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红衣 素人
楚辞回到客栈已快黎明。
孤行少大晚上的不睡觉,打发走了钟於期,就干坐着。
他不动,楚辞也不敢动,毕竟江沉剑说过,孤行少这个人修为颇高。
楚辞到底是没有和他交过手,为了明日的好戏,也不敢贸然惹出动静来。
只是孤行少在屋子里有熏香有帐幔,可苦了欧阳在房檐下喂蚊子。
天近黎明时,众人来催孤行少准备行头去迎亲,楚辞才找着机会撤出去。
一夜未合眼,楚辞衣衫都不及换,倒头就睡。
这一觉直睡到将近黄昏。
“少主,昨晚的热闹好看不?”虞沐替楚辞换下衣衫,正在给她梳妆。
“今晚上的,更好看,”楚辞莞尔,“发髻绑牢一点,干架的时候散开,会影响本主。”
虞沐闻言又多加了两只簪子。
楚辞摇了摇头,觉得脑瓜皮都被头发拉疼了,这才满意。
“娘亲娘亲,他们来了。”江一一扒着窗框,小半个身子已经探了出去。
索性孤行少娶亲,虽然潭州人排斥,但到底还是以各种形式,来了许多要看公主出糗的人。
是以街道两边还是热闹非凡的。
也就衬托得江一一的行为不那么打眼。
江寻弋把江一一往后拉,不用力怕拉不住,用力又怕伤到她。
楚辞心疼儿子,开口替他解围:“好歹晚上也是去赴宴,小姑娘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过来不?”
姑娘虽小但爱俏。
江一一腰一拱,撅起小屁股,麻利地从窗台上滑下来,颠颠儿让虞沐给她梳头发。
楚辞占了江一一的位置,只斜睨一眼窗外,便能将街上光景尽收眼底。
尤记得孤行少洞察力敏锐,楚辞掩好窗扉,只留一线窥视。
喜撵已经不是帝都看见时的那一抬,重新换了把金漆雕凤的大撵,比在帝都的奢侈。
想来是帝都一遭不吉利,姚曼歆才换了这抬。
换抬撵有什么用。
楚辞冷笑。
逶迤而来的仪仗队穿梭在银装素裹的街巷。
到底是公主下嫁,嫁妆很是丰厚,楚辞极目远眺,见着远处城门口还在往里进。
百姓虽把街道两边围得水榭不通,却诡异的一片肃穆。
姚曼歆察觉到异常,还是端着却扇挡好脸,只露出一双眼睛朝外打量。
四周是烟雾般朦胧的红纱,入目皆是喜色,姚曼歆只隐约可见外面人头攒动。
“狸奴,是发生什么事了吗?”姚曼歆轻声问。
撵外一左一右跟了四个腰系红巾的丫鬟,一边抱着喜果、如意,一边抱着花狸、白蛇。
四个丫鬟都是宫里新选的,有些见识,即使讶异也没有表露分毫。
但是那抱着花狸的丫鬟,在被姚曼歆点名后,下意识搂紧了怀里的猫。
猫被突如其来的桎梏惊吓,尖声尖气叫起来。
姚曼歆伸手拨开纱帐,要去看她的爱宠。
走在丫鬟前领路的婆子出声了:“公主,切勿妄动,不吉。”
一句不吉,就叫姚曼歆收回了手。
可见她对婚事的在意。
潭州城持续静默着,可若是姚曼歆不能睁眼瞧上一瞧,不是白辛苦了这一场布置?
风也不愿浪费了大好的场面,调皮的那一缕恰好钻进撵纱。
六月的潭州,已经很闷热了,喜撵四周虽是稀纱,但连坠几层,还是并不透气。
姚曼歆把纱幔撩开一条细缝,好让风多钻一点进来。
却不知怎得,晴天朗日,风突然就刮猛了,卷着姚曼歆指尖上的一角纱,唰得将整匹帘子吹开。
挽幛一样素白,张张庄严。
白衣千种式样,人人肃穆。
撵下的素衣人愤恼、厌恶、怨咒。
撵上的红嫁娘震惊、愣忡、怨毒。
“停!”姚曼歆几乎是尖叫出声。
喜撵应声落地。
领路婆子转身要阻止,却已经晚了。
姚曼歆掀了撵帘,人已经走了出来。
这是潭州城的主街,叫平广道,街边的铺子至少有一半是她光顾过的。
沿街的百姓,姚曼歆细细辨去,也是有熟面孔的。
“你们可知本宫今日喜撵会过此处?”姚曼歆恶狠狠地问。
温婉雍容的公主形象是维持不住了,前有帝都孤行少的一身白衣,后有潭州满城服丧,别说维持形象,只控制住心底的杀意,就能耗光她所有的毅力。
众人只沉默看着她。
姚曼歆气得浑身都在抖:“你们是在找死!”
区区蝼蚁,也敢羞辱她,怎配?
“给我杀了他们,给我杀了他们。”姚曼歆是气疯了,满城的人,怎么可能说杀就杀。
楚辞见姚曼歆发疯的时候,眼神很是清明地望着前面的孤行少。
楚辞不禁疑惑,还指望负心汉呢?
蠢成这样儿,真是当年那个谋夺莲峤的人吗?
不过楚辞知道姚曼歆的求助是没用的,狗男人但凡对她还有点心,方才的风就刮不起来。
楚辞亲眼看见孤行少赞出那一掌,这会儿手还垂在身侧,没有收回去的。
姚曼歆见无人附和她,咬牙问向孤行少:“少哥哥,今日是你我大喜,他们这般做派等同谋逆,你,连这也忍了?”
孤行少头都没有回,只淡淡道:“本座也是一袭素衣,是要连着一起杀?”
姚曼歆眼泪唰地就下来了:“少哥哥,为什么啊,为什么这么对曼歆啊。”
回答她的只有自己和在风里的呜咽声。
但是孤行少并没有给她喘息的机会:“还走不走?”
楚辞觉得这不是在问还走不走,是在问还嫁不嫁。
早为江一一梳好妆的虞沐,这会也挤在窗边看热闹。
不仅觉得下头真是精彩,起兴致了,还下意识发问:“这还能走?太刺激人了。”
楚辞道:“奔着哪怕是怨偶,姚曼歆都要嫁。”
“为什么啊?好歹是公主,犯得着遭这份罪?”
楚辞笑着摇了摇头,把窗扉彻底关上:“能谋杀亲夫、以半壁江山陪嫁都要嫁的人,已经临门一脚却要知难而退,多划不来。”
虞沐表示不能苟同:“但是明知不值得还往里头扎,不是更划不来?”
楚辞道:“你是旁观者清,她这是执念,越执着就越扭曲,越扭曲就越是能做些正常人做不了的事。”
虞沐不仅不能苟同,现在还表示不能理解。
不过窗外传出的动静,显示仪仗队又继续开拔,虽然不理解,但是少主判断是对的。
楚辞有些心忧:“一直以为他们是情深义重,现在看竟然是奇葩怨偶,那咱们晚上的计划,还奏效吗?”
琅环擦着剑:“不奏效的话,能杀一个是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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