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1章 破局（44）
穆北愣在了原地，他腿软的直接跪在了地上，他的身体如同被一根无形的绳子束缚住，无法动弹，他想开口叫陆随心，却一点都开不了口。
“愣着干什么！”迟未吼道：“快救火！”
穆北突然发力，猛的扑向了还在燃烧的床上，双手死死的抱着那一团被子，喉咙间如同干涸的沙漠，他张嘴无声地喊了一句：“随心，你疼不疼啊...？”
“你疯了！”迟未伸手去拉穆北，火舌烧到了他的肌肤，他撤回了手，立刻去浴室打水往穆北身上浇。
“别救我！”穆北嘶吼道：“让我死！”
迟未侧过头忍着浓烟，呛的直咳嗽：“随心还没找到，你不能死！”
水一盆一盆往穆北身上扑着，穆北的肌肤被火烧的跟衣服黏在了一起，他的脸颊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貌，眼神空洞又麻木：“你为什么不让我死，让我死！求求你让我死，不要救我！”
“说什么傻话！”迟未在浴室里没看到随心，他有些怀疑可能是陆随心趁着穆北不在的时候跑到了别的地方。迟未打了急救电话，说：“随心不在房间里，我去别的房间找找。”
“别找了。”穆北的声音很轻，但还是让要跑出去的迟未停住了脚步，“随心就在这里，他在我怀里。”
“你说什么玩笑！”他跟穆北在外面的时候，房间里面只有穆哲远的声音，他进来又没看到陆随心，甚至怀疑陆随心根本不在里面，穆哲远的那些话，只不过是为了诈穆北而已，“这里根本没有随心！”
“不，他就在我怀里。”穆北紧紧的抱着被烧成灰的被子，说。
迟未的视线往穆北的怀里望去，一个荒唐的想法在他的脑海里形成，那被子里面...迟未立刻跑了过去，甩开穆北就要扒开被子，却被穆北抱着往后拖，“不准动他！谁都不准动他！”
那被子里露出一截被烧焦的骸骨，迟未愣在了原地，那不可能是随心，他抓着穆北，顾不得有没有碰到他烧伤的地方，急切的需要得到肯定的答复：“那不是随心对不对，不是！”
“是随心。”穆北脸上挂着皮，满脸的肉红色，很是吓人，“我怕他跑了，所以我给他用了药，他动不了一点，所以遇到穆哲远的时候，他才没有一点反抗的机会。”
穆北的眼底满是麻木，“是我，是我害死了随心！都怪我，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迟未根本不相信，他觉得穆北就是在骗人，他直接一拳打在了穆北身上，“你诅咒随心干什么！我看你是疯了！我要打醒你，打醒你！”
“你打吧！”穆北躺在地上，他感觉世界仿佛眨眼间都坍塌了，犹如废墟映入眼帘，所有的景色仿佛都失去了应有的颜色，日月都变得黯淡无光，他真正的体会到了什么是生无可恋，“打死我！你打死我了好了！”穆北自暴自弃的说。
“爸爸...”陆昭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门口，眼里满是恐惧的扶着门框，看着迟未对穆北挥舞着拳头。
迟未要落下去的拳头停在了空中，他怕穆北的样子会吓到陆昭，立刻转身走到了陆昭的面前，说：“昭昭，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等我吗？”
陆昭有些害怕的往后退了一步，刚刚迟未失控的样子着实吓到了他，“爸爸呢？我要爸爸。”
陆昭有些无措的将手上的血在身上随便擦了擦，对陆昭尽量露出一个和蔼的微笑，“爸爸他，他不在这里，等一下迟爸爸带昭昭去找爸爸好不好?”
“你骗人！”陆昭瘪着嘴，“我要爸爸！”
穆北很想去抱一抱陆昭，但是他现在这个样子实在是太吓人了，他害怕吓到陆昭，而且陆随心的死跟他有关，他不敢也不知道怎么面对陆昭，“爸爸很快就会回来看昭昭，昭昭不哭。”
救护车很快过来了，带着几个人去了医院。
穆哲远就那样死了，失血过多。迟未将陆昭先放在了迟樊身边，他亲手处理了陆随心的后事。
穆北被送到医院，全身大面积烧伤，肌肤粘着衣服，废了很长时间才把黏在身上的衣服弄干净，一般烧伤的人容易伤口伤口感染，穆北全身没有一块好肉，但在ICU住了一段时间好歹捡回了一条命。
他睁眼的时候，看护他的护士喜极而泣，而穆北满脸的灰白，被烟雾灼伤的嗓子沙哑难听，说出来的第一句话竟然是：“为什么我没有死。”
他的随心回不来了，这一切全都是他的错。他现在知道错了，为什么，为什么报应不发生在自己身上！
迟未来看过穆北，穆北仿佛已经失去了感觉与心情，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木木的躺在床上，整个人都被抽空了，万念俱灰，躺在床上的只是一副丑陋不堪的躯壳而已。
“穆北，你真的该死。”迟未说，“你活着有什么用？”
“是啊，我是该死。”穆北的声音如同含了沙子一般，“我早就叫你不要救我了，是你不听。”
迟未瞳孔猛缩，拉着穆北的衣领将人拽了起来，恶狠狠道：“我如果知道随心被你害死了，我巴不得你死！但你不能跟随心死在一起，你会脏了他，你比垃圾还要脏你知不知道！”
“随心在哪？”穆北昏迷的这段时间，他错过了陆随心的葬礼，陆随心的葬礼全程被迟未一手操办。
“你不配知道他在哪！”迟未松了手，穆北狠狠地摔在床上，背上的伤口让他疼的变了脸色。
迟未拿出了一个镜子，对着穆北的脸，说：“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跟鬼有什么区别！如果你对昭昭好，就不要出现在他面前，他会吓到！”
那镜子里面，只能看到一双眼睛，其他五官轮廓都被模糊在了一起，穆北还是第一次见自己这个样子，他喘着粗气将镜子扫落在地上，“昭昭...那是我的孩子！那是随心留给我的孩子！你不能夺走他！”
“昭昭本来就不喜欢你。”迟未冷冷的看着穆北，“你如果想让他知道是你害死了随心，那你大可以尽管去。我要带昭昭离开了，你也不用见他。”
“别走！你别走！”穆北对着迟未的背影急促的喊道：“你告诉我，我求求你告诉我随心葬在哪里，我求求你。”
回答穆北的，只有一声利落的关门声。
迟未从医院出来，立刻去了迟家接陆昭，陆昭哭闹了好一会儿，好不容易才睡着。
“一定要走？”迟樊有些不太希望迟未带着陆昭离开去别的地方开始新生活，这里有什么不好的，他权力够大，能够护住陆昭和迟未。
“嗯。”迟未说，“爸，我知道你帮我铺好了路，但是我不想跟你一样。我想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你想做什么？”也不怪迟樊这样问迟未，毕竟迟未小的时候被迟樊熏陶着，一心想要成为迟樊，甚至比迟樊更厉害，后来进了军校，更是事事要做到最好。
迟未收拾了一下陆昭的东西，回答道：“不知道，但我现在想做的只有让昭昭平安快乐的长大。”
“罢了罢了！”迟樊的眼眶红了一些，“算我们迟家欠随心的。”
“爸，谢谢你能理解我。”迟未说。
迟樊冷哼了一声：“只要你别忘了你还有个年迈的老子在这里就行。”
迟未知道迟樊心里也很是不舍，但他必须要这么做，“等昭昭长大些，我会带他回来看你的。”
穆北拖着病体赶到迟家的时候，迟未他们坐的那班飞机正好起飞。往后的十几年里，穆北一直在寻找陆随心被迟未葬在了哪里还有陆昭去了哪里。
......
“你好，一份青提柠檬蛋糕一份马卡龙，一共六十八块钱。”迟未笑着将手里打包好的蛋糕从柜台递给了来店里消费的顾客。
晚上五点半，店里准时打烊，迟未做着收尾工作。当初带着陆昭来这里的时候，陆昭闹着要找陆随心，但陆随心已经不在了，迟未只好骗陆昭说陆随心去了很远的地方帮那些生病的小朋友治疗，要很久才能回来。一开始陆昭不相信，后来哭累了，便问迟未陆随心什么时候回来，他很想爸爸。迟未心里满是苦涩，但他必须强撑着，陆昭现在只有他了。
听说心里苦的人，多吃点甜的就好了，于是迟未开了一家不大不小的甜品店，这些手艺都是当初为了陆随心跟陆昭学的，现如今倒成了赚钱的资本了。还记得开业的那一天，迟未躲在了后厨一个人吃了五份蛋糕，吃的人都吐了，但心里的苦一点都没消，原来“心里苦的人多吃点甜的”这句话是骗人的，从那以后，迟未再也没吃过蛋糕。
迟未回了家，陆昭长得很帅气，那双眼睛跟陆随心简直一模一样，今年陆昭满了十八岁，正好被联邦最优秀的医校录取了。
迟未站在了家门口，正准备拿出钥匙打开门，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了，陆昭接过迟未手上的水果，得意的说：“我一听脚步声就知道是你回来了，我做好了饭，洗个手就可以吃了。”
迟未觉得自己应该是老了，怎么之前那么小的陆昭，现在长得这么高这么大了。陆昭当初吵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来突然安静的不吵了，说自己要跟爸爸一样当个医生救助小朋友，现在，陆昭做到了。
迟未是在陆昭上五年级的时候跟陆昭说其实他一直骗了他，爸爸去世了，并不是去给别的小朋友治病了。那是陆昭第一次对迟未发脾气，他说他不相信爸爸死了，爸爸一定是去给别的小朋友治病了。其实孩子什么都懂，估计早就察觉到了，也就是迟未将这层窗户纸捅破，这才让陆昭慌了神。
碗里放了个鸡腿，迟未笑道：“臭小子，当初都还是我给你夹鸡腿。”
“两个鸡腿，我们一人一个。”陆昭将另一个鸡腿放进自己碗里，说：“我们谁也别让着谁。”
迟未笑了笑，咬了口鸡腿，说：“他快不行了，想要看看你，你去吗？”
刚刚回来的路上，迟樊打了个电话，说穆北身体已经不行了，求着他能不能联系上迟未，让陆昭来见他最后一面。
陆昭沉默了一会儿，迟未安慰道：“不想见就不见，也没关系。”
“我去。”陆昭说，“我现在已经长大了。”
迟未愣了一下，笑道：“好，我正好回家看看你爷爷。”
陆昭去医院的时候，穆北整个人如同被抽干了水分一样，如同枯木，他虚弱的躺在床上，几乎是陆昭刚进来，穆北就湿了眼眶，“昭昭...”穆北轻轻的喊了一声。
陆昭脸上看不出表情，“你找我有什么事？”
“对不起...”明明有很多话要跟陆昭说，但现在却只能说这三个字。穆北这么多年，一直在找寻找陆随心的墓碑还有陆昭的去处，可怎么也找不到，他把毕生所有的财产都捐给了红十字会，希望做一些贡献。
“你最应该说对不起的，不是我。”陆昭说。
穆北：“我知道，我知道。我找不到随心在哪，昭昭，你就看在随心的面子上，带我去看一眼随心吧，一眼就好。”
陆昭看了一眼穆北那毁容的脸，他眼里有些可怜这个男人，但又觉得穆北是自作自受，“我爸应该不想见你。没什么事我就走了。”说完，陆昭就往门口走。
“昭昭！”穆北突然爆发出力量，大声地喊了一声陆昭，见陆昭停下了脚步，穆北开口小心翼翼的问道：“我快要不行了，你能叫我一声父亲吗？”小时候，陆昭不愿意叫他，现在他快要死了，只想听陆昭喊他一声，就一声，他也知足了。
陆昭抿了抿唇，回答道：“不能。”
穆北尽管猜到了是这种结果，但还是伤心，“这么多年，我每年都给你准备了生日礼物，我找不到你，送不到你手里。所以我把它们都放在了一起，回头你有时间去拿吧。”这是穆北这么多年唯一能为陆昭做的了。
陆昭：“不用了，还是扔了吧。”说完便带上了门。
空荡的病房里，穆北笑着笑着就哭了，“随心，你说对了，我是孤家寡人，我这辈子，从头到尾，都是一个人...”陆昭不叫他也没关系，不收他礼物也没关系，起码死之前还看了陆昭一眼，那眼睛跟陆随心长得真像啊，多像随心好。
穆北没有等到第二天的太阳，于夜晚长眠在病房里...
......
“你别来回走，晃得我头疼。”迟樊对正在客厅来回踱步的迟未抱怨道。
迟未眉头紧锁，“那我坐着。”
迟樊接着呵斥道：“别抖腿！”
迟未其实心里是焦急的，他心里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大度，他不太希望陆昭去看穆北，但穆北到底是陆昭的亲生父亲，他没有权力替陆昭做决定，而自从陆昭走到现在，迟未心里烦躁的不得了。
客厅的开门声传来，紧接着，迟未听到了世界上最好听的声音，陆昭在玄关处换着鞋，对里面喊道：“爸，爷爷！我回来了...!”
小H播放完世界的后续之后，在空间播报道：“滴！宿主陆随心第个世界任务完成！获得积分。”
看到最后陆昭和迟未都生活的很好，陆随心也放心了。之前陆昭没有机会降生，所以他的人生还来不及开始就已经结束了，这一辈子，陆昭靠着自己成为了自己想成为的人，开启了属于自己的人生道路。
陆随心呆坐了一会儿，对小H说道【去下个世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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