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心头的刺
卫鹰,乃卫澜姬远堂一族,也算是卫澜姬的堂弟,现于朝中担任六品工部主事一职。
夜色已深,卫鹰特意过来景澜殿干嘛?
卫澜姬的眉梢几不可查地动了下,道:“让他进来吧。”
不一会儿卫鹰便走进殿来。
他看见处在正中央,白锦宫袍曳地、雍容华贵的卫澜姬和尚且年幼、眸色澄澈的宗政灼华,嘴角不自禁地勾起了些。
他朝两人规矩地行礼,朗声道:“臣,见过小殿下、澜妃。”
“起来吧。”卫澜姬淡淡睨他一眼,道:“找我所为何事?”
“我来 是想与堂兄谈一些重要的事情。”卫鹰没有直奔主题,只是目光稍稍转向宗政灼华。
卫澜姬了然,看向女儿,问:“灼华,苏玉堇交代你的课业完成了吗?”
宗政灼华眨巴了一下眼睛,终是摇摇头,懂事地拱手道:“灼华现在就去写,儿臣先行告退。”
卫澜姬点点头。注视着她缓缓离开的背影,眸中闪过复杂的感情。
转而看向卫鹰,指了指他对面的座位,道:“坐吧。”
卫鹰应声而坐,看了看殿内无其他人,才稳声道:“堂兄可记得,百年前,青芸帝病逝之后,年仅十二岁的太子即位,是为阡芸帝。
阡芸帝年幼无法理政,其母黎妃,委政于辅政大臣李清,且为了照顾年幼的阡芸帝的生活起居而搬到长恒宫,亲自担负起对阡芸帝的教导和培养,对百年政局有着很大影响。”
卫澜姬摆茶的动作一顿,幽幽的深蓝眼眸瞧着他,不动声色道:“所以?”
卫鹰得到回应,遏制住心中的欣喜与难隐的躁动,继续说:“所以,先帝崩殂就是卫家彻底翻身的好契机。
堂兄可以借这次机会,撺掇小殿下尽早登基,再以卫凌横哥哥、小殿下生父的名义说服微生右相,亲自立下于我族有利的辅政大臣。
两年前曾听卫凌横说凯旋之日想求娶微生泠为妻。这也便妥了。
小殿下乃卫家女,卫家女登基,文脉有微生泠和新扶上来的辅政大臣,武脉有卫凌横和卫家军。卫家即将在芸神国权势滔天、只手遮天!统一江山便也指日可待!”
卫鹰说着,沉稳的声音却难掩激动。
卫家于他幼时便已没落,自己从锦衣玉食的小公子堕落为终日做苦力只为争一口饭吃的流民,受着无尽的嘲弄、凌辱与歧视,他没有一日不渴望金钱与荣华。
多年前,他借着卫澜姬在御前的荣宠爬上来了,心中的空缺却似永远得不到填补,渴望着占有更大的权力。
而卫氏也不负他所望,正朝着芸神权力的最中心越靠越近。
他相信卫澜姬也同他一样,知晓这权力背后的巨大诱惑。
卫澜姬忽地轻笑一声,离开座位,向他走近:“你想的,可是将这宗政氏的天下换成卫氏的?”
卫澜姬凑近,眉梢上挑,一对含笑眼弯起,流光溢彩,他的笑容让妖治的脸庞变得素雅柔和起来,仿佛夏日里融化的松脂。
卫鹰的眸底闪过一丝惊艳,心道,难怪堂兄入宫多年仍能荣宠不断。
他定了定神,说:“是的,只要我们联合起来。”
卫澜姬点头:“好主意。”
见卫澜姬答应,卫鹰内心升起一阵兴奋。忽然耳边传来“噗呲”一声,迎着肚子上剧烈的痛感,他迟钝了几秒,低头往自己身上看去。
只见一把匕首正深深地扎进他的肚子里,而握住匕首的人,是卫澜姬。
卫鹰痛得五官拧起,血不止地往地上流,他不敢相信道:“你...为何......”
“自我认识殿下的那天起,她便到各处地方视察、听令去书院进修、领兵出征陆国、回国平定叛乱,去奇国寻求合作,为荀城洗尽冤屈,逼退盛启敌军。
她整日劳累、疲于奔命,只不过是想让芸神国土安宁、百姓和乐。你却只顾私欲,想要抢夺这锦绣江山,试问一句,
你配吗?”
卫澜姬眸中浮现深深的厌恶之情,将手上的刀抽出。
鲜血大片大片地涌出,卫鹰着急地捂住自己的伤口,可没有丝毫不起作用。
再这般下去,他就会血流不止而亡。
“我是你的族人啊,我这么说,都是为了卫家好。”卫鹰喘着粗气,拉住他的手哀求。
他还不想死。
“卫家有你,也是耻辱。”卫澜姬甩开他的手,无情地说:“你是我亲手杀的第二个人,应该感到荣幸。”
耳边的声音渐渐模糊,卫鹰瞪着死灰的眼睛,终是倒地,断气了。
“爹,我的书忘拿了。”宗政灼华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随着小脚跨过门槛,看见眼前这一幕,整个人都怔住了。
只见卫鹰瘫坐在茶几边,肚子被破出一个黑洞,血淋淋地展露在宗政灼华的眼前。
宗政灼华脸色惨白,定在原地。
卫澜姬背对着她,把匕首扔到地上,拿起干净的手巾揩干净手上的血,才平和地走到宗政灼华身边,弯腰,轻声说:“谋逆之人,死不足惜。知道了吗?”
宗政灼华抿着嘴唇,点点头。
卫澜姬才抱起她,往宫门外走去。
“爹,我们要去哪?”宗政灼华机灵地感到不对,问。
“去请你的外曾祖父出山,做辅政大臣。”卫澜姬目视前方,顿了顿,说:“守住殿下的江山,等殿下回来。”
母亲不是死了吗?
灼华偏头想问,转眼间却看见了父亲眼中隐隐的泪光,似乎在强忍。
她忽地不愿意问了。
自从盛启传来母亲的死讯,泠姨拥住她哭红了眼,苏爹把自己关在房间不茶不饭,沅爹自杀未遂。父亲看似最正常,却不允许任何人在他跟前说出母亲已死之类的话来。
就像心中永远有一根刺,只要无人挑破,就能一直麻痹下去,只相信自己所愿意相信的……
…
…
一年后,
钦国皇城,茗峯茶馆内,
“小二,来两坛屠苏酒!”一个清朗的声音喊着。
小厮一瞧,是一个头戴帷帽,身穿墨色劲装的女子。他道:“好嘞!”便麻溜地去拿了两酒坛来。
“客官请慢用。”
茶馆一直是白天城里最热闹的地方,各种话题上天下地,消息四通八达。
“这一年来,芸神国的实力早已胜过当年的盛启国,稳居第一了。所以我想把生意做到芸神去,看看自己的铺子还有没有提升的空间。”隔壁桌的白袍人道。
“虽是这么说,但芸神国如今能越过各国排行第一,或许仅是仰仗那位灭了盛启的苍芸帝。如今,苍芸帝已死,只留下一个幼女,幼女在生父的按捺下,至今仍未登基。全国朝政大多由苍芸帝的外爷把控,这样的国家不可谓不危矣啊。”白袍人身旁的同僚劝阻道。
女子拿着酒坛向碗里斟酒的动作停滞,但不过一瞬又恢复了正常。
“不是,让我说,白兄。芸神国近年的发展都只会好,不会差的。单从云王不住云宫,而是在芸神皇宫居住、处理政务,便可见云王对苍芸帝始终留有感情,如今在朝局政治上,更是把云国当芸神的藩属国,向其称臣纳贡。
奇国洛王亦把奇国与芸神国的交界全面打通,当下商品往来、人员流动,络绎不绝。两国百姓相处融洽,互通婚姻的还不少。
我觉得白兄你大可去芸神国做生意,拓展一下市场。”另一个兄弟表示支持白袍人做的决定……
坐在隔壁桌的女子将最后一滴酒饮下,放下碎银,正想离开,忽地听到有人说:“听闻此次的博览会就开在隔壁的天修行殿,种子、技术、商品互通有无,多国君主出席。”
“是啊,我就是慕名而来的,不知待会是否有资格拿到一张入场券……”另一个人道。
身后的声音渐渐模糊,女子重新戴上帷帽拿起桌上长剑就无声地走了。
之前送酒的小厮正准备过来收拾,瞧见桌上的碎银,便抬头朝那女子喊道:“客官,我还没找零钱!”
女子仿若未闻,小厮望着她的背影,这才发现女子走路有点跛行,像是腿部受过伤,还未痊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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