人敢去。
他想都没想带着药箱直奔宁王府,小五跟在后边气得直跺脚,嘴里骂骂咧咧,“好事不沾边,坏事上杆子爬……”
来到宁王府浦笛先去看了云裳,宽大的床榻上她身体薄薄的一片陷在被褥里好像睡着了,轻得连呼吸都闻不见。
浦笛放下药箱,坐在床边看到她脸颊消瘦了很多,面色枯黄又憔悴,这些日子他托人打听过很多次她在牢房里的状态,都没有人给回音,此等重犯,没人愿意惹上祸事。
在床边静静的看了很久,他也没舍得挪开眼睛,人能活着出来就很幸运了,云裳以前睡觉总是微微皱着眉头,一点点动静就会惊醒,从未像现在这样安稳。
婢女把热好的药端进来,看到浦大夫还坐在床边也没诊治,就招呼他到外面借一步说话。
浦笛连忙提起药箱起身,跟着出了房门。
婢女领着他到了厅子旁边的一个小格间,这个小格间应该是临时搭出来的,简陋得只有两个熬药灶口,她把药放在台面上,靠着门框脸面愁容地说:“浦大夫,药都热了好几遍,云小姐一口都不肯喝,我们又不敢强喂,这可如何是好,你有什么法子能让她喝得进药吗?”
浦笛刚进小格间就闻到了几味药,为了确认猜测,他快步走到药罐边,用手翻了翻药渣……难怪云裳会是那样的状态,那根本不是睡得安稳,是不想再醒来!
“浦大夫…浦大夫…你怎么了?”
婢女看到浦笛的脸色很不对劲,像是受了惊吓,连叫了几声,浦笛才嗯了一声。
突然鼻子一酸,说不出话来,他只是摆摆手,快速离开了,怕被人看见红了的眼眶。
在花园里缓了好一会,许黛娥带着他去了宁王的寝房,快到门口时,她淡淡地扫了一眼屋子里面说:“宁王情绪不好,我昨天请了相熟的郎中,房门都不给进。”
许黛娥说着说着眼泪就忍不住掉了出来,她拿着手帕揩了揩眼角又道:“还好你来了,我真怕他撑不下去了。”
浦笛安慰了她几句,就推门进去了。
晏南修正靠在床上闭目养神,一张脸极其冷峻,赤裸的上身只披了件青色的外衣,胸口处白色的棉布已经被染成了暗黑色,很明显是伤口裂开了。
他感觉到有人进来,睁开眼睛刚想说话,就听到浦笛说:“受人之托,希望宁王不要为难我,我带了银针,但愿不会用上。”
浦笛拍了拍药箱,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九玄针法,一针下去哪怕是只老虎也能乖得像只病猫。
他把能威慑人的银针先铺开放在一旁,就解开了晏南修身上的棉布,一层一层的棉布已经硬成了胸围的形状,是被血染了一次又一次, 棉布才会变成这种效果。
浦笛把针线穿好,看了一眼麻药,心一横还是直接上手缝合,针线飞快的皮肤上穿梭。
缝合的过程,他时不时看一眼宁王,宁王一脸平静任由他缝合,似乎没感觉到疼,脑子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神看在摊开的那些银针上面,难怪敢怒不敢言,原来也是怕那些针。
伤口缝合好后,浦笛用棉带把伤口再次绑好说:“敢在寂字牢里大杀四方的人骨头就是硬,命也够硬,这伤口再偏一分,神仙也救不了你,希望宁王好自为知。”
晏南修稍稍抬了下眼皮转向他,似乎在思考他话里的意思,突然记起和云裳第一次见面后,第二日浦笛就来到府中,怒气冲冲说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话,还揍了他一拳,难道他都知道?
浦笛也不管他听到了,还是没听到,把医具收好后,又从药箱里拿出几副药,对婢女说:“这一瓶擦在伤口上,这几副药,每日一副,服完了来浦草医馆找我。”
交待好了婢女,他把药箱挎在肩上准备出门时,听到了一声浦大夫。
听到晏南修的声音,浦笛有些不解地偏过头,给了他一个询问的眼神。
“你知道?”
浦笛一愣,很快明白过来他在问什么,便嘲讽道:“宁王,这就是你所说的不伤她半分,你承诺的周全?你明明知道…她的伤害全都是你给的。”
这些话似乎解不了气,他又说:“云裳在我身边这几年,学的可都是用毒的法子,她要想宁王府跟云家一个下场也是能做到。可是她遇着了你,下不了手,你能把她逼到这个份上,真是功不可没。”
浦笛一通发泄嘲讽,觉得和他再无话可说就朝门口走去。
晏南修听到他的话,眼神中有种不可明说的东西一闪而过,很快又收回了外露的情绪,接着问:“她喝药了吗 ?”
浦笛本来一只脚已经踏出了房门,听他这么问,还是停住了脚步,冷冷地回:“听下人说还没有…我是在她睡着的时候去的,再不喝…我也不敢保证什么。”
晏南修目送浦笛离开,目光停在窗棂上看了许久,经过了漫长的停顿后,他喊了身更衣。
这一声实在太过冷戾,婢女匆匆帮他把衣服扣上,跟着出了门。
云裳屋内的婢女看到宁王推门进来,吓得不由得身子一紧,眼神中也充满了恐惧,本来府里的下人也没那么怕他,只是他连牢房都敢烧,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寂字牢门口活下来的狱卒,把宁王描绘得是个手段非常残忍的杀人恶魔,婢女们听到这些在心里多多少少有些害怕,生怕现在宁王在气头上,一个不小心就让他们脑袋搬家。
晏南修只是看了看桌上的药,婢女心口一松,连忙把刚热过的药送到了他手中。
滚着热气的药碗端到了云裳唇边,桃仁,红花,川芪的味道顺着白气流入了鼻洞,晏南修不紧不慢的看着那张过份苍白的脸,缓缓地道:“云姐姐喝药吧,不烫了。”
云裳静静地躺在床中,一双眼睛微微张着,听不见任何声音,好像只剩下一个躯壳。
晏南修修长的手指摩挲着碗沿,轻轻回转了几下把药碗放下,一副观赏性的样子看了她一会,随后便语气生硬地道:“让你好好吃饭,养好身体,你都不听,这样我会生气的。”
依旧得不到任何回应,她就像一个没有魂魄的人,时间和空间好像不存在。很快晏南修眉头一拧,三根手指凶狠的捏住了云裳的下颌角,强迫她抬起头来。
云裳一张脸被捏变了形,灰败的眼睛里是他的身影。
“我再说一次,把药喝下去。”
晏南修看着她那双了无生气的眼,一不做二不休端起药碗,含了一大口,俯下腰身把药从嘴里灌入了云裳的嘴里。
每灌入一口,晏南修的大拇指就按压一下脖腔,使药完全进入云裳的胃里,整碗药灌完,他的唇舌带着浓烈药味的舌头,没有任何眷恋的退了出来。
他用手指轻轻擦掉嘴角的残渍,脸上带着不明显的怒意,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床上的人,一句一顿地又道:“云姐姐,你应当感激我用了最温柔的方式,只是从今以后,你没有机会再仗着我的喜欢有恃无恐了,在我没允许你死之前请你好好听话,宫里想让人死不了的法子多的是。”
云裳就像被某种东西隔在自己的世界里,还是没有任何反应,眼珠子都不会动一下。
王爷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让婢女心惊肉跳,婢女收走药碗后就,像只猫一样轻轻的退了出去。
同他们俩处在一室实在太窒息了。
晏南修看了眼用小火温在一旁的菜肴,一口没动。
他走过去盛了两碗粥,摆好碗筷,对着云裳说:“看来云姐姐这几日都没好好吃饭,现在过来用膳。”
他在床榻边来回走了几圈,知道眼前的人已经没有了求生的意识,很快就下定决心,弯腰在云裳耳边悄声道:“我忘了云姐姐还没学会听话,不听话我会生气的,我生气了你就会后悔。”
“任何人都有弱点,我猜猜云姐姐的?”
停顿了一会,听到晏南修又说:“你想见云凡吗?”
床上的人听到云凡这个名字,好像突然从梦中惊醒,她慢慢转过头,眼里充满了未知的惊愕,看着床边居高临下的人不敢确认似地问:“你…你刚才说什么。”
久未说话的声音很虚弱,晏南修听得很难过,可是脸上却摆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他没再说什么抬衣就走。
云裳看到他想走,伸着手想去拉他才发现躺在床上几天都没动,身上早就没有力气了,急得从床上滚了下去。
她不顾疼痛的扯住晏南修腿上的裤衫,用力箍住他两条笔直的长腿,“晏南修…你别走,你刚才说什么…你…你再说一次……”
他好像说了云凡,难道云凡还活着,云裳生怕他跑掉,仰着头眼睛都不敢眨。
晏南修脚步一顿,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一脸惊恐的人,强压住了所有的不忍心,问:“我已经生气了怎么办呢?”
云裳像是进入了一种极度恐惧的状态,断断续续地说:“我错了,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你刚才说…说什么。”
“既然云姐姐想听,那我就再说一次好了。”
他琥珀色的眸子里突然蒙上了一层深不见底的颜色,俯视着她,“云凡就是亲手把你送进寂字牢,让人凌辱的莫侍卫。”
听到后面几个字,云裳想站起来捂住他的嘴。
刚起一半,因为卧床太久,没有力气又跪了下去,“别说了…别说了…晏南修,你…你真的好狠。”
他是故意的,设好了圈套等着她钻。
求着他钻了进去。
她终于看清了真正的晏南修,能有一百种方式让她活着,求着他活着。
那个侍卫怎么会是云凡,他从小身子常生病,娇娇弱弱的像个小姑娘,一点血腥都见不得,又怎么会在晏南修身边呆了这么多年,还把自己忘了。
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晏南修看着跪在地上接近崩溃的云裳,有那么一瞬间的犹豫,终究还是抵不过内心,把她抱了起来,放到案前的软椅上。
他蹲到她面前,用手指擦去脸上的泪水,轻轻抬起挂满泪珠的下颚道:“我本来不舍得让你知道我有多狠,又不忍心像对别人一样待你,云姐姐,你不妨行行好,听话一点,这样我们都能少些折磨。”
云裳看不懂眼前的人,他的眼睛很深情,说出来的话又像刀子一样,一刀一刀的在身上割肉。
泪水像断了线似地止不住往下掉,她拼命的点着头,急忙想把眼前的粥全部扒进嘴里。
晏南修制止住了她的行为,舀了一勺粥说:“张嘴。”
云裳顺从的吃了进去。
太久没好好进食了,刚咽进一口粥就像呛进了肺里,而后疯狂的咳了起来。
晏南修用手掌轻轻在她后背顺着气,轻言细语道:“别急,慢慢吃,往后有的是时间。”
云裳此时听到他每一句话都如雷灌,她再也不敢忤逆,耸着肩一边抽泣一边从喉咙里艰涩的发出一个好。
晏南修看着乖乖进食的人,心中一涩,“裳儿,忘记不愉快的事,你答应过我的…清了,往后你…无需事事回应,只要像从前那样对我就好。”
从前……云裳努力的回想从前。
从前怀娄城外的田埂上,四季会开出五颜六色的小花,飘落着黄叶的溪水清澈沁心,天很高云也很蓝,遥吾山上和月下花前一坐便觉得就是一生了,一幕幕看起来是那么的不真实。
从前真好。
一碗粥喝下去,云裳的嘴唇有点血色了,晏南修把她扶回床塌上,轻轻地搂着她说:“裳儿,我从知道不能爱你的时候就爱上了你,当年的我太年少,身不由己犯下了无法挽回的错,我会用一生来弥补,以后没有人能再伤害你,父皇也不能。”
云裳怔怔地点了点头,这种承诺她不敢信,可是看着晏南修果断的眼神,她黯然的想,他不会再给她别的选择。
她爱过的那个晏南修不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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