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桑楹的身份
桑楹在御前伺候的日子十分顺心,活少钱多,周围人待她的态度也不错。
众人知道她在皇后那里受罚的事,但见皇上肯保她,自然更加对她另眼相待。
毕竟皇后也得听皇上的不是?
直到从宫外替老父亲送葬完的陈姑姑回来,一切都发生了转变。
陈姑姑在半道拦住桑楹,“桑楹姑娘,你梳的头发不合规矩,需重新改过再到御前伺候。”
桑楹先是费解,用余光瞥过周围的宫女,发现同她并无区别。
她也自信没戴什么不合时宜的钗饰,觉得这老太婆明显是有意找茬。
但顾及对方的身份,桑楹并未发火,只是规矩应下,快速回去整理。
陈姑姑身边的宫女道:“奴婢瞧着她的打扮也没什么不妥,不过前面的额发花了些心思,姑姑平日里可没计较过这些……”
“你还敢编排起我来了?”陈姑姑佯怒,不紧不慢地转身,“她本来是皇上留给大皇子的人,这会子得罪了皇后娘娘,又来皇上面前显摆,传出去都让人笑话,她却不害臊,还敢在她那几根毛上下功夫。”
陈姑姑知道桑楹的来处,心里只当她是个不安分的,自然要先挫挫锐气。
别人顾及皇上对那小丫头的态度,她可不在乎。
陈姑姑走进耳房便开始训人,“我看你们是越活越回去了,连给皇上煮茶这种事都敢假手于人。”
几人面面相觑,没想到陈姑姑刚回来就什么都知道了,连忙跪下认错,没忘辩解一番,“……桑楹姑娘调得茶的确格外香些,皇上也说好。”
陈姑姑眉毛一横,“糊涂东西,将来没了她,你们便不办差事了?”
“回姑姑的话,桑楹姑娘很是慷慨,都手把手教给奴才们……”小太监说了一半,不得不在陈姑姑威慑力十足的目光下闭嘴。
李培顺听闻风声进来劝说,“陈姑姑,咱们都是为皇上办差,一切自当以皇上的喜乐为重,他们也就图个皇上舒心。”
陈姑姑气得斜眼看他,她真是不知道眼前这人是怎么当上总管的,若不是看他对皇上忠心,她早就将他撇出二里地了。
她一把年纪本来已经打算不管这些琐事,现在看来少不得要她操心,不过李培顺倒是给她提了个醒。
那小丫头既然想在皇上面前讨好,光为难她不是长久之计,自然要让她自己知难而退才好。
“皇上的喜乐?”陈姑姑莫名一笑,“自然要以皇上的喜乐为重。”
陈姑姑拍拍衣摆站起来,不再理会众人,径直走出去。
……
苏棠瞧见陈姑姑来访,抬手示意沉鹭给她搬了个板凳坐下。
“久未见姑姑,姑姑向来可好?”
苏棠摸不透的对方的来意,只能先客套着。
近几年萧景榕有事向来是李培顺和他的徒弟们通传,寻常是见不着这位陈姑姑的。
“回娘娘的话,奴婢在乡下料理父亲的丧仪,三日前刚回来。”
苏棠没想到对方会主动提起这种事。
像是亲戚朋友之间话家常似的。
“姑姑节哀。”苏棠示意时鸢拿一包银子给陈姑姑,“这本宫对老爷子的一点心意。”
“生老病死乃是常事,奴婢早已看开。”陈姑姑起身行礼,“不过娘娘的美意,奴婢却之不恭。”
苏棠有些意外。
陈姑姑和李培顺不同,她一向不大愿意掺和后宫争斗。
要她收礼比不收礼还难,苏棠没想到她能这么爽快收下。
“奴婢今日来求见娘娘实则是为了皇上,皇上近来政事繁忙,日夜操劳。此前娘娘送来的药膳颇有效用,想劳娘娘再替皇上准备些安神茶。”
安神茶?
苏棠表示她不会啊。
这东西找太医更合适吧?
“……本宫怕做得不合皇上心意。”
苏棠理所应当把陈姑姑的话当成了萧景榕的意思,想拒绝却只能用最委婉的方式。
陈姑姑也不解释,恭恭敬敬表示苏棠愿意就最好不过,她晚上会派人来取。
苏棠只得一脸懵地应下。
反正陈姑姑也经手了这件事,而且萧景榕的饮食又专门有人试毒,总不能陷害到她头上。
入夜,李培顺刚把茶奉上,陈姑姑就紧跟着进殿,身后的小宫女手上托着一盏茶盅,“皇上,这是德妃娘娘送来的安神茶。”
萧景榕自然能品出二人的不对劲,不过心知肚明的他懒得计较许多,只把注意力放在折子上。
但他不愿拂了苏氏的意,于是应道:“拿来吧。”
后面几日萧景榕日日都能收到安神茶,索性让李培顺不再准备茶饮,他又不是河神,灌自己一肚子水干什么。
桑楹原本受吹捧的茶艺自然也就没了用武之地。
她被气得不轻的同时也只能另寻出路。
两月之后,苏棠在给皇后请安时得知了江美人被晋为江婕妤的消息。
苏棠自然不爽,毕竟两人有怨在前,她总不能看着仇人升职还乐呵呵傻笑。
再者萧景榕对江心缇已经不算热切,她又没怀孕,这波晋升显得莫名其妙的。
苏棠派人打听一番才知道江心缇的父亲原本只是水部司小吏,如今因在修建堤坝和水渠一事上献策有功,已然升为工部侍郎。
后宫和前朝水涨船高,一荣俱荣,少不得也得对他女儿嘉奖一番。
苏棠只在想一个问题,如果江心缇是穿越女的话,她爹的成就会不会和她有关?
倘若她懂水利方面的事,她爹又不是第一天到工部,她为什么不早说?
……兴许只是巧合吧。
苏棠本来没太在意这事,毕竟不管是她爹的功劳还是她的智慧,都是为国家和人民做贡献,升职加薪理所应当。
直到苏棠派去盯着桑楹的太监小永子来回禀,提到曾看见桑楹和江婕妤前后从一个胡同出来,她才嗅到猫腻。
“是什么时候的事?”
“回娘娘的话,上月十六。”
“其它还看见什么吗?”
“其余时间她都在太极宫伺候,奴才不好跟得太近。”
“做得不错,继续盯着她。”苏棠打赏后让太监小永子退下去。
她从来没想过桑楹会和江心缇扯上关系。
巧合的是二人都在尚仪局待过。
……倘若桑楹才是那个穿越女,她异于同龄人的心计和隐忍就解释得通了。
也能说明为什么江心缇身上会有种违和感,好比她在瘟疫献计时出现的错漏,因为她不懂医,不知道青蒿治疟疾是这个时代也存在的方子,更不知道青蒿素这回事。
因为……一切都是别人告诉她的。
口口相传难免会出现偏差。
但令人想不通的是,桑楹为什么要帮江心缇?
她如果想要权利地位,自己勾搭萧景榕不比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靠谱?
大概是嫌萧景榕太老?
苏棠拍拍脸,企图让自己清醒一点,把这些莫名其妙的想法赶出去。
桑楹如果像自己一样知道未来的剧情……
代入这个设定之后苏棠就更不明白她到底想干嘛了,最好的可能就是她跟自己一样是想拯救萧韶安和其他人。
至于最坏的可能……苏棠抓耳挠腮也没捋出个思路。
感觉她前几年摆烂废掉的脑子,像生锈的齿轮一样转不动了。
这导致萧景榕进来后只看到苏棠脸上写着大大的两个字“烦躁”。
在他旁边看书时也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萧景榕理所当然觉得是因为江美人晋位一事。
“朕并非……”萧景榕话说出口才发现自己其实根本不需要解释。
……而且越解释越苍白。
他有些懊恼自己下意识的反应。
近来总是如此,仿佛不受控制般想把所有喜乐烦忧讲给她听,亦不能容忍她的冷待。
甚至连该有的防备都消弭殆尽……
偏偏他是全天下最不能失去警惕,全心信赖旁人之人。
后知后觉意识到这点的萧景榕也跟苏棠一样逐渐变得烦躁起来。
“皇上说什么?”苏棠听到声音,抬头看向萧景榕。
虽然对方似乎没什么表情,但莫名觉得他脸臭臭的。
萧景榕眸光沉沉地盯着苏棠,在她还未反应过来时,身体力行地把燥意用最亲密的方式传递给她,在暧昧的交缠之中将其转变成安稳和舒心。
听着怀中人逐渐均匀的呼吸声,萧景榕低头在她渗着薄汗的额上留下一吻。
本想松开的手逐渐环得更紧。
……
翌日,苏棠顶着春困到御花园深处的廊庭中。
只因宫里办了场春日赏花宴。
廊庭四周各色花卉争相盛放,攀援向上的蔷薇,随风摇曳的幽兰,独树一帜的牡丹,自然也有些苏棠叫不出名字的。
错落有致,交相辉映。
只是众多花香混在一起,反倒失了本味。
苏棠在座位上坐了约莫两刻钟时间,萧景榕才姗姗来迟。
东西还没吃两口,众嫔妃便开始五花八门地献艺。
苏棠这才意识到赏花是次要的,赏“花”才是重头戏。
前面还算中规中矩,直到看见江婕妤一身艾青水袖上来,旁边还摆着几架鼓时,众人皆露出了好奇之色。
江婕妤脸上的妆容也费了些心思,眉心的花钿很增色。
当江婕妤踏歌而起时,苏棠瞬间觉得她这舞略微眼熟,跟某段尤为出名的水袖舞有异曲同工之妙,但也能看得出江婕妤本身功底就不错。
水袖不是一般人甩得起来的,还得承受击鼓那端的重量,要是换个时代,怎么都能当个舞蹈家。
只是在这种环境下,她收到的鄙夷大概不比赞叹少。
例如苏棠身边的白淑妃,除了开头那两下她没忍住仔细瞅了几眼,后面全程都保持着漫不经心的蔑视姿态。
毕竟舞蹈不属于大家闺秀的必修技能,甚至还被某些古板认为是下九流的功夫。
苏棠认真欣赏完,甚至有种想鼓掌的冲动。江婕妤讨厌是真的,但她舞跳得好也是真的。
萧景榕不知作何感想,总归是派人给了赏赐。
春日宴过后,江婕妤一时风头无两,隐隐有她刚承宠时的那股劲头。
苏棠说不在意是假的,一大半是因为不喜欢江心缇,小部分原因则是受不了萧景榕见色起意。
只不过人家凭本事争的宠,她也只能认。
转念一想这两年萧景榕给的荣宠太多,自己难免会失去理智,借此冷静一下不是坏事。
万一未来真到穷途末路的时候,她才能狠得下心弃帅保车。
……
另一边的萧景榕鼻子发痒,暗戳戳打了两个喷嚏。
江婕妤坐起身来,“皇上可是身子不适,要不传太医来瞧瞧?”
“不必。”萧景榕闭上眼睛半句话不想多说。
近日睡得不好,他火气本来就大,现下没来由地觉得更烦,干脆直接起身更衣去上朝。
萧景榕下朝之后,屁股还没坐热就听见李培顺进来禀报。
“皇上,江侍郎求见。”
“传。”
一个蓄着胡须的中年男人走进殿内向萧景榕行礼后道:“微臣明日即动身前往菏州,特来向皇上辞行。”
“可都准备妥当了?若是有缺的只管跟林尚书提。”
“多谢皇上体恤,微臣别无所求,只盼着能见女儿一面,望皇上恩准。”
“准。”萧景榕丝毫不犹豫地答应,“李培顺,安排下去。”
“多谢皇上。”
江侍郎出门回头的刹那,萧景榕的眼神立马冷下来。
“这姓江的胆子够大,才刚刚立功就敢得寸进尺了。”顾峥从屏风后走出来,“皇上打算怎么办?”
“等菏州水渠修好之后……”萧景榕眸光微凝,“杀。”
顾峥知道自家好友不是乱来的人,却仍是半开玩笑道:“会不会太……江侍郎或许只是爱女心切……”
仿佛知道顾峥要说什么,萧景榕甩给他一个折子,“工部蛀虫颇多,早晚得连根拔起。林霁扎根太深,总得让人先松松土,朕再送他下黄泉。”
“这姓江的没少贪啊,他那点俸禄竟然能在城南有三家旺铺。”
“要紧的不在于此。”萧景榕声音难得带上一抹戾气,“菏州旧堤会垮,跟工部脱不了干系。”
顾峥闻言后背一凉,他愣是没想到自家好友原来一直在查当年菏州水患的缘由。
谁敢得罪他啊?
萧景榕慢悠悠接着道:“再者江挽若有能力想出此等计策,不会这个年岁还是最末等的小吏。欺君罔上,同样是死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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