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丹心花

北冥虽亡国多年，但留下来的各种传说经久不衰，尤其是末代国君白景和他的宠妃纳兰茵之间的倾世之恋。传闻在叛军攻破城门之际，忠臣死谏国君弃城而逃，尚有一线生机。但白景却点燃了明月楼，笑拥佳人走进火海，那一晚，火光照亮了整个帝都。

  新君登基后，将王朝改为北骊，北冥不复存在，北冥山因此也改名为北骊山。此处层峦叠嶂，毒雾弥漫，狐族世代栖息于此地，人迹罕见，被称为北骊境内最荒凉之地。

  盛京城内，恰逢上元佳节，街上熙熙攘攘，灯烛华丽，月色与灯光照亮整个帝都。若水一行人在兰泽的安排下，来到了一处住宅内。

  偌大的宅院虽无人居住，但推开房门，可以发现里面极为干净整洁。

  若水神色凝重，将手中的信件递给了紫苏，红樱也凑了过来，饶有兴致地看了起来。

  红樱好奇地问道：“姑姑，这信上说的是真的吗？世上真的有这种邪术吗？妖为什么愿意助人逆天改命？改了人原定的命数，那岂不是与神明为敌？还有写信之人是姑姑的朋友吗？”

  兰泽回来时，看见红樱围着若水，叽叽喳喳问个不停。他先是对若水微微一笑，然后替若水回答了这个问题。

  狐族有一支血脉，隐于深山之中，据说可以助人换命，但需要天时地利人和才能做到互换成功。想互换的二人，要和狐女有缘，若是无缘，那便是痴人说梦。

  有缘之人需心甘情愿且诚意十足，才能感动狐女现身，此时还需要一位修为极高的狐妖自愿献上半身修为，渡给狐女。因为这种互换其实对于狐女来说是逆天而行，上天会降下雷劫来惩处。若是没有这心甘情愿献上的半身修为相助，狐女难以抵挡雷劫，甚至会灰飞烟灭。

  “这种互换之事，通常不会发生。因为狐女久居深山，从不踏入凡尘，接触不到凡人，且很难寻到愿意舍弃半身修为的大妖，所以她们不会冒这种风险。”

  若水点了点头，还是有些不放心地说道：“这么说来，换身之事确实有可能是无稽之谈。但我与沈夫人相识多年，她曾舍命护我。今日她思虑再三，万般无奈下才寄来书信求助于我，若是不去看一眼，我实在是于心不安。红樱、紫苏，你二人速速去一趟沈府，记得不要惊扰他人。”

  若水见红樱懵懵懂懂，便和她们说了该如何处理此事：“你们先去看下沈府风水是否有问题，是否有人从中作梗，顺便暗中盯着沈小姐，看看她到底有有何异常举止。然后再根据我给你们画的沈府布局，把这封回信交到沈夫人手上，告诉她我会于三日后的清晨，在枫叶寺等她，让她提前一天带着爱女在那里等我。”

  枫叶寺是若水与沈夫人相识之地，也是盛京女眷祈福必去之地。如今若水让沈夫人带上爱女一同前往，一是为了叙旧，二是为了分辨真伪。

  “姑姑，这样折腾来折腾去，既耗时又耗力，我们为什么不直接去沈府呢？”红樱有些不解地问道。

  若水叹了口气：“沈夫人应该不想让他人知晓此事，毕竟对于凡人来说，这事实属惊悚。”

  还有深层原因，但若水并没有细说。

  沈府表面上虽一团和气，实则是波涛暗涌。沈大人风流不羁，姬妾成群，庶子庶女几十个。作为正室夫人，沈夫人明面上和背地里的敌人更是数不胜数。

  后宅之中，尔虞我诈。如果此事当真，沈夫人必将因其女而受累。若是有人故意夸大其词，大肆宣扬，沈小姐可能会被家族当做灾星而毒杀。

  若水心中清楚，沈夫人应该是思虑良久，实在是求助无门，所以才给她写了这封信，想要寻求对策。

  如果她们直接登门拜访，必定会引起沈府其他人的注意，不仅无法顺利解决此事，还可能给沈夫人和沈小姐招来灾祸。所以不如直接约沈夫人带着沈小姐，去枫叶寺见上一面。这样一来，她们既能叙旧，又可以一探究竟。

  兰泽突然想起一种花，也许能助众人解开谜团：“阿若，我记得狐族有一种花，长于峭壁之上，夜间开花，服下会让人在一刻钟内遵从本心，实话实说。若是说谎，这个人便会一直不受控制地摇头。我们可以兵分两路，取到此花，然后再汇合。”

  “那好，我们便分开行动。紫苏和红樱先去沈府送信，我和兰泽去取此物。三日后的辰时，我们于枫叶寺汇合。”

  “姑姑，我们定不辱使命！”紫苏说完，便带着若水写好的书信，与红樱一同离开了。

  若水见她们已经走远，便又问起了刚才兰泽提起的丹心花：“兰泽，我行走江湖多年，还未见过有这么神奇的花。这种花，是不是只长在北骊山呢？”

  “只有北骊山狐族，才能拿到此花。此花叫做丹心，长于北骊山深处，与狐族有着很深的渊源。寻常人看不到此花，只有北骊狐族才能找到其生长之地，因为丹心是狐族的祖先用鲜血浇灌而生的。不过丹心对于北骊狐族无用，只有人服下，才会有效果。”

  丹心虽然被叫做花，只是形状似花，但本体是果子，且只有当事人把整颗吞下，才会起作用。如果丹心不是完整的，则没有任何功效。

  丹心如果被采摘下来，其功效只能维持半天。如果半天之内没有服下，过后再吃，则没有任何效果。

  即使在有效期内服下，也必须由北骊狐族来发问，服用者才会实话实说。提问时间也只有一刻钟，过了时间，再问，也问不出真心话了。

  “丹心对于狐族来说较为珍贵，绽放之时会有重兵把守，我们先去北骊山走一趟，做好万全准备，再去采摘可好？”

  “兰泽，没想到此花如此难求！若是去北骊山求取此花，我担心会对你日后有影响。”

  兰泽不以为意地笑了下：“阿若放心，这花本就有我一份，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珍贵之物，所以不会对我有什么不好的影响。我熟悉丹心生长之地，守护丹心的狐族是我的朋友，三日后可以按时去枫叶寺赴约。”

  兰泽劝说半天，保证自己绝对不会被牵累，若水才同意和他去北骊山走一趟。

  越靠近北骊山，雾越浓。兰泽叮嘱若水千万要跟紧，就怕她在这深山野林中迷失方向。狐族喜静，居于深山之中，百年不外出，大多数狐族不喜人间，厌倦被凡人打扰。他带着若水进山，虽然知道她法力高强，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还是需要万般小心，好保她周全。

  北骊山毒雾弥漫，山间遍布荆棘毒虫野兽，凶险异常。曾有修仙之人为了向世人力证自己的修为，擅闯此地，最后音信全无，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若水发现毒雾正在慢慢消散，原来是兰泽带着她顺利来到了北骊山深处。这里有很多发光的石头，置身于此，仿佛坠入了星河之中。

  她跟着兰泽，来到了一处洞穴外，兰泽将手贴在石壁之上，闭目凝神，门仿佛感受了主人归来，缓缓打开。

  若水虽和兰泽相识几百年，但只知道他生长于大山深处，从没想过兰泽住的地方会是如此偏僻险阻。

  进去之后，屋内倒是明亮别致。入门处有很多奇形怪状的五彩石，屋顶和墙壁上悬挂着夜明珠，照得屋内如同白昼。

  兰泽把一枚令牌放在桌上，并开口解释道：“北骊狐族出生后，都会有一枚专属令牌。这枚令牌不仅可以确保我在北骊山畅行无阻，还可以助我拿到属于我的丹心。不过丹心只在寅时出现，现下已经错过了花期。不如先在这里稍作休息，养精蓄锐，再作打算，阿若觉得可好？”

  若水轻轻颔首，笑着说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连日奔波，确实也有些倦乏了。这里有一株千年灵芝，是西南山上官家所赠，今日我便借花献佛，放在你这里了。待修炼疲惫时，你可将它炖汤，再加点桑耳，效果奇佳。”

  兰泽收下了灵芝，还拿出来很多干果招待若水。

  眼见日沉月升，到了她们动身之时。若水询问是否需要提前准备符咒或者法器，兰泽摇了摇头，表示并不需要这些东西，因为只要他遵守族规，就不会起冲突的。

  若水虽和狐族很少往来，但听了兰泽的解释，便知道北骊狐族绝非凶狠好斗之辈，看守丹心，只是为了保护住祖先留下来的珍宝罢了。

  她没再多说什么，在兰泽的带领下，便动身前往丹心绽放之地。这次她定要早点去，提前做好准备，因为害怕又错过了花期。

  “何人胆敢擅闯狐族禁地？”数十名身披战甲、手持长剑的狐族突然从天而降，将她们团团包围。

  兰泽从怀中拿出令牌，不慌不忙地说道：“羿琼，是我，兰泽。”

  这时，一个戴着面具的狐族女孩缓缓从高处落了下来，声音由严肃转为温和：“兰泽，原来是你啊！真是好久不见了，你来这里做什么？怎么还带了个凡人？”

  兰泽缓缓走上前，将手中的令牌递了过去，很是恭敬地解释道：“这是我的令牌，今日贸然前来，是为了取走属于我的丹心。”

  羿琼接过了令牌，仔细看了看，挥了挥手，守卫者便全部消失不见了。

  “兰泽，这里的规矩你是知道的。令牌没问题，你可以进去，但这个凡人只能在外面等你。不过你放心，我们是讲道理、守规矩的，她不会有任何事情。”

  兰泽轻轻颔首，没有任何犹豫，便毅然决然地走了进去。

  羿琼盘坐在地，有些好奇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你不是普通人，你修行多少年了？”

  “若水，上善若水。”她只回答了第一个问题，没有回答第二个问题。

  羿琼知道凡人戒备心比较重，面对她提出来的问题，避而不谈，便是答案了。她咬了口果子，又换了一个新的问题：“若水，给我讲讲人间趣事吧。我已经很久没去过人间了，都不记得凡人的模样了。不对！前些日子我倒是见了一个凡人，不过她是块木头，不怎么搭理我，就站在这里，一边流泪，一边等那只傻狐狸取完丹心快点回来。她静默不言，真是无聊的很呀！”

  “普通凡人也能来到这里？我记得一般术士都会折在半路，死于非命。”

  羿琼撇撇嘴：“普通凡人嘛，如果是孤身一人，肯定来不了这里的，早都死在了北骊山下，成了花草的养料了。但是若是有狐族引路和保驾护航，自然还是可以来到这里的。那只狐狸和那位姑娘，也许还在北骊山脚下不远处。据其他狐族说，那只傻狐狸不好好修炼，离开北骊山后，便一直陪着那位姑娘行善救人。明明有得道飞升的机会，却非要沉迷于小情小爱，真是魔怔了呀！”

  若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皱了皱眉，羿琼以为她在担心兰泽，便拍了拍她的肩膀，温声安慰道:“哎呀，你不要担心，兰泽修为还是很高的，这只小狐狸很聪明的，不会受伤的，顶多会多花一些时间而已，因为里面有很多陷阱，但不会致命的。对了，你还记得我说的那只傻狐狸吗？他病恹恹的，又带了个没有法力的凡人，还是成功拿到了属于他的丹心。兰泽生龙活虎的，你又有一身修为，根本不会拖他的后腿，所以取到丹心，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见若水不再眉头紧锁，她继续说道：“让我们继续说那只傻狐狸吧，罢了罢了，还是讲些人间趣事吧。离我上次去凡间，已经过去了好多年。当时北冥国还在，白景那小子真是玉树临风，我就见过他一眼，再也忘不了了，他是真的俊美无伦，风度翩翩，贵气十足。”

  “白景？他不是北冥亡国之君吗？”

  “是啊！听到他的死讯，我还难过了好久。唉，这么美的人，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了，好可惜！”

  若水低头笑了笑，这个羿琼原来是个颜控，也不知白景如果泉下有知，听到有狐族这么为他痴迷，会不会有点感动。

  若水实话实说:“我听过他和他的宠妃纳兰茵的故事，后世皆传他沉迷美色，昏庸无道，最后王朝被推翻，亦是报应不爽。”

  “我见过他！即使只有一面，我就可以断定，他绝不是传闻中的暴君。他待人真诚，光风霁月，皎皎君子！对了，聊了半天，还没告诉你我的名字。我叫羿琼，后羿的羿，琼楼玉宇的琼……”

  若水对于这种热情的狐族有点吃不消，但又觉得贸然打断别人的话，有些失礼。所以只能继续听她讲白景的故事，以及听她描述白景的俊美容颜，正听得昏昏欲睡时，兰泽终于顺利走出来了。

  若水马上迎了上去，见兰泽毫发无损，她才松了口气。

  “阿若，我没事，拿到了，我们走吧。”

  “喂！你们看不到我吗？兰泽，你还记得楚辰吗？”

  兰泽有些抱歉地笑了笑:“羿琼，多谢！不过我们确实是还有急事需要处理，所以就不过多叨扰了。等下，楚辰？”

  “是的，就是那只白色的狐狸，他认识你的。不过你应该不记得他了，毕竟你总在外游历，很少回北骊山。”

  兰泽确实忘了这个名字，他四海为家，很少回北骊山。

  “兰泽，你能替我去看看他吗？你知道我的职责所在，驻守在这里，不能离开。即使我有心想去看望，但现实总是残酷的。我实在是无法分身，但又很担心他的身体。他就生活在北骊山下不远处，那个傻子守着一个姑娘，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好，没问题！”

  羿琼对兰泽说了句谢谢，兰泽笑了笑，便带着若水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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