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不必,朕有符离哥哥了
正午日头毒辣。
东方颀站在阳光下,如丧考妣。
自那夜之后,他的贴身玉佩一直没有找到,女帝对他态度忽然转变,昨日又叫他同去醇亲王府……
这三件事连起来,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女帝知道了他和顾秧私通。
说不定,那晚撞破他俩的就是女帝本人。
按照女帝的火爆脾气,应该当场叫禁卫抓了他俩,一个剜目灌铅、一个剥皮活埋才对。
可为何她选择隐忍不发?
陛下放过顾秧,也许是因为醇亲王她于朝廷于社稷有功,这些年替陛下包揽了许多事务。
那陛下放过他,又是什么原因?
她当真对大哥情深至此,因为他俩肖似而放过了自己么?
东方颀闭上眼睛,脑海中关于女帝的影子有些模糊……
是了。她醒来后性格大变,衣着喜好变了,妆容也变了……像是对过去做了告别。
“皇夫。”
一声轻呼将东方颀的思绪拉回现实。
是季符离。
他一袭深灰色轻纱长袍,腰系明黄色锦缎,撑一把竹青油纸伞拾级而上,宛若避世仙人。
东方颀朝季符离微微点头颔首,算是回礼。
二人虽然同住后宫,却难得见面。
上次同场还是因为女帝寿诞游湖,众郎君齐聚画舫享乐……
东方颀的呼吸突然一蹙。
会不会是那日酒水中所下毒药分量过重,所以她才头痛失控坠落湖中?
那……他下毒之事,陛下是否知道?
“皇夫脸色不大好,要不要先去偏殿歇息?”季符离问他。
“不必。”东方颀神色冷淡,“往日都是陛下等我,今日换我等她。”
季符离愣了下,没说什么,迈步进了殿内,他身后宫人端了一盘子书卷跟着。
东方颀望着季符离飘逸的背影,眼底浮起阵阵寒光。
若不是季符离突然整顿宫闱将长乐殿宫人半数更换,他也不至于像一只金丝雀被困在宫内,既收不到宫外的消息,也无法将消息递出去,只能干着急……
看着季符离背影翩然进了内殿,东方颀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彻底失宠。
他身为皇夫来见女帝,须在门外候着,而季符离却可以直接进去。
紫宸殿宫人似是习以为常,无人拦他。
陛下冷落季符离多年,忽然如此宠幸,是因为自己伤她太深吗?
东方颀突然感到很烦躁。
……他们不应该这么心急的。
若是再等上一等,只要等一等,所有的事情尘埃落定,局面就不会像今天这样。
本来女帝身体经过慢毒经年累月的侵蚀,已经没有多少时日了。
若非万寿节那天落水昏迷惊动了赵太保亲自侍疾,撤换了她身边所有负责饮食的宫人,他们还能继续投毒。
如今,投毒没有路子,他和顾秧的事又被女帝发现,情形一下子变得对他不利起来。
事情的发展就这样朝着他看不懂的方向疾驰而去,所有的事情都脱离了他的掌控。
东方颀甚至都不知道为何短短几天之内,这头顶的天就变了。
女帝变了,顾秧变了,季符离变了,连长乐殿的宫人都变了。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大势正在离自己而去,那种无法言说的、从心底里生出来的恐慌逐渐向外蔓延……
“皇夫,陛下有请。”
东方颀定了定神,收回思绪,摆出一副清冷姿态,抬腿步入紫宸殿内。
他要保住自己,他要保住东方家。
花厅里。
女帝与季符离坐在同一条美人榻上看书,女帝神态从容边看边写,时不时向季符离请教。
季符离神色从容,看向女帝的眼神满含宠溺。
两人岁月静好,宛若寻常夫妻。
不知为何,东方颀竟然感觉陛下今日的妆容有几分惹人遐思……
他一定是疯魔了!
东方颀准备的千言万语卡在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连拜礼都忘了。
对面,女帝和季郎官发现他进来,双双向他投来审视的目光。
仿佛他的到来妨碍了二人美好时光。
顾浅的书本和毛笔仍然握在手里,她神色平静,甚至有一丝不加掩藏的嫌恶问东方颀:“你有事吗?”
东方颀愣住。
他有事,可他说不出口。
他不能说请陛下饶恕他与醇亲王私通,更不能说请陛下饶恕他投毒死罪。
他不确定,他与醇亲王谋划的事陛下究竟知道多少。
他更不确定,陛下是打算放过他,还是等以后同醇亲王一起,给他俩一击毙命。
东方颀琢磨半晌,朝女帝微微鞠了一躬:
“陛下,臣……身子好了,想来看看陛下。”
顾浅:“?”
顾浅:“!”
她差点忘了,她前些天一家伙捏爆了东方颀的蛋。
……这么快好了?
等等,这话……是在暗示什么?
顾浅想起那夜他与顾秧在凉亭里颠鸾倒凤,冷笑一声:“好了便好了吧。”
特地跑来通知一声,不怕朕再捏爆你另一只?
女帝的冷漠疏离落在东方颀眼里,不知为何,那张脸竟比往日的热情看起来要顺眼些。
他耐着性子谆谆诱导:“陛下,臣新得了一个画本子,想请陛下去瞧一瞧。”
顾浅没听懂。她想,这个时代的画本子能有什么好看的?
季符离眼中却露出一丝鄙夷。
“没空。”顾浅直接拒绝。她看书认字都头大,哪有精力看那劳什子画本子?
东方颀感到心头陡然一空。
那空点越来越大,最后似乎要从胸腔里挣脱出来。
他握紧双手,感觉什么也抓不住。
“臣……告退。”
顾浅“嗯”一声,连眼皮都未抬。
东方颀走到门口,又转过身来,冲着顾浅深情款款:
“陛下,臣在长乐殿等您。”
就在他自以为风流倜傥天下无二的时候,听到女帝颇带玩味的话:
“不必,朕有符离哥哥了。”
东方颀猛地僵在门口。又听得女帝说:
“他很好,我很喜欢!”
东方颀沉着脸走了。
季符离放下书起身关好门,回来揽住顾浅,眼中尽是柔情蜜意。
“浅浅,我也喜欢。”
顾浅放下书逗他:“你以前不是说‘君子守礼’吗?”
季符离耳尖微红,喃喃地说:“现在想想,历来君子该是不守礼的。若是守礼,怎会娶妻生子?”
说着便欺身上前吻住顾浅。
两人耳鬓厮磨一阵,顾浅忽然说:“今日不行,我来月信了。”
“嗯……”季符离胸腔里发出低沉的声音。
他轻手轻脚将顾浅扶起,替她整理衣衫钗环,又理了理自己的衣服,才拿起书本安心看了起来。
顾浅继续安心看书认字。
不知过了多久,听到季符离似是很随意的一问:
“浅浅,你喜欢钓鱼吗?”
顾浅从书上收回目光,朝季符离一笑:“喜欢。我每次钓鱼的时候,心情都很好。”
她还等着季符离说要不要找个时间一起钓鱼,结果季符离却不再说话了。
顾浅没当回事,心道哪天空了让宫人准备钓具,宫里大湖好几个,还怕不能钓尽兴?
季符离放下书本,起身走到棱窗边,望着簇簇茂盛的菖蒲,脑子里兵荒马乱。
他闭上眼睛回忆年少时的一幕幕……
陛下明明讨厌鱼,讨厌蚯蚓,讨厌一切没有腿还黏糊糊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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