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自杀与重生
星辰与人类各行其道,人有人道,星有轨迹。从这里来到那里去,位置的变化象征他们只不过是各归其位,世间万物各得其所,失踪的已知事物和未知的存在事物同样大行其道。
白昼隐入黑夜,人们久久不愿离去,温暖与寒冷在他们之间传递,有的浑身散发出迫人的寒气,佝偻着坐在钢索上享受无边的夜,有的已经撕掉上半身的皮,半个身子的肋骨裸露在胸膛之外,从空洞里散发出热气。更有大胆的人干脆掏出五脏六腑,让半只眼瞧一瞧其中是否有什么未显现的病变。
原莱从半只眼的药柜里爬出来,木籽又在这里等了一会儿才离开。月光迷人,手里提着一盏青灯,破碎的玻璃片折射出夺目的光芒,很快,爱学习的本能促发一小部分勇敢的人接近溺落海,衣服的碎片放在海面点燃之后可以燃烧很久。半只眼的灯是木籽送来的,普通玻璃瓶里燃烧着不普通的药材。
“她每天都来看你,你还怨她?”
“从来就是如此,自作主张。”原莱知道她的初衷,但是她常常混淆好心与担心,和四帮的赌约如此,对自己负责任的态度也是这样。第一道记录痕迹,是挖孩子的第二天,从828号偷偷跑到1758号下面,记录下四帮突然袭击自己的一幕;第二道开始,木籽用自己的方法让原莱脱离现在的危险而去到另一个危险的境地,一条鱼的确悠游自在,可人间何处不危险呢!保护住自己就是处在安全的肥沃土壤中,一个婴儿长大成人是一个多么艰险的过程,迟来必到的病痛,廖想不到的意外,和许多个恶心的故意行为,打败千难万险才到达父母悄悄放松的成年阶段。
锯断原莱的把手不过是一个小把戏,隐形的守护者早已偷偷用胶水修复了把手,或者在他的周围散发危险的信号让他突然汗毛直立,冷颤袭来提高警惕,第二次这一方法虽然凑效,但原莱立即抓住钢索,飘荡了一阵,假装一切只是意外。
多少次的蓄意谋杀失败后,木籽通过常昨向三三两两打听到一个方法。记忆永远不会消逝,但人们会选择遗忘,木籽带着羞赧遮住原莱的记忆坑,布下一个绝密的陷阱,等着原莱自投罗网。
原莱从半只眼的天梯里离开了,他无从选择自己停留的方向,任凭时间匆匆溜走,好像哪里都没有他的归宿,即便到达尽头,他也找不到自己的人生终点。羡慕猫儿变成腐尸的感觉油然而生,她到达的世界可能不再有空洞,也没有时间的撩拨,听从自己的思想,有时附着在信号塔上,影响人类的智能终端。有时钻进网络,制造多个不见底的漏洞,搞得程序员一塌糊涂,当她玩闹够了,挥手再见,临别送给程序员一个柳暗花明的微笑。
“时间在我着地的那一瞬间停止就好了,我既离开了那个世界,也不用到达这个世界。”
“时间、空间光明而伟大,不送你回到亲人的身边,送你到虚无缥缈不是显得太无情?我们去做偷时间的贼。”常昨抓住把手,原莱抓住常昨脚下的蹬子,罅隙须臾之间而已,奔向只有勇士才能到达的高唱的黎明。
距离红沼泽两百米不到的地方,是人们向往的远方,有名有姓的天涯海角,那里有一汪黑色的池水,深度不到半米,踩在里面也不会陷下去,池底铺满了彩色的石头,摸石头是天梯宇的孩子常玩的游戏,这里的彩石取之不尽。矗立着唯一高度为两百米的天梯,没有明显的钢索,只有敢飞跃红沼泽的人才能到达上面。时间之书就放在中间一梯里,记载着每一座天梯的过去和未来,第一任管理员在里面写了几句警告之语。半只眼认为这几句话会有用,建议原莱去看看,然后再做决定。
“半只眼和你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偷时间一点都不难!”红沼泽中间竖立的沉船从上看起来如此渺小,恐怕和828号比起来,天差地远,空有挂碍。
对于常昨来说,取得时间之书并不难,毕竟三三两两是他的好友。可三三两两从来没有看到过里面有什么警示语,常昨和四帮经常在三三两两工作后的十几分钟里偷拿这本笔记看。
里面不过记录了几百个数学公式和物理计算题,有一节微积分,四帮都已经会做了。最吸引他们的是后半部分,日记里记载着一个少女成长为女人的心事,身为一个男人,能够窥探一个女人的日记,这世上没有比这更兴奋的事了。
撞到守望天梯的墙壁,感觉软绵绵的。空旷的天梯内空间巨大,原莱天梯的面积只能作为一个角落出现在这里。没有一件陈设,地板的缝隙无一粒杂尘,三三两两从不带任何物件回来。常昨撬开一块地板,拿出一本黛蓝色皮革日记本,打开密码锁里面夹着一根铅笔,扉页上写着一句话――三三与两两的借记手帐。
“三三两两是两个人吗?”
“很久很久以前是,我们坐下找找吧。”常昨打开第一页,上面密密麻麻地画了上百条线,“他写的字很小,我们得爬到屋顶才看得清。”到达天台,常昨打开天窗,让原莱伸进天窗向下看摊开的日记本,线条由千万个字组成,记录着迎来送往的天梯的历史,常昨回到天梯内为原莱翻页。
“我实在不清楚,这本日记对我以后的生活有什么用。”原莱翻身躺在天窗边,看着世纪之钟的指针从天海的面容掠过,结束的时间愈发近了。
“半只眼的话总有一些道理,有些指示你不去找它,他会来找你的。”
记住标识!木籽为什么提醒他注意标识?红沼泽的红色叉标代表谨慎小心,重生是一件极其痛苦的事,红沼泽深处的泥冰寒刺骨,触摸刚刚出生的婴儿,深度冰寒刺激得手指回缩,兴奋的父母才能逐渐适应那种感觉。
“这里一定还记载着什么东西,天梯宇的所有标识都有吗?”
“什么标识?我都不清楚,你就别乱猜了,下来,我给你看一副神奇的画。”
推开西面的窗户,木板上下翻开,打开一条长方形的口子,对望天梯!檐铃叮当和伸展出去的锁链可以证明。原莱猜测,他们一定在最上面的几层,因为天海的波涛低矮得几乎可以夺走他全部的意志力,恍惚地摔落,以为自己在向天海迈近。只有置身宇宙,才能感受到宇宙的奥妙,原莱走到对面的窗口,不远处正是红沼泽,下面接连黑色化为彩色的池水,石块粒粒分明。
两座天梯在奇妙空间的夹缝中紧密相连,产生羁绊。一副星空图上下翻飞,静静的包容一切,一股释然猛烈袭来,对生命的热爱重新燃烧起来,对命运纷至沓来,以欢快的步调迎接。他要将所有留给将来,好的或者坏的,虚无的抑或真实的,繁茂的抑或凋零的,草叶和花香,憎恶的或者欢喜的,宇宙的怀抱有多大,原莱就会把自己也坦然地送进宇宙的怀抱之中,安然地承受命运带来的一切,一轮又一轮,迎接世纪之钟的敲响。
面前站着身无长物的木籽,原莱更加一无所有,两个人的眼中多了阔别重逢的喜悦,和转变身份的无奈。
“我也偷了一样东西,三三两两的日记里偷看到的,一个重要的标识。”原莱捧着半只眼的药碗,褪了皮的手指伸进碗底搅动。
“我忘掉的东西太多,你记起的东西太少,不要遗憾。”常昨按住原莱的手臂,阻止他饮下碗里草木灰和的泥水,“半只眼就是个骗子!别信他的,原莱。”
原莱摊开手掌,掌心的小疤痕浮出一滴水,“我知道谁的话真,谁的话假。”
“在乎真假真的很愚蠢,好坏才对你至关重要!”
“我还没有长大,该有的执着、倔强丢不下,世故的杂尘还没蒙蔽我的心呢。”原莱一饮而下。后来传开了,天梯宇中只有半只眼可以调配唤醒记忆的药水,好奇心引得他们摘取自己的一节骨头来换,有人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起了作用。
药水沿着口腔灼烧到每一根神经,原莱的喉咙火辣辣的疼,在原莱眼中,木籽换了一个模样,成熟的笑容多了几分知性的意味,木籽把碗还给原莱,里面的药汁没有少,她的嘴唇不过沾了草屑,原莱看了看掌心的伤疤,知道是时候离开了。牵绊需要永恒的维系,双方共同努力才行,否则走向相反的方向,受力不均线迟早要断的。
“他从这里跳下去后,就跟你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了,没有回忆,样貌也改变了,你还去哪里找他?”
“我们不知道遇到的人到底是谁,但是缘分给了我们重新相遇的机会,那么就对曾遇到过的每个人都温柔一点吧。”
那个人坐在木籽制作的灯火前,看来木籽找到了第一份事业,她会为天梯宇带来不一样的光明,隐藏于黑夜,千家万户拥抱的温暖。因为一盏灯,木籽为原莱做了最后一件事,借用了这户828米高的天梯作离别之地。
“那个世界好,有太阳。”
“天梯宇也不错啊,你们在这儿,我不会走太远,一个世纪的钟声,无论在哪边都会如约响起,我会听到。”
当!……
第三声钟响了,原莱身上的皮肤自动脱下化成灰片,被窗口的风卷向天海,旋风敦促着原莱快快启程。
“你虽然有了太阳,但不要忘记月亮,黑夜来临,我会悄悄看你。”
“这一次,真的走了,好好照顾自己。”两个人的情绪渐染天海,不是星期天,竟也下起雨来。
一副苍白的骸骨坠落,和其它的骸骨没有两样,披着皮囊的时候,肉体常感羞怯而低首,脱下皮囊的时候,真正的灵魂癫狂兴奋地扭曲身体,残损的骨头直接粉碎,替换上坚硬的骨骼,沉入溺落海重新披上一层表象。
“你不会整天盯着月亮的,对不对。”常昨把婴儿抱出来。
“你知道,每个月月亮圆满的那天,只有他们盯着月亮莫名地想念,惆怅的时候,我们才能看到他们。”木籽的温柔给了已经会笑的婴儿,“我怎么可能做那么傻的事,天梯宇的人···从不做傻事。”
黑夜漫长地降临,不愿立刻离去,天梯宇的人享受着整整一天的黑夜,他们枯坐在窗外,望着与以往相同的月亮,在他们的心里却有了不一样的色彩,黑色的笼罩下,溺落海仿佛变成了黑色的土地。常昨清楚,当有一天他们厌烦了黑夜,会回到天梯里守望黎明。
时间前进,这里也会做更多的改变,人们有了朝秦暮楚的思想之后,世界的变化会孕育喜爱捉迷藏的奇迹,想着黑夜的人迎接黑夜,念着白日的人等待白日,有了新的念想,就会生出新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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