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黄蘖与温庭钧

“麻烦，给我一杯水吧，这个故事还要讲一段时间呢……”花衬衫男子坐在地上，悠闲地倚靠着墙角，打断了众人对故事的沉醉。

  韩琦艺起身，接了一杯水，递到他的嘴边。他咕嘟咕嘟地大口喝下，感觉整个身体都被滋润了。

  每个人也都换了个姿势，有人起身去上了个厕所。天色即将正午，斜阳慢慢照到屋内，洒在了花衬衫男的脚边。

  “大叔，你的故事真的好长啊，但是你讲得还算不错，不然我真的要睡着了。”韩琦艺给他喂水时蹲下身，微笑着看着他。他也看着韩琦艺，似乎那一刹那他们真的似曾相识。

  “我好久没有听到过黄蘖这个名字了，大概有几十年了吧。”他喝完水，缓了缓嗓子，继续开始了故事。

  “我以为我这一生再也见不到黄蘖和罗隐这两位朋友了，没想到在自己即将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黄蘖竟然出现在眼前。”

  我不敢相信地眨着眼睛，毕竟我这种弥留之际的状态，根本无法分清现实和虚幻。我蹒跚着走出屋子，离那团白光越来越近，似乎院子里下起了雪花，这夜晚像梦境一样美妙。这是梦境还是现实呢？我也不知道。

  “你是……黄蘖？”我的嘴巴用力地念出这个名字，这两个字很久没念了，以至于现在念起来那么陌生。

  眼前的白光里，是一个白衫和尚，他面容清秀，大约二十几岁的年纪。他的面庞也不是我熟悉的黄蘖，完全是另一个人。

  难道，难道黄蘖当年真的涅盘成仙了？现在站在我面前的是神仙吗？

  “是的。”对面的年轻人平静而沉稳地回答。

  “你……你是神仙吗？”我竟然不自知地问出了这句话。

  “不是，我还是个凡人。我今次来是为了你。”他看着我，但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

  “我？”我不太懂，他还是凡人，那么他来见我这个弥留之人能做什么呢？难道是来道别的吗？

  “是的，我们时间有限。正是因为我们上一世是知己，我才来找你。我下面说的话非常重要，你务必要牢牢记住！”他的语气此刻才有了一丝改变。

  “你还记得天火降临九华山那一年吗？”他认真地问道。

  “记得。”

  “因为那一次天降异象改变了我们三人的命运，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天意。我们三人都脱离了自己的肉身，我不知道你们二人如何。但是我后来不知为何托生到了一个弃婴身上，并且被一位西藏密宗大法师捡到，把我抚养成人，并传授佛法。我猜想这也是我上一世佛缘未尽吧。”

  后来，我从师父和佛家典籍中找到了类似于我们身上发生的异象解释。我们这种因为修行出现偏差而灵魂离开身体的人，被称为“幽精”。人死后会有三种魂。道家羽化或佛家涅盘成仙的叫做“幽光”，凡人死去下入阴间的叫做“幽魂”。

  我们这种既不能上天修成正果，也不能下地转世成人的，就叫做“幽精”。就好似人世间的孤魂野鬼，但是长此以往，当现世中与我们有联系的人都忘记我们后，我们也会魂飞魄散，永无超生。

  所以我此次来，就是帮你摆脱困境！

  “那么如何摆脱呢？”我急切地追问道。

  “我们只要再受十世肉身之苦，即可摆脱轮回。在这十世里，你要保障你的肉身延续，不会化为‘幽精’。不然，就算师尊大日如来也难以救你。”

  “那么如何能延续肉身呢？”我拖着一副病衰的样子，哀怨地看着他。

  他也看出了我此刻的境遇。

  这个……我看到你的状况后，才明白了我们三人状态各有不同。我是不断投胎变成孩童长大老死，下一世还会继续是佛家弟子才能保障延续。而你……我看你的样子似乎是附身在了这位施主身上，所以才出现了现在的病状。

  你这种幽精长期附身在肉身，必定会受到肉体上极大的痛苦。这也是世人的折磨啊，人们都拼命地活着，来讨好这副肉身，可这副肉身却带来极大的苦楚。所以反反复复陷入这无尽的阿鼻地狱！

  我听完他说的，于是，便把当年遇到乞丐王子到后来当上吴王的经历跟他简单地叙述了一番，希望他能帮助我找到方法。

  他听完之后只思考了片刻便说道：

  “你可以再用此法。”

  “再用此法？”我问道。

  “嗯，你再找一位临终之人便可。”他冷静地说道。

  可是临终之人，哪里那么好找呢？后来，我才知道其实还有其它方式的。有些人天生魂魄不全，容易被邪祟附身，这刚好给了我便利。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精神分裂症患者。但是缺点在于他们有时本主也会醒过来，还有就是那些重病患者。我每次附身之后，家人都会觉得是回光返照，后来又变成了医学奇迹，上帝保佑。

  讲到这里，花衬衫男哈哈哈地发出了几声讽刺的嘲笑。

  “那你是怎么骗过这些病患的家人的呢？毕竟你不是原来的那个人了。”韩琦艺好奇地问道。

  “这个，后来我发现我每次附身，都能获得生者之前的一些记忆。一方面我可以说我大病初愈，前面的事都忘记了；另一方面，对于精神病患者，多重人格的解释也是很合理的。”

  众人听完他的解释，默不作声，但是点头示意。

  “后来我又向黄蘖问起了罗隐的情况。”花衬衫男继续讲道。

  但是他面露难色，说自己也不知道，希望我如果能找到罗隐，便带他来见他。他以往生咒祝我二人早生极乐。

  而后我还是忍不住提起了鱼幼薇，黄蘖说任何杀生要受刀山油锅之刑。如果在十世轮回之内能够解除罪孽，那么还可以免受地狱之苦。我之后问他怎么才能解除，他却说无解。

  我说如果我强行去解呢？

  他说：“她只有修佛法才能避开劫数，但她的命格和佛无缘。若你要强行解，便压她在寺院道观这类清修之地住上一年便可。”

  我还想问他如何找寻幼薇，但是他说时间已经到了，我要走了。然后转过身去，朝着黑暗的树林走去。他步伐很慢，但是每次移动的距离很远。在他消失的一刹那，我向着他喊去：

  “我怎么能找到鱼幼薇？”

  “在我留给你的东西里，施主十世以后再见！我每转世只留前三世记忆，希望那时你还能找到我……”

  说完这句，他就消失在月光下的黑夜里，无影无踪，空空荡荡，仿佛刚才的一切是一场梦。

  我恍恍惚惚的，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屋内的，还是我根本就不曾出去过。透过窗外，一片月光洒在安逸的庭院，似乎真的什么也没发生。

  但是当我看到桌子的一刹那，我大吃一惊！桌子上放着一本湛蓝色封面的书，上面印着《大涅盘经》。我打开书页，里面还夹着一张纸条，纸条上是这样几个字：

  “若寻薇，同日月，烟花巷，刑灾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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