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全部都是你
傍晚,
带有青龙标识的黑旗巍然驻在齐弩山北域的最高峰上。
而山脚下,是收拾好地上残骸,埋葬好同伴的尸体,又揩掉血迹重新整装待发的士兵。
这次芸神国与奇国并力,将进犯的盛启国军彻底逼退,大获全胜。但亦牺牲了无数的将士,埋下一座座白骨。
只要有战争,就会有流血与死亡,但所幸芸神打了一场胜战,维护了国家之尊严,扞卫了国家之领土,将士们的血没有白流,牺牲的勇士们亦没有被辜负。
苍芸帝为了庆贺胜利,提振士气,在营地举办了一个简单的庆功宴饮,让伙头军烹羊宰牛、置办美酒犒劳三军。
热闹的庆功宴上,有士兵坐在长桌边,大块地喝酒吃肉。有士兵一路吹打,高奏凯乐,同众人齐声高唱军队的歌。也有士兵围在篝火边,兴致勃勃地讲方才的战役中挥刀弄枪哪里用得妙,将敌人打得是怎样的落花流水。
而与这边的热闹相比,军营帐内却显得格外的沉静、肃然。
红木长桌案旁,左边站着芸神国骠骑将军霍倾、护军参领卫凌横、云麾将军等人,右边站着奇国镇南将军许驽以及奇国十二卫中狐玖等人。
而桌案的正前方站着苍芸帝和洛王。
长芸正双手撑在桌上,低头仔细看着大展的地图。
这张地图是盛启国的区划图。长芸趁着战败的消息还未传至盛启国都,打算先行部署,明日出兵,攻进盛启境内。
所以才会有三军在外头摆庆功宴,各将领却在里头商议路线的画面。
在场众人现在所思考的,是以怎样的路线能用最小的代价、最快的速度攻打进盛启的国都黎京。
霍倾两指合并,指向地图中不同的位置,沉吟道:“可以先过子纳河,再陆续将申城、琦城、栖城、泯城逐一攻破,泯城背后,便是黎京。”
这是他仔细看来,目前而言距离最短的路线。
“不可。”许驽摇摇头,说:“十年前,我曾去过申城,那里民风彪悍,全民皆兵。若是选申城作为要打下的第一城,我军会被拖延住不少的时间,士气大减。”
“那便将禄城换申城。禄城地势平坦,易攻难守,只是路程会比申城远些。”云麾将军刘梭道。
帐下其他将领听罢,脸色有些犹豫。
冯冼曾经命重兵,将黎京周围百里之内的生禽猛兽都放养到盛启国边缘城池的林子里。
所以芸神国军的行程远了,就意味着损失的士兵会增多。
有些将领将目光转向长芸与洛晟,等他们的表态或意见。
长芸眉宇凝重,道:“没有别的办法了么?”
洛晟半垂漆眸,看着错综复杂的地形线路图,陷入了沉思。
各将领也不再说话,只是继续想办法。
良久,卫凌横剑眉竖起,手往版图上一指,开口道:“或许,我们可以另辟蹊径,从启中城下手。”
启中城是盛启国边缘城池中人数最多的一城,按理说攻城的耗时会更长。
众人不解,长芸看向他:“你说。”
卫凌横道:“启中城靠近子纳河的干流,我军在围攻时可以利用子纳河水灌入城中,迫使启中打开城门。”
“你是说水攻?”有人惊奇道。
众将士哗然。
卫凌横点点头:“盛启的特殊城墙很坚固,如同铜墙铁壁,我们若是要强攻,至少要花上一年半载。
所以水攻是最好的办法,我们可以掘开子纳河的堤口,将启中城围困一两个月,迫使他们打开城门。 这样,我们便能省去大半的时间。”
长芸眉头渐渐舒展,表示赞许:“子纳河于启中城而言水位较高,引水灌城威力巨大,此方法确实可行。”
得到苍芸帝的认可,众将领也没有异议。
长芸下令道:“霍将军,你与凌横负责掘堤口一事。”
“臣领命。”霍倾向长芸拱手一礼。
等商量完剩余的事情后,长芸方道:“诸位都辛苦了,回营好好休息吧,散会。”
“谢殿下、大王!”将领行军礼,齐声喊罢,才陆续离开。
渐渐的,方才还激烈而紧张地进行讨论的军帐内,现在只剩下两个人了。
洛晟眸光变柔,走到长芸身旁,关心道:“阿元,累不累?”
长芸不说话,只拉过他的手,把自己后背靠在他胸膛。
透过衣襟也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温度,慢慢地,抚平长芸近日来繁乱而躁动的心。
洛晟低头,蹭蹭她的脸庞,为她感到心疼:“阿元,真希望战争能快些结束,你便不用整日为战事操劳,连觉都睡不安稳。”
长芸抬手,抚上他的侧脸,温暖的手掌轻贴他的皮肤,她安慰道:“会有结束的一日的。到时候,我们便能好好的过寻常日子。”
可以一起睡懒觉,在清晨的日出中醒来。
一起喝酒闲聊,浅饮三杯两盏淡酒。
一起登高望远,领略芸神的大好河山。
洛晟有所感触,双手环过她的腰,两只手交于她腹前,将她紧紧拢于怀中,低沉而郑重地道:“好,一言为定。”
倏然之间,洛晟好似想起什么,心下慌神,立即松了手。
“怎么了?”长芸侧眸瞧他。
“你的伤。”洛晟抿抿唇。
阿元为了生孩子,肚子前留下了一道伤。
长芸先是一怔,旋即唇畔绽出一抹笑,转身面向洛晟,道:“原来是这个,我还以为什么要紧事。”
她的双臂搭在洛晟宽阔的肩膀上,缓缓收拢,歪头笑道:“那伤好得差不多了,不会疼的。再说,我从四岁开始学武,腰伤、腿伤、手伤,什么没经历过?既早已习惯,又怎会……”
长芸还未说完,洛晟就猝不及防地吻住了她,温软的两唇相贴,轻浅的呼吸纠缠。
她轻轻蹙眉,惩罚性的咬下他的唇,洛晟才收回动作。
他望向长芸的漆眼眸底闪过痛色,喃语:“阿元,不要再做伤害你自己的事了,我会疯的。”
她轻描淡写地说着自己受过的伤,他却感到那样的无力。仿佛在这一刻将她所有的伤都捱过了一遍,心口血淋淋的发痛。
他伸出双手,温厚的掌心覆上长芸的腰侧,似乎一辈子无法放手,道:“阿元,答应我,尽力避开那些原本可以避开的伤害,好吗?”
长芸望进洛晟那一双满眼是她的深眸,她的双唇紧闭,似是开不了口,神色暗了又暗。
这时候,军帐的门帘被掀起,萧月一边走进来,一边道:“殿下。我有要事相报……额,洛王也在啊。”
萧月顿时犹豫自己要不要出去。
长芸便先离开了洛晟,走向萧月,侧首道:“我们出去说。”
萧月忍不住远远看了一眼洛王,洛王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那暗处,身影萧索。他似在紧紧看着殿下,显得无助。萧月不禁心想 :真的没事吗。
可能是身后的目光太过赤忱而炙热,也可能是长芸看见萧月的时候得到了几分坚定。
她脚步一顿,终是回头看洛晟,回复他的恳求:
“可是,我是父皇的女儿,是芸神万千子民的国君。若是有困难,我便会第一个前去顶着,不顾万难,不论代价。又怎能顾及自己的安危?”
长芸说罢,便忍下心带着萧月离开了。
只剩军帐的帘子轻晃,洛晟再也看不见她。
他顿觉呼吸都变得艰难,似被夺走了新鲜的氧气,置身于一片荒芜之中,周围的一切都是灰白。
他将手抚上自己的胸膛,这里,似乎有她的余温。余温只有一点,却残忍地盖过了他的所有。
阿元。你有你的家、你的国。
但我,只有你啊。
…
…
长芸将紧握的拳头藏在衣袖下,一边走向军械置放营,一边冷静地问向身侧的萧月:“什么要紧事?”
“玉妃传来消息,说钦王愿意听他的意见,不与冯冼合流,只不过,要答应他一个条件。”萧月板正道。
长芸不自主地放慢了脚步,问起:“什么条件?”
“他想要殿下—杀了靳王爷。”萧月说。
“靳楚江?”长芸羽睫微抬,停下步伐。
“是的。”萧月道。
钦王墨潼不是之前还下旨,要自己的姐姐莫芷鸢嫁给靳楚江吗?
怎么这时候却要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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