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伯礼小殿下
“陛下,是伯礼小殿下。”
顾浅淡淡道:“起来吧。”
看来是听到顾秧惨叫赶过来一探究竟的。
殿内,顾秧的叫声戛然而止,应该是被敲晕了。
顾浅朝伯礼伸出手道:“过来,朕上次来怎么没瞧见你?”
伯礼走至顾浅面前,不卑不亢地一揖:
“陛下万安。侄儿常在内院读书,甚少出来走动,让陛下挂怀!”
一声“侄儿”,听得顾浅心里有些异样。
顾浅观他三庭五眼一派正气,虽然年纪小小却一副正人君子做派,不觉又好笑又欢喜。
又见他衣裳料子普通,腰间连个荷包玉佩也没有,有些诧异,随手摘下一个荷包递过去道:
“朕出门急没带什么礼物,你拿去玩儿!”
伯礼先是恭敬作揖——“侄儿谢陛下赏赐”,而后双手接下荷包捧在腰间,并没有拆开瞧。
那荷包用豆蔻紫色锦缎缝制,一面金绣牡丹花,一面金绣凤凰,捧在手心沉甸甸的,内里应该是金玉之物。
顾浅摆起了长辈架子,装模作样地问他:“最近在看什么书?”
伯礼头垂得更低了,他答:“回陛下,侄儿今年在学《新书》。”
新书?顾浅在脑海里搜了搜……没什么印象。
“回头朕赏你一套文房四宝。”她道。
“侄儿拜谢陛下!”伯礼深深鞠了一躬,直起身子一步错开,规规矩矩候在一旁。
顾浅见他并没有进入殿内,便问:“既担心,为何不进去亲眼瞧瞧?”
伯礼闻言,转过身来躬身答道:“回陛下,侄儿读书少,亦知这世上无有撇下客人独自离去之理。”
顾浅被他故作成熟的言论逗得“噗嗤”笑了,她说:
“真想知道醇亲王平日是如何教导你的,小小年纪竟像个老先生!”
伯礼却不接话了,眼中的光芒暗了几分。
顾浅见他如此模样,心中猜测更深。
两人默默无言,直到婢女出来说亲王伤口已包扎好,顾浅才牵着伯礼进去。
顾秧昏死过去,已被人挪到床上侧躺着,腿上裹了布条。
伯礼瞟到婢女们端走的盆内有腐肉、浓血,寝殿内夹杂着药香和腐肉的味道,心思一动便猜到发生了何事。
府中大夫收拾好刀具药箱,朝女帝和伯礼小殿下拜道:“陛下,小殿下,亲王伤口腐肉皆已剜去,毒脓已悉数拔除,只是这高烧不退……何时醒来,还要看天意……”
顾浅点头说道:“朕知道了,你们好生照看亲王,若是缺药缺冰,及早派人入宫。”
她转身摸了摸伯礼头顶,说:“照顾好自己,需要帮忙就拿着荷包进宫找我,明白吗?”
伯礼朝顾浅深深一揖:“侄儿明白!”
自醇亲王府离开后,顾浅细细问了伯礼小殿下的生平。
顾伯礼是醇亲王唯一的孩子,是她年少时与人初尝禁果所生。
醇亲王并不喜他,生下之后便丢给乳母嬷嬷们,并没有养在身边,更别提亲自教导了。
顾浅心道难怪穿得那么差,原来是个可怜孩子!
顾秧堂堂亲王,一年所得俸禄、赏赐、租子、铺子收入多得数不计数,居然不肯对儿子好一些?
顾浅由己及人,也不知自己父母当年将她送去尼姑庵,是迫于生计还是纯粹厌恶?
她回了宫,便命吴大监去清思殿拿钥匙,从金库取了一套顶好的文房四宝送去醇亲王府。
暮色起,天渐凉。
御花园中的花落了大半,只剩下一些迟开的还在风中坚挺。
晚膳刚布好,岑沐年便风尘仆仆来了紫宸殿。
他今日一改往常文人装束,身穿釉蓝色武生服饰,手戴墨色腕甲,浑然一位翩翩江湖少年郎。
右臂上仍雷打不动系了根红色丝绸。
顾浅示意宫娥加双碗筷。
“怎的我每次见到你,你都这样忙?”
岑沐年露出一嘴牙笑道:“你一下赏赐那么多,我不得赶紧打点妥当回来陪你?”
顾浅笑道:“那倒不必,我有那么多人相陪,并不寂寞。”
岑沐年一边净手一边打趣:“是我寂寞,我想看着你。”
他净完手,宫娥内监对视一眼,默默无声退去殿外,并带上了房门。
顾浅拿起筷子边吃边聊:“你如今位列冠军大将军,又是正三品上都护,一下子忙得开吗?”
岑沐年不慌不忙回答:“问题不大。主要是那个大宅子,我想翻新,拿不准具体细节,有些费事。”
顾浅不以为意道:“那你丢给云麾将军去操心不就得了?”
她一个武散将,平日里除了去军营走走也没什么其他事。
“不行。”岑沐年直摇头,“她一插手就会以女主人自居,万一住进去不走了,那宅子我做新房的,以后你过去闲住,她在里头算怎么回事?”
顾浅:“……”
她当真没想去住两日。
“你还没去看过吧?那宅子当真不错!五步一画十步一景,虽然破败了,修缮后你绝对喜欢!”
顾浅歪头问:“再好能有我皇宫好?”
岑沐年“哦”了一声,满脸写着“你在挑事吗”看着顾浅说:
“皇宫再好,雨雪天外面也湿漉漉的,脚一沾地就湿了。
“自家宅院,我会把回廊修高些,廊顶做宽些,再挂上百叶竹帘做帷,风雨再大也不会飘湿衣物鞋袜……
“不管从主屋到哪个屋都修上回廊,这样,夏日晒不着,雨天淋不着,冬日冻不着。”
见顾浅愣神,岑沐年问道:“不好吗?”
顾浅想笑,但笑不出来。
她从未与人说过讨厌下雨天。
她喜欢雨中景致,却非常、无比讨厌雨天出门!
小时候,每次下雨天,村路变得泥泞不堪。
上学打湿鞋袜,在学校里冻一天,放学回来路上又打湿了。
一回到尼姑庵,得抓紧时间把沾满泥巴的鞋子刷洗干净,连夜烤干,要不然第二天上学没鞋子穿。
每年的雨季,她的脚就常常被泡得发白,还酸臭酸臭的。
这件事情,只有她和师父知道,再无第三人知晓。
这种事情,说来全是心酸,她也不会说与第三人听。
岑沐年是如何得知?
“挺好的。”顾浅扯出一道笑容,“说得我都有些迫不及待想去看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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