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神针往生同会首,十万火急赴灾前
钱家庄棺材铺。
大门儿前头这叫一个冷清啊。
毕竟这是棺材铺,他不可能开在闹市儿,晦气,也没几个人愿意光顾。
没听说过有谁跟人家唠嗑儿这么唠:诶呀,哥们儿,闲着没事儿咱哥儿几个逛棺材铺去吧!
他没有这样儿的人。
租个旺铺,租金高还不落好儿,干脆就在这小街巷子当中开,有生意就做生意,没生意也图个清净。
这棺材铺的掌柜的他叫穆冬月,大名儿穆冷。
要说这穆冬月是什么人,在这十里八乡也算是有点儿名号,他是往生堂的弟子。
前文书咱们说过了天底下什么门派都有,那么说这些门派靠什么吃饭,又是靠什么来养活这宗门上下一大家子?
一个人一个法子。
神针宗靠给人瞧病开药,往生堂那就是靠给人送丧。
当然了,偶尔有那个没钱办丧事儿的他怎么办呢?
不着急,往生堂也单卖棺材,当然,不光棺材啊,香蜡纸钱,纸人儿纸马,往生堂都卖。
这间棺材铺,他就是往生堂开的。
穆冬月坐在棺材上头,手里头盘着一串儿珠子。
他在往生堂里头不是什么大人物,那些内门弟子真传弟子是不可能来到这儿做生意的。
当然了,倒也不是说这些人多么多么金贵,外门弟子多么多么挨欺负,听过前文书的您各位都记得,那白玉丽是个什么德行。
那个德行他没法儿做生意啊。
大掌柜穆冬月一边儿盘着手里头的手串儿,嘴里头一边是哼哼唧唧哼哼唧唧。
“大太阳来风光好,棺材铺前罗家雀儿!
谁家门旺我不羡,谁家挣钱我不想,
独爱门儿前儿清冷气儿~是天下太平,无灾荒~”
什么意思,这大太阳照着,天气是真好,可是我家铺面儿前头门可罗雀没一个人上门儿。他们谁家门前生意多么多么好,他们谁家挣钱多么多么多,我是都不羡慕,我就喜欢我这门儿前头没人儿,这证明横死的人少!这证明天下太平!
能心安理得的哼出这小调儿来,这穆冬月是个什么人您各位心里头也就有个数儿了。
“诶呀……饿了……去当街对头儿那蹭口热乎饭且,不开门儿啦~”
穆冬月一起身儿,手里头抓着这手串儿就打算关了店门儿。
干嘛去?
到饭点儿了,去另外一条街对面儿上去蹭顿饭。
那儿是神针宗开的医馆。
神针宗往生堂那是世代交好啊,毕竟这两家儿是互为因果!
什么叫互为因果?
神针宗治不好的人,基本上那就是往往生堂送了。
往生堂送的死人,有的时候儿还有救,也能转到神针宗去。
两家儿关系好,穆冬月有事儿没事儿就去对面儿蹭顿饭吃,对面儿神针宗也不在乎,毕竟往生堂三天都难开一回张,神针宗是天天儿有人来。
穆冬月收拾收拾身上衣服,刚合上店门儿,就听见人的脚步声过来,听声音还是个瘸子。
这是来生意了。
穆冬月转过身来,不紧不慢的作个揖,“呦,客官,您家里头……糊顶棚啊?”
什么叫糊顶棚,现在咱们看见的少了,往上追几年还能瞧得见。
那时候儿的房啊,上头不像现在这么建,是架完房梁之后,又架小梁,架完之后铺一层稻草帘子,然后有的时候儿就直接铺一层土,有的时候儿上头铺一层别的什么东西,再然后就是垒砖盖瓦。
我不知道你们那儿是不是这么整,反正我奶奶家是这么整的。
这么弄的房顶啊,保暖还结实,可有一节,腌臜。
于是乎有的人就沾点浆糊,用纸啊什么的给房顶糊上,有钱的吊个顶,直接挂一层布帛,再有钱的那就是绫罗绸!
您得记住咯,没有缎子面儿的,这绫罗绸缎里头的缎子有三不用,糊顶棚不用,官衣儿不用,寿衣不用。
为什么呢,缎这个字儿同断!断子绝孙断绝仕途。
总而言之,说白了糊顶棚这就是个简单的天花板!
糊顶棚这也是个技术活儿,要弄的好看得有点儿手艺在身上,巧了,往生堂的人擅长扎纸人儿纸马。
往生堂经常接到单子,让糊个纸人儿纸马给死人烧了,让糊个金元宝给死人烧了,现在还有糊个劳斯莱斯,糊个苹果十六的是吧,总而言之这个技术往生堂他们门儿清!
他们专门儿给死人送丧,可是哪儿有天天儿死人的,于是乎他们就拓展业务,兼职给人糊顶棚。
那么为什么来人就问是不是糊顶棚呢?
这就是为人处世。
什么门面儿都可以吆喝什么门面儿都可以热情,这往生堂不行!
你看人家那卖布儿的,有客人来了店家都凑上去。
“欸呦喂!客爷您来了,有日子没来买布儿做衣裳了啊!今儿您打算买多少啊?欸您瞧瞧这个布儿,刚到的,您摸摸舒坦吧?你换上去试试,欸,这还有一匹呢!你挑挑,多带几件儿回去给小少爷穿!欸,下回还来呀您内!”
这没问题。
可这要是换了往生堂!
“欸呦喂!客爷您来了!家里头有日子没死人了吧!今儿死了几个呀!欸您瞧瞧这个棺材!金丝楠的!刚做的躺进去舒坦!欸您躺进去试试?我给您盖上盖儿,欸!这还有个呢!您也试试?欸!您多带几个给家里小少爷试试!欸!下回还来呀您馁!”
这不叫人给打死都算人家脾气好啊!
再有,宗门弟子闯荡江湖的时候儿,遇到人帮忙儿,总会感谢感谢人家:
人家神针宗受人帮助,人家会说,以后你有个头疼脑热儿的来找我;人家鬼箴宗会说,日后你想弄一身儿新衣裳你来找我;到了往生堂这儿,怎么说?日后兄弟你死了我给你送丧!
这以后谁还敢给自家弟子帮忙儿啊。
所以,往生堂虽然是以做死人的生意为主业,可在嘴边儿上挂着的,还是这糊顶棚。
有客人来了,先问一句是不是糊顶棚,也不显得自家儿人没人性,也给大家都留了点儿面子在。
“客官您糊顶棚啊?”
穆冬月一看来人,没听差,真是个瘸子,可是为什么这人身边儿还跟着自己的熟人?
此人身穿一身儿青色儿的褂子,身后头是背着一个木头匣子,腰间还有一洗的浆白浆白一布包儿。
谁呀?
这人名叫张拓海,大名儿张水疆,是神针宗的内门弟子,就在对面儿医馆当中坐镇,方才穆冬月就是要去他哪儿蹭顿饭。
“我,不是,我们不是糊顶棚……我们十家子四十多汉子,都死了,我们村儿老爷子让我来请您。”
水天养赶紧摆手。
“诶呦!”
穆冬月手里头一使劲儿,珠串儿差点捏碎咯。
“爷们儿,这可开不得玩笑!四十多人这可不是个小数儿!”
“行了老穆,你别神神叨叨的,人家既然这么着急那是八九不离十,你跟我一道儿去瞧瞧去就行了,要是有,咱们赶紧动起来,要是没有那更好,咱们俩无非就是白跑一趟!”
张拓海伸手扽了一下儿穆冬月的袖子。
“欸,得勒,你说得对,我去收拾收拾,找几张席子。”
穆冬月开了门走进了棺材铺里头,伸手一捻抻了几张席子。
那么说为什么往生堂有席子呢。
有的人家儿是连棺材都买不起呀,死了之后也就是拿席子一卷,埋了完事儿。
往生堂做这生意的那是当然有席子。
而且这席子不一般,卷起死人来,纵然是盛夏三伏天,也能十天十宿尸首儿不烂。
“欸欸,大侠,您少带两张,我们村儿里头也有席子!”
“你们的席子能让死人不烂吗?都来找我了,那肯定是为了让尸首儿烂的慢点儿好日后作证啊!”穆冬月瞪了水天养一眼,“还是说,你们那四十来口儿人都是天灾而亡?”
“呃……”水天养一寻思,对呀……黄老爷子让自个儿来找往生堂的人那铁定是为了作证啊,连忙掏出银子来,“大侠,您瞧瞧这些钱够不够,要是不够实在不行您少带两张。”
“什么钱不钱的!赶紧走吧!哪儿那么多废话!不就几张席子!送你们了!赶紧走!”
穆冬月把水天养的手一按,拉着水天养是跌跌撞撞来了城门根儿下。
解开了放这儿的毛驴儿,拍了拍驴屁股。
“会骑驴不!”
“会!”
“上驴!一般人跟不上我俩的步子,更别提你还是个拐子!瞧这日头,你上了驴咱们快马加鞭兴许能在落山之前到十家子。”
穆冬月指了指远处儿的官道。
“欸!我谢谢你!我真谢谢您!”
“莫要废话了,赶紧上驴!”
“欸!欸!”
水天养费劲儿上了驴,穆冬月和张拓海牵着驴,三人火急火燎……往十家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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