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遗孤（上）
阿尔卑斯躺在火堆旁，他曲面的铁甲凹陷了进去，甚至破裂了好几块下来，好在Hp条没有全部被扣除完，刚才的那怪物的一击差点要了阿尔卑斯的命，即便是穿着沉重铁甲的他也被砸飞了出去。
奥拉夫与铁拳将他抬到了那燃着火光的哨塔里时，他们还在那里发现了端着十字弓一脸惊慌的茜莫肯修女。“不！别过来！你们这些怪物！”茜莫肯修女似乎是受到了什么东西的惊吓，以至于他们三人第一时间都没有认出这个性格要强的修女。
“放松，女士！我们是王国的佣兵！”奥拉夫举起双手说道，并展示胸前的白色双龙徽记，“我们不会伤害你……”
“佣兵？”茜莫肯修女这才稍微将手中的十字弓压低了一些，将箭头对准了三人的脚下，“为什么佣兵会来这个地方？”
“我们是来……”奥拉夫刚想解释什么，他便认出了她，“茜莫肯修女？真的是你吗？”
“你们是……”这时茜莫肯修女显然也借着火光认出了三人，“你们是带走赫米的人？”
“对！是我们！真没想到会在这里再遇见你啊。”铁拳似乎有些高兴。
“喂。”阿尔卑斯有气无力的喊道，他只觉得胸闷且痛，显然是断了几根肋骨，“能不能先把我放下来啊？”
“他受伤了？”茜莫肯修女这时才想起了自己的身份，她立马放下了手中的十字弓，拿起几张兽皮毛毯铺在了地上，“把他放到这里，我会应急处理伤口。”
“那真是得救了。”奥拉夫一边说着，一边与铁拳把阿尔卑斯放到了毛毯上。
阿尔卑斯一被放到毛毯上，茜莫肯修女的脸色便因为他胸前破碎的铁甲而变得苍白起来，“这是……那个怪物干的？”还不待三人回答，茜莫肯修女忽然想起了什么来，“对了！康汀先生！你们有看到康汀先生吗？他刚才就在与那个怪物战斗！你们有看到他吗？”她希翼的问道，但帮忙脱下阿尔卑斯的铁甲的手却没有丝毫迟疑。
奥拉夫与铁拳相互看了一眼，但不知道怎么告诉她更好些。“他被怪物抓走了，”阿尔卑斯对她说道，“我们正准备要去救他。”
茜莫肯修女在听见他们的话之后，帮助阿尔卑斯卸下铁甲的手稍微停顿了一些，接着便继续颤抖着将破碎的盔甲拿开。铁甲的破碎边缘在将里面的锁子甲与保暖的羊毛衫切开了，留下了一道可以看到肋骨的伤口，鲜血染红了为染色的羊毛衫。阿尔卑斯则看着茜莫肯修女的眼睛，因火光而显得有些发红。
铁拳这时也在茜莫肯修女旁边蹲了下来，“我也会一点医术，”铁拳低沉的声音让茜莫肯修女抬起头来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接着铁拳便从“背包”中取出了不少绷带与药膏，让茜莫肯修女看得只眨眼睛。
拿到药膏与绷带之后，茜莫肯修女稍微露出了一些惊喜的神色，接着她便低下头看着阿尔卑斯，“可能会有点痛，但是你是佣兵，应该能忍一忍的吧？”
“等、等等！等我调一下真实指数！”阿尔卑斯连忙大喊，茜莫肯修女便看着他抬起一个手指头对着空气乱划了起来，“好了，你……轻点。”
茜莫肯修女摇了摇头，佣兵都是些喜欢胡言乱语，并且迷信那些不可靠的咒语之类的人吗？茜莫肯修女已经在教堂侍奉圣树多年了，老修女也告诫过她多次，诸神的力量是通过祈祷而来的，咒语或符文之类的并不能借到他们的力量。茜莫肯修女稍稍定神，便把注意力放到了眼前的事情上去。
看见茜莫肯修女开始处理伤势之后，铁拳先是担忧的蹲在旁边看着，接着便被奥拉夫喊了出去。“什么事？”铁拳跟着奥拉夫走到了哨塔的出口处，“我得盯着那个ＮＰＣ别让她乱来，我不太放心她。”
“算了吧，你是外科医生，你除了自己还能放心谁？”奥拉夫拍了拍他的肩膀，“放轻松，这里是游戏，在设定里修女都是医术高明的女士，交给她就对了。”
铁拳不置可否，他看向了冷风呼啸的黑夜，“有什么事？”
“你觉得乔尔还活着的可能性有多高？”奥拉夫压低了声音问道，声音低沉差点被风掩过。
铁拳神情严肃的思索了一下，“根据上次的情况来看，应该还活着。如果那家伙照你说的是‘不眠者’的话，除了火焰以外的东西应该是杀不死他的。”
奥拉夫点了点头，赞同铁拳的说法，“而且这一次似乎有点奇怪，那怪物居然没有立刻杀掉乔尔，而是把他带到了古要塞里面去。”
“什么意思？”铁拳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
“圣职者的技能在对付‘复生之物’的时候会有额外效果加成，刚才你也看见了。”奥拉夫说着时从腰间取下了铁锤，“这个技能从未有过刚才那一下那般的威力，这便能说明一些事情了。”
“而‘不眠者’在设定上也是‘复生之物’。”铁拳微微点头，他对游戏的剧情或设定还是有些了解，“也就是说乔尔与那个怪物属性相似？所以怪物没有杀他而是将他带走？”
“不知道。”奥拉夫摇了摇头，阿尔卑斯的惨叫声从哨塔里面传了出来。
“轻、轻点！”他大喊。
“请忍耐！”茜莫肯修女耐着性子说，接着便是自言自语道，“康汀先生就完全不会这样大喊大叫。”
“接下来怎么办？我们要下去找他吗？”铁拳沉声问道，“它的那种体型，在空旷地与要塞内可是完全不同的两种难度。”
“我想下去找，”奥拉夫转身看向了里面火盆旁的两人，“他们和我们不一样，我们死了还可以重新创建一个角色，他们死了……便是死了。”
铁拳没有说话，只是转身朝着修女旁边走去，他露出与高大的身材不符合的非常细心的表情，仔细的观察着修女处理伤口的方式。
奥拉夫揉了揉眉头，他又转头看向了哨塔外的黑暗，北风将雪吹进了哨塔中，雪开始越下越大了。必须得尽快，奥拉夫告诉自己，如果雪再下得更大的话，他们便没办法走出这片雪原了。
注视着黑暗，奥拉夫的思绪回到了以前。
……
乔尔是在走过一道狭小的佣人用楼梯后才爬到大厅二楼的露台，在那他发现了那根绳索。他举起火把便能看见更多的雪花从那里飘落下来，显然是之前有什么人来过这里，在圆顶上挖了一个洞出来，然后用绳索进到了要塞里。但是他离开时没有将绳索带走，亦或是他没有离开这里。
乔尔伸手去拉了拉绳索，觉得应该能支撑自己的重量。乔尔打开了“背包”，将手中燃烧着的火把塞了进去，火光瞬间便消失了，乔尔摸着黑爬上了二楼露台的护栏，然后抓住了那根绳子，接着便手脚并用的死死抓住了绳子，脚下没了踩着的东西，悬空感与黑暗让乔尔一阵发晕，身上的伤痛也因剧烈运动而再次发作，镣铐碰撞发出了叮当的声响。乔尔死死地咬着牙，继续一寸一寸的向上爬着。
咚咚咚的脚步声这时也来到了大厅中，“雷曼？”接着乔尔听见它在自己的身下来来回回的走着，“雷曼？你在吗？”那个男孩呼唤道。乔尔摒住呼吸，不再向上爬动，自己手脚上捆着的镣铐也没有再发出叮当的声音。那个咚咚咚的脚步声想了好一阵之后，乔尔便听见大门被推开的声音，那个脚步声渐渐远去，接着是大门被关上的声音。这时乔尔才松了口气，他继续开始了艰难的爬行。
好几次乔尔都以为自己快坚持不住了，绳索磨破了乔尔的手掌，他只觉得手掌一片火辣辣的疼痛，但他知道，自己只要一松手就会从这里跌落，摔得粉身碎骨，若没有摔死也会落入那个东西的手中。那样的话，就再也见不到赫米了。
赫米。乔尔咬着牙，继续向上爬着，我不能死，我无论如何都不能死。
不知过了多久，在黑暗中，乔尔几乎以为自己撑不到爬到顶上时，冰冷的雪花落在了乔尔的手上，冰冷的触感让已经精疲力竭的乔尔一个激灵，他抬起头，看见了绳索的顶端，那个边缘垂下冰锥的洞，火光为那里的积雪与冰镶上了金色的边。
“这就是你说的你那个朋友挖的洞？”阿尔卑斯的声音从上方的那个洞外传来，接着火光也靠近了一些，一块积雪被踩落，从乔尔的身旁落了下去。
“小心别掉下去了，这种高度掉下去谁都救不了你了。”铁拳低沉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接着乔尔看见一个火把从洞外探了进来，几乎照亮了石头圆顶，“拉着我一下，”接着乔尔看见了握着火把的带着铁护甲的手也探进了洞穴，阿尔卑斯的铁头盔也越过了洞的边缘，乔尔发现他的铁胸甲已经被脱掉了，只套了一层锁子甲，里面的羊毛衫上似乎沾有血迹。
乔尔与带着铁头盔的阿尔卑斯互相对视了两秒。
“卧槽！”阿尔卑斯惊呼出声，他身后的奥拉夫与铁拳连忙问“怎么了？”
“是乔尔！快把绳子拉上来！”阿尔卑斯激动的大喊道。
终于……就在乔尔会心的咧了咧嘴，想要松一口气的时候，他又听见了阿尔卑斯惊恐的喊叫声，“乔尔小心！”
乔尔猛地回过头，看见的是那个苍白的鹿头骨在微弱的火光下若隐若现，接着什么东西扯住了乔尔的脚镣，“抓、住、你、了。”那个男孩说道。巨大的力扯动着脚镣，乔尔的双手在绳索上擦行了一截，染红了整整一截绳索，乔尔连忙松开了手，如果再死撑下去绳索可能会就此断裂掉，到时候就真的没有丝毫退路了。
松开了绳索之后乔尔只感觉到一阵失重感，他跌落向了下方的黑暗，接着势头猛地止住，乔尔整个人倒悬在黑暗中，全身的骨头都发出了悲鸣。接着那东西的另一只抓住了乔尔，将他抵到了墙上，巨大的力气让原本就精疲力竭的乔尔动弹不得。
“为什么要乱跑呢？”那个孩子的声音问道，乔尔看见黑暗中一个苍白的鹿头骨凑到了自己的面前，他的语气听起来非常的生气，“雷曼可不应该是这样的人。”
雷曼到底是谁？！乔尔想问它，但是它巨手的力气让乔尔几乎喘不过气来，他尚且能活动的双手死死地抓住了它冰冷湿滑的皮肤，冰冷的感觉稍微缓解了被磨破的手掌的疼痛。
“不，不对。”鹿头骨后的眼睛似乎在打量着乔尔的脸，“雷曼死了。他一直和我在一起。”
什么？乔尔听得一头雾水，接着他看见了黑暗中又浮现了另一个东西，一个紫黑色的囊泡般的脸，眼睛与嘴都是黑窟窿，但乔尔认得那张脸：那是我的脸。
“看！雷曼在这儿！”男孩发出了惊喜的声音，接着他又看了看乔尔，“那么你又是谁呢？”乔尔感觉到巨手的力量有加大了一点，自己的骨头几乎断裂。
“你……是谁？”乔尔听见那张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脸呼唤到，它越凑越近，乔尔看见了那张满是苦痛的扭曲面庞，不，这不是我。“你……是谁？！”那张脸庞又因为愤怒而扭曲，“你！”
“别、过来！”看着靠得越来越近的那张脸，乔尔慌乱中伸手朝它推去。
……
昏暗的练习大厅内刀剑相撞的声响此起彼伏，石柱上插着的火炬散发的温暖火光驱散了黑暗，也让整个大厅内弥漫着一股夹杂着汗味的烟味。
“雷曼？”男孩的声音让他从出神中拉了回来，“雷曼？你在发什么呆啊？”
他看着眼前握着钝剑的男孩，摇了摇头，“只是在思考一些公务而已，殿下。”
其他人的影子被拉长，变得模糊且不真切，但是他们的脚步声、呼吸声与刀剑相撞的声响却回荡在大厅里。
“我不是什么殿下，”男孩挥舞了一下对他而言太过于沉重的武器，“我现在是一名战士，一名游骑兵！游骑兵队长雷曼阁下，请认真训练！”说完男孩便高举起手中的钝剑朝他袭来，他轻松的拨开了他的剑。
“剑举得太高了，放低一些，还有，”他握着练习用的钝剑，忽然变得严厉了起来，“剑是用来刺的！”
……
那是什么？！乔尔猛地从回忆中惊醒了过来，空气中的味道只剩下那东西身上散发的恶臭与冰冷空气的味道，乔尔急忙把手从那张扭曲的脸上收了回来。
“为什么？”那张脸上也露出了困惑的神色，在黑暗中也看的清楚，“为什么？你是谁？！”
这时乔尔也明白了过来，他也看见了自己的记忆。自己刚才看见的是他的记忆，雷曼的记忆。但为什么我们能互相看见对方的记忆？乔尔也感到困惑，但更多的是恐惧。
“不！把我的身体还给我！”那张脸忽然狂怒了起来，嘶吼着朝着乔尔扑了过来。
“滚开！别过来！”乔尔怒吼着伸出双手想要去阻挡，双手按在了那张紫黑色的扭曲脸庞上。两个愤怒的声音回荡在空荡的大厅里。
……
领主坐在书桌后，昏暗的光从落地窗外透了进来，他身后的墙上挂着绘制有象征他们家族的雄鹿的挂毯。书桌上堆满了账本、文件与几本厚重的名册，还有一把收在精致皮革剑鞘内的直剑。领主的眼神依旧睿智，但躯壳也早已因为毒药而变得虚弱不堪，宛如暮年老者。
“雷曼。”领主的声音沙哑而低沉，“提米的安危便全权托付于你了。”
“这是我的职责所在。”雷曼低下了头。
领主摆了摆手，“游骑兵的职责在保卫国土，不在照看小孩子。”他顿了顿，“这不是我一领主的身份给你下达的命令，而是以朋友的身份对你的请求。”
雷曼沉默不语。
“我知道你永远不会原谅我，但……”领主艰难的站了起来，身体几乎摇摇欲坠，“提米是无辜的。”
领主扶着书桌的边缘，走到了雷曼的面前，他伸手拿起了那把直剑，干枯的手几乎要拿不起来，接着他颤抖着手把剑递给了雷曼，雷曼也伸手接住了。
“这是我们家族传承的剑，名为‘寂静’，由寒铁锻造。”领主颤抖着声音说，“我已经没有办法握剑了，现在我将它交于你，但你必须起誓，将用它守卫提米终身，让他……免遭灾难。”
雷曼拔出了剑鞘中的剑，剑刃被打磨得光亮，散发着寒光，剑身却透着一种深邃的黑色。
“我宣誓，”雷曼看着“寂静”的剑刃，说道，“我的大人，我宣誓，我必将守卫提米终身，让他免遭灾难。”
……
乔尔再次将手从那张脸上拿开，眼前的景象再次闪回到了黑暗中，只能隐约看见苍白的鹿头骨与扭曲的紫色面孔。
不！这不是我！乔尔几乎想要绝望的大喊到，我不是什么雷曼！我是……
乔尔向着空气中伸出手，探进了“背包”面板，抓住了茜莫肯修女从雪中挖出的那把短剑，“我是乔尔•康汀！”乔尔怒吼着将那把剑刺入了那张紫黑色的扭曲脸庞。
鹿头骨之下的男孩发出了凄厉的叫声，他那如胡子般生长的囊泡一样的无数张脸也一起嘶吼了起来，“这是你的誓言！”乔尔对着那张脸吼道，“不是我的！”他手中的铁剑刺得更深，乔尔感觉短剑似乎刺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鲜血一样的东西从剑下涌出。
那东西的巨手抓住了乔尔的身体，将他狠狠地抛掷了出去，乔尔直接砸断了一张长桌，上面的美酒与食物一起散落一地。乔尔摇晃着从破碎的长桌与食物之间站了起来，他的身体已经越来越适应伤痛了，就乔尔所知，佣兵也是这种只要没受到致命伤、便能快速加入战斗的体质，传说是因为成为了佣兵、斩断了与过去的联系，进而受到了吞剑之蛇的祝福。
乔尔视野左上方的Hp条再次跌倒了谷底，但是并没有降至1点。乔尔抬起头，迅速从“背包”中取出了火把，但并还未来得及点燃火把，便听见了那东西蠕动的声音。
“不！雷曼？雷曼？”男孩的声音非常慌乱，接着乔尔便听见那个扭曲的和自己一样的声音发出阵阵呕吐的声音，接着便是液体落在石地板上的声音，最后是一个金属落地的声音，似乎有一把剑落在了地上。
那东西在黑暗中一边哀嚎着什么，一边开始挥舞起手臂砸起了东西，乔尔困惑的听着长桌长椅被掀翻砸碎的声响，地面也在摇晃着。乔尔摸着黑躲远了一些之后，便取出打火石与焦油壶将火把再次点燃，火光马上便照亮了大片黑暗，不远处的那东西的攻势也愈发疯狂，似乎在与影子战斗一样，他周围的长桌长椅已经尽数被粉碎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乔尔怀着疑惑，伸手用手中的火把点燃了大厅两侧墙壁上的火炬，火光渐渐的照亮了大厅。
“乔尔！”乔尔抬起头，看见圆顶上的洞口有火把的光传来。“阿尔卑斯正在被BOSS追击！快去帮他分散BOSS的注意力！”乔尔听见奥拉夫的声音之后，便诧异的看向了那个东西，他仍在挥舞着没有骨头一样的手臂砸击着地面，但是乔尔却没有看见阿尔卑斯的影子。
怎么回事？乔尔诧异地举起了火把，再次确认周围没有其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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