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卿 幽窗冷雨一灯孤

　　七杀，和我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也许是因为母亲不同的关系吧，我和七杀之间，有着太多的不一样。

嗯……不应该唤他七杀吧？也许我应该唤他秋生才是？秋生是他以前的名字，我以前，也不叫做绯卿，而是秋赋。七杀，是柳青给他的名字。而绯卿，也同样是柳青给我的名字。

并没有任何的含义，只是简单一个代号罢了，所以，无论是叫做什么，都是无所谓的。

但是，我却更是怀念以前的那个秋生，会拽着我的袖子，叫我秋赋哥哥的秋生。

那个粉雕玉琢的孩子会让我背着他在家中四处乱跑，会让比他高的我为他摘下他够不到的细嫩的柳条，会缠着我让我抱他，会让我和他一起玩捉迷藏，也会同我一起嬉戏打闹。那个时候，我们真的很快乐。

我和秋生都不是大户人家的孩子，家中的情况甚至有些贫寒，秋生的母亲死得很早，家中就只剩下爹，娘，还有我和秋生四人。娘对秋生并不怎么待见，大概是因为，他是爹和别人的孩子吧？

但是，我却非常喜欢秋生，喜欢这个弟弟的干净天真，那无邪的笑容没有沾染任何的尘埃。

只是在那一日，什么的改变了。爹欠了大笔的赌债未还，期限已到，赌坊的人上门来讨债，却什么都没有要到。将爹狠狠地揍了一顿，带走了娘，顺便，也将我和秋生一并带走。

我们被架上了马车，即使挣扎也无法逃脱，被粗麻绳将手脚绑住，也让我们动弹不得。

在那个时候，秋生挣扎得很是剧烈，就算是被人狠狠的一巴掌打在脸上也不曾停止挣扎，看到他满脸都布满了泪水的脸庞，我有些于心不忍，可是我又能做什么？我自己都动弹不得，如何保护他呢？

爹也在乞求他们放过我们，但是却一直没有成功，后来，他们开始有些不耐烦了，使劲推了爹一把，爹的头磕在了一块硬石上，鲜红的血液流出，他也再也没有了动静。

娘看到了这一切的时候，一时间哭得昏了过去。而秋生呢？我并不想让秋生看到这些，但是，我却什么也做不了。秋生在看见爹的身体再没有动弹之后，也停止了挣扎，只是瞪大了眼睛看着。

那些人也同样有些惊慌了起来，匆忙对视了一眼，快速的将马车赶走。

我看着秋生，他依旧是刚刚的那副错愕的表情，直愣愣地看着前方，眼睛也失去了聚焦，泪痕还挂在脸上并没有拭去。他并没有一点动弹，就是身体的微微颤抖，都不曾有。

“秋赋哥哥！”过了许久以后，秋生突然脆生生地叫了一声我的名字。

我再转过头去，看到的，是那个孩子，纯真无比的笑容。

“秋赋哥哥，我们，会被带到哪里去呢？”秋生的笑容就像是以前一样的干净，一如既往的天真，却似乎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霾。

我努力地将自己的身子挪过去，贴近了秋生，低声安慰他：“秋生，别怕，他们不会对我们怎么样的。”

“呐，秋赋哥哥，爹爹他啊，是死了吗？”秋生像是并没有听到我的话一样继续对我询问着，依旧是那个不变的笑容。

“……秋、生？”我开始有着怔住了，在我看来，秋生的表情很是奇怪。

秋生努力钻进了我的怀里，在我的怀中蹭了蹭，一副乖巧的小孩的模样，但是我却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秋赋哥哥，是他们，杀死的爹爹吗？”秋生抬起了小脑袋，对我问道。

“秋生，爹爹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我开始有些慌乱了起来，这个孩子到底怎么了？

难道，秋生是接受不了这样的打击，所以才会这样反常的吗？这样的说法……连我自己都无法相信啊！秋生到底是怎么了？我居然一点都不知道，身为兄长的我，一点都不知道。

“秋赋哥哥……”秋生的表情沉了沉，让我莫名的感觉到心头一颤。

最终，我点了点头，秋生则又像是一只小猫一样在我的怀中轻蹭着：“原来是这样啊！秋赋哥哥！那么，秋赋哥哥觉得，若是他们死了的话，算不算是为爹爹报仇呢？”

“我……不知道……”我有些慌乱地别开视线，现在才六岁的秋生，什么都做不了才对吧？可是我却感觉到了一种很不详的感觉，十分地讨厌，我好像是在害怕着什么一样。

“秋赋哥哥，秋生什么也不做，秋生只是问一问秋赋哥哥罢了。”秋生这样说着，我略略放下心来。

他是不会做什么的吧？而且，他也什么都做不了吧？他只是，一个六岁的孩子罢了，能做什么呢？

“秋赋哥哥，秋生不想在这里，我们逃走好不好？”秋生说着，弯下腰用牙齿咬着我身上的绳索。

“秋生，这绳子太粗了，你咬不开的，别这样……”我有些无奈地小声劝着秋生。

秋生却只是抬头对我一笑，继续咬着绳子，一点一点的将绳子上的细麻咬断，渐渐的，一整根绳子都断开了，从我身上无力地垂落下来。

我惊讶地看向秋生，他只是对我笑着，示意我解开他身上的绳子，我皱了皱眉，没有再多想地帮他将身子解开。

我正想去解开娘身上的绳子，却被秋生抓住了袖子，他摇了摇头，对我说：“秋生，不喜欢她。”

“秋生？”我想要拽回自己的袖子，但是秋生却执意不肯放手，抓得死死的，而我又无法对他生气。

“秋生不喜欢她呢，秋赋哥哥。”秋生有些期待地仰着小脸，“所以，我们不要管他，好不好？”

“好……既然，秋生不喜欢的话，那么，就不管好了……”我竭力控制自己声音的颤抖，看着他甜美的笑容，心中一点一点的冷却了下去。

秋生，好像还是，和以前不一样了……只是因为，亲眼看见了爹的死亡吗？这样的理由，让我如何相信？可是，确实是这样没有错啊。

秋生的眼睛，已经覆上了一层淡淡的阴霾了，那是永远都抹不掉的一块印记。

我突然觉得自己是个不称职的兄长，为什么，一开始并没有保护秋生呢？一开始若是努力挣脱的话，一地可以保护秋生吧？而我又为什么，不去遮住他的视线呢？我确实，没有做好一个哥哥的责任。

我和秋生是趁着他们还没有发现，从正在行驶中的马车上跳下去的，我在跳下的途中扭到了脚。

秋生没有说话，只是扶着我一步一步地走着，他小小的身体，就这样扶着我。不知道为何，我竟有些想哭。

现在，是冬季了……天空中飘落着大大小小的雪花，世界一片银白，也是无边无际的寒冷。

我们的衣服都有些单薄，忍不住会打起一个又一个的寒颤来。秋生虽然一直都没有说什么，但是我却可以感觉到他身体的颤抖，最后，有些歪歪斜斜地倒下。

我奋力扶起了他来，一瘸一拐地在雪地中走着。

“咦？这里，居然有人呢？还是两个小孩？”我抬起头，一个只是比我们略大一点，最多也就十来岁左右的男孩出现在眼前，有些惊讶地看着我们。

“似乎……是个好苗子……”他突然有些意味深长地一笑，对我说到，“小弟弟，带上他，跟我走吧。”

说完，他并没有一点迟疑地离开，我也来不及考虑是不是应该相信他，只是努力扶着秋生，尽量快速地跟着他。他在故意放慢速度，但是我却依旧跟不上。

他没有停下，只是自顾自的走着，将速度放到了很慢，我这里本来腿脚便不方便，还要扶着秋生，自然就跟不上他了，不过还好，他总是还在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内。

秋生醒来是在第二天的清晨，也正是秋生醒来的那段时间，那个男孩突然出现，对我们说道：“是我救了，在雪地里无处可去的你们，你们是不是应该，向我报恩呢？”

“无论你们以前，叫做什么，现在，都不需要那个名字了。”说罢，他轻轻一指秋生，“你就叫七杀便是。至于你嘛……就叫做绯卿好了。我叫做柳青，请多指教。”

……

也许，所谓的报恩，也不过是无止境的为了那个人而杀戮罢了吧？

经过了非人一般的训练练就一身身手之后，为他而无止境的杀戮……

我不明白，为何七杀却可以如此乐在其中，仿佛为了他而进行杀戮，就是至高无上的荣誉，就是那是一种单纯的享受一般的。

柳青那个人，确实也是我与七杀二人的恩人，若不是他在那个寒冷的雪夜中将我们收留下来的话，我们现在怕是早就成了僵硬的一具尸体吧？

七杀，便是秋生，但是，他却不再允许，我继续叫他秋生了，他说，他的名字，叫做七杀。

而我，也已经不再是他的秋赋哥哥，而是绯卿……

只是我没有想到的是，柳青居然也会死，那个变态的男人，居然也是会死的啊？他是被人所杀的，而且，对方似乎还是一个女子？！

一个女子，有多大的能力，居然可以将柳青给杀掉？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虽然有些不想承认吧，但是七杀的情报，真的很快……古丞相家的四小姐，名唤古心妍，一个普通的女子，体弱多病，性情柔弱内向，在家中经常受到排挤，却从来都是逆来顺受，没有半点武功底子。

七杀的情报是绝对不会出错的，那么，也就是说，这个叫做古心妍的女子，实在是太会伪装……

“绯卿哥哥，你去杀了她，可好？”我发觉，七杀的笑容越来越像柳青了……

“好……既然是你希望的，那我便去杀了她好了。”我淡淡叹了一口气，杀人的事情，我也做过太多，早就已经麻木了吧？也许这一次，依旧和以前一样，也说不定。

“嗯，我很期待绯卿哥哥的好消息呢。”

那个干净的粉雕玉琢的孩子，再也不见了踪影……

而取代了秋生的，则是这个冷血无情，将成为第二个柳青，甚至比柳青更甚的七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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