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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激战


百色城的战火到了最焦灼的时刻,敌人未时末冲破了山坡。

  赵小久带着两千重步兵光荣的完成了自己的使命,苦战了三个时辰,全军覆没。他的头颅被敌人割下插在旗杆上招摇又挑衅。

  寅时,一只穿云箭倏的从地面升空而起,打响了最激烈的战。,声音越来越密集,好像要穿透人的耳膜,震慑心魄。

  ‘嚓嚓’岭河5000弓箭手身穿皂衣,分列前后十队,前队弯曲前膝,左腿着地,左手前伸,崩紧弓弦,弦上满月‘嗡嗡’直响,回弦声似乌兰河在哭泣。

  ‘嘣’万箭齐发的响声如同巨石炸裂,散出无数飞蝗。它们腾空而起呼呼的向前扑去。

  铺天盖地气势把整个北门笼罩在阴暗蔼蔼中,不停有东沙士兵像被饿狼的尖爪插入内体,闪躲不及便纷纷倒地。

  未等喘息,后方的弓箭手早已松弦,‘嗡’的响声穿过气流,搔得人耳膜生疼,好像岭河丛林里的娅蟒从耳朵中破壳而出,吐着芯子朝脖子上呼着冷气。

  北门的东沙士兵在伏着身子,把一箱箱沾满桐油羽箭全数打开,架好弩弓,对准了背负沙袋的岭河汉子。把那群灰衣人悉数穿透,箭火在身上窜了起来,一袋袋沙包混着污浊的鲜血,倒在了不深的护城河里。

  十六七岁的青年被强征走上了战场,带着母亲的思念倒在了他乡。护城河里很快浸成了瑰丽的红色,发散出残败的气息。

  东门狼烟四起,一场攻尖恶战,瞬间拉开了帷幕,轰轰隆隆的脚步声,从西北狼峰山上冲下来,震得地动山摇。密密层层的漫天箭雨,像乌色的云层从古老破败的城墙上倾斜,带着残暴掠过,身穿重甲的岭河步卒走在最前面。

  他们手持的盾牌也挡不住太多的乱箭,年轻的汉子如被地面伸出的手突然拉住一般倒地,瞬间被身后蜂拥而至的骑兵踏成了肉泥。

  东门犁胡军队,在能工巧匠的竹编云梯上不断向上攀爬,跟随的是赤着上身的犁胡奴隶。他们不计后果的推着攻城车均速前进,哪怕身上中箭,只要没倒下不敢后退。后方的长矛方队随时对准他们的心脏。

  一柱香的功夫岭西门岭河军就到了护城河,盾牌后面的弓箭手拉着大弓对准了城墙,给过河的战士们减轻伤亡。士兵扛着木板竹枝,搭在早已填平的沙包上,简易桥艰难的在河面支了起来。他们嘴里唱着听不清的战歌,激扬无畏的曲调,每个人都能听懂。

  这时石驽车和攻城车,缓慢跨过了护城河。

  满脸涂满彩泥的晔勒国士兵架好石弩,俯身在前面盾牌手的掩护下装好火罐,投向城墙。

  火光把刚幕下来的天际照成了白天,呛鼻的焦味被风一吹,流入百色城的家家户户,年轻的父母捂住孩子的耳廓,眼里尽是听天由命的麻木。

  大眼睛抱着阿娘的身体满是疑惑的问:“所以会赢吧。”

  “吃了你的饼当然会赢。”

  农妇发黄的脸上,想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并不顺利,只能用语言安慰着女孩。

  “如果他们打进来了,我们就会死对不对?”小女孩见妇人没有回答又说:“就会变成天上的星星了。”

  大眼睛知道战争不好,只是不明白死意味着什么,阿娘和她说过阿爹变成了天上的星星看着她们。

  小女孩觉得变成星星,也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只是会孤独吧,星星和星星相隔很远。

  攻城车轰轰的撞击着城墙,妇人把眼前的孩子一下搂进怀里,抱得紧紧的生怕一不小心她就化成空气消失了。

  “那是什么声音,比炮竹更响。”

  “今年还没放过炮竹哩。”

  “阿娘你抱得太紧了,我快要透不过气了。”

  小女孩子一句一句的说着,并没有得到回应。

  妇人颤动的手臂,猛的一下放开孩子,眼里全是冰渣子,只要听见有人上楼,她一定先一步掐死她。

  攻城车木头前的厚铁皮和铜门,撞出尖锐刺耳的声音,和某处木楼里的琴声交杂在一起,最初撞城的声音把琴声完全盖过了。

  时断时续的轰声中,偶有一缕琴声似有似无的钻出来,起初那琴声依旧低沉,后来随着攻城车每撞一下,琴声突然拔高像是回击。

  彦戎张着耳朵听着熟悉的韵律,这分明是昨晚弹琴的那人,“叟”的一声火罐在他眼前炸开,前面士兵的皮甲燃了起来。

  彦戎想上去帮他脱下皮甲,更多的火罐像流星群一样朝他这里投来,身前立马变成一片火海,把人湮没在火中。

  攻城梯瞬间架了起来,眼看豁口就要打开,彦戎带着一队兵用几袋泥土盖在火上,一刀刀砍对准刚冒头的敌人砍了下去,咸腥的血液溅了他满脸。

  他一边防着火罐一边对准敌人,身边的人一个人倒了下去。眼里很热,不知是敌人的血液还是自己人的。

  他机械的挥动着手里的长刀,底下黑压压的敌军不要命的往上冲。

  火光中他看到计娣华站在哨口,手握着大弓,不急不躁的对着挂着赵小久头颅的军旗放着冷箭。

  她的眼神始终凌厉果决,放了上百支箭没有一支跑偏,都射中敌人的要害。

  这个黑夜城中烟火四起,没有一处是炊烟,都是战火,带着死亡和毁灭的气味。

  越霖带着后勤营的人小跑到计娣华身边说:“计将军,南门破了。”

  计娣华有些恍神,城南是左将田世渭在守,他有勇有谋是计娣华最放心的一位大将。

  这么多年打下来,他从来没败过。前两城退兵也是他在断后,在军中的资历最老,跟着爹爹一起打出来的。

  他是士兵们的信仰,也是计娣华的信仰,计娣华是小兵时就跟他,连他都被攻破了,百色城难道真的守不住了吗?

  计娣华淡定的下着军令:“你们去支援吧。”

  越霖走后,她和自己的亲兵交待了几句,亲兵飞快散走。

  攻城车的声音终于消停了,敌军都涌向了南门,等敌军一走西门和北门的兵立即奔赴南门。

  “谁。”妇人听见敲门声警觉的抱紧了大眼睛。

  “东门已开,计将军传令,让你们赶紧出城,排好队不能拥挤,否则格杀勿论。”

  妇人的手从女孩的脖子上垂了下来,她全身抖得厉害,拐着步子走到了门边  ,听了一会没有动静  ,哆嗦的手拉了几下门栓才拉开。

  门外已经没有人了,隔壁家的门又响了起来。她这才发现南门那是一片火光,惨叫的声音接连不断。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一个踉跄冲到大眼睛身边,瘦弱的身子抱着大眼睛飞快的向东边跑去。

  东门两队兵嘴里一直在催促“快点,排好队,乱跑者格杀勿论。”

  “带这么多东西做甚,扔了。”

  守城兵指着一个满脸皱纹,瘦干的跛脚老头说。

  “大,大人....”老头实在舍不得仅有的一床棉被,嘴里含糊不清的叫着。

  士兵往他颈上一抓,把他提了出来,“你这一慢知道会害死多少人吗?”

  老头眼里都是惊恐,他马上就能出城门了,实在不甘心,用他的跛脚极快的向城门跑去。

  士兵毫不留情的一刀砍在他颈上。

  血溅到旁人身上,也没有人会在意,这点腥味早就被恐惧盖过了。

  身边的人快速的跟上了队伍,再无一人敢插队,也没有任何一个人稍做停留看上一眼,都如风般掠过东门。

  尽管大家不知道跑出去的生路在哪,但是比在城中好,在城里只有必死无疑这一条路。

  此时不管是贵族还是奴籍,人人平等,谁先排上队伍谁便多一分活命的机会。

  城中的人都涌向了东门,而那个琴声一直未停,调子与昨晚的不同。

  今天的琴声越弹越重,配合着激扬的兵器声,直击人的心魄。琴声中能听出对这片城土的眷恋和战争的憎恶,弹琴之人或是不想走了。

  一队士兵走到监牢区打开了牢房,犯人看着这些兵没有一个人敢动。

  士兵扬了扬手里的刀说:“大将军有令,向南去,如若不死,你们自由了。”说完扔下几捆兵器。

  牢房的待罪之身看见满身是血的士兵,犹豫了一下就纷纷捡起了兵器,跟随士兵走出了牢笼。

  为自由而战斗。

  彦戎的铠甲上沾满了血肉残余,刀口上的血还没有干涸,站在晏南修面前心情错杂。

  他有太多的话想问。

  晏南修打量了彦戎几眼,不再废话,“城中战况如何。”

  “只剩不到一万人了,殿下再不去,也许只有我一个人了。”

  “彦将军收好你的情绪,我需要知道战况。”

  “敌军昨日夜里刚到四万援军,现在应该还有八万战力,敌军主力军从南门挺进。东门本是城民退城之门,出逃的也不过寥寥上万人,此时我方正在东门防守,也早无还手之力。”

  京兵从北门挺入后分成四队,晏南修带着一队人,骑着血愿直接奔入东门。

  腥味,浓烈的血腥味窜入了鼻腔。

  一个娇小有力的身影手持一把铮亮弯刀,站在一处高台上,颇有‘一夫莫开,万夫当关’的架式。身姿虽小,却孔武有力,又快又狠的对着身前的每个一敌人。

  倒在她脚下的人连哼声都发不出,那把削铁如泥的‘黑风刀’被她使得出神入化。

  那是她晋升为东沙大将那年,计老将军亲自叫人打造的,同她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战之根本是人不是城,这句话她刻进了骨血里。

  几个侍卫装扮的人,在那娇小身形四周奋力搏杀,周围堆叠了厚厚的尸体。

  晏南修抽出蛟月剑冲进了战场,计娣华看了晏南修一眼,没有说任何一个字。

  她眼里写满了不解和不信任,这个男子光泽绢秀的青丝与那身战铠格格不入,实在不像会是上战场杀敌之人,那张漂亮到惊人的白亮面皮,倒像戏台上的小生。

  只是瞬间恍惚,援军的到来让她看到了希望,也明了没有被放弃。全身血液冲进手臂,发起了反攻。

  这是晏南修头次看到战场上人的眼睛,他们每个人变身成狠厉野兽,露出了尖利的牙齿,如他那年被父皇扔进狼山遇到的野狼一个神态,没有情感,所有的撕杀都是体内的本能。

  杀过几轮后,血路被撕开,敌人举着兵器有了畏色,蹒跚着脚步向后退去。

  计将军的亲兵把他们护在中间,扑上来的人很快倒在了黑暗中。

  突地又有黑压压的几队人围了过来,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赤面男子站在队伍的后面,利眼紧紧盯在计娣华身上,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了。

  他是岭河国的兵马大将,两年前他的父亲岭河国的护国大将,死在了计娣华手上,正面相博他等了很久了。

  哪能再容她逃。

  他坐在马上对着高台上喊道:“计娣华,你的死期到了。”

  “你晚了。”

  计娣华的声音像裂开般嘶哑,没有任何惧怕,这是多年战场沉淀下来的气势。

  “是晚了些,早在你砍下我头父头颅的时候,你就该死了。”

  男子手一挥,伏在远处弓箭手的箭如雨般射了过来。

  莫凡紧贴在晏南修身边,用长刀挡开射向晏南修的利箭。计娣华身边的亲兵侍卫相继倒下,很显然敌军只要计娣华的命。

  晏南修背靠莫凡说:“去,把马上那男人杀了。”

  莫凡不为所动,“殿下,我的职责是保护你。”

  “他们的目标不在我。”

  “……”

  说话间几支箭齐发,箭直抵晏南修胸前,射程极远,力道极重,这箭比一般箭要粗。

  莫凡没有把握全部挡开,冷静拉过一个东沙士兵的身子全数接住了。

  士兵瞬间被射出几个血窟窿,张着嘴满是不解?怎么也想不到,刚才还和他并肩作战的同伴,瞬间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他没有丝毫犹豫,也没觉得任何不妥。

  莫凡当然不会有任何感觉,他冷漠的扔掉手上带着满目惊恐的士兵,对晏南修说:“能为殿下死是他的荣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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