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谋 划


苏芳和缫丝娘的事沈清欢并不知道。

  这会儿她正拎着一篮子桑果去河边清洗。

  大哥他们上午将小姑做的点心送去了镇上试卖,回来说吃过的人都说好吃,明日还来买。

  这不是妥妥的银子送上门,哪有不赚的道理。

  这都是纯天然的桑果,昨日浸泡的时候也不见有小飞虫和不明物体,食用起来放心多了。

  不过,她还是将桑果浸泡在水中,用流动的水冲洗一下。

  等的功夫,胡子阳歪着腿走了过来。

  “这么晚,你怎么来了?”

  胡子阳找了个大石头坐下,说明来意:“第二批蚕你打算养多少?我找人讨来了一些蚕种,大概有一两万这样,如果不够的话,我再想办法。”

  沈清欢没想一口吃成个大胖子,不过两万颗蚕种还是少了些。

  家里那么多人,一人一床蚕丝被都得要不少。

  更何况还需要送礼。

  “子阳叔,如果能多弄点自然更好,没有的话,咱们也不着急。咱们咱们不是挑了几百个蚕种,等产卵后应该也有不少。”

  听她这么一说,胡子阳心里就明白了。

  这些蚕种是远远不够。

  “蚕种的事交给我,不过你家蚕房太小了,养一两万还行,养太多地方不够用。”到时候屋子里都是架子和簸箕,转个身都怕撞到东西。

  “暂时够用就行。”

  沈清欢早就考虑到了这一点,她曾经在抖音上看过新农人办得养蚕厂,她们都是将蚕躺在地上,大大节省空间。

  “等新房建好,这里就能空下来,到时候咱们就可以大量养蚕。”纺纱织布她是不了解了,可是她可以将蚕茧卖给纺织作坊,或者请纺织作坊代为制成丝绸。

  就是不知道哪些作坊收蚕茧。

  正发愁着,余光瞥见胡子阳,脑子里忽然一个灵光闪过。

  何员外就是十里八乡最大的养蚕户,每年不知道得摘多少茧子,他肯定有销路,就是不知道胡子阳知不知道。

  “子阳叔,你在何家做了那么久的蚕农,他们摘下的茧子是自己缫丝织布还是卖给纺织作坊?”

  胡子阳一听就明白她的意思,只是何家有自己的纺织作坊。

  除了自己养的蚕,每年到了这个时候都会四处去农户家中收蚕茧,不过价格都会被压得很低,十里八乡的蚕农都不愿意将蚕茧卖给他。

  可若不卖,搁置在家里七八天后蚕蛹会陆陆续续破茧,到时候破了的蚕茧也就没用了。

  有些蚕农倒是聪明,自己缫丝再将丝线卖出去。

  也给何家收蚕掌柜压价的机会。

  卖不出去的蚕丝,压在手里也没用,久而久之十里八乡的蚕农只能接受事实。

  “清欢,若你只是因为需要丝线做缠花,一年养一次就够了,养多了在常乐镇是卖不出好价钱。”

  沈清欢心里是有大筹谋的,但现在说出来为时过早。

  有人不是过一句话:当你想做某件事时,不要昭告天下,不然干得好时人家眼红,干得不好人家落井下石。

  闷声发大财。

  万一没发财,也不会让人看笑话。

  “卖不卖暂且不说,你得空去镇上绸缎庄转转,打听打听哪些纺织作坊收蚕茧。”

  她手里现在还有缠花、绒花和酒楼的生意,掐丝镶嵌工艺都也在进行中,等都稳定下来,再想别的也不迟。

  总归今年这些蚕茧一部分用来制成蚕丝线,大部分制作蚕丝被。

  胡子阳刚想说自己知道一家小的纺织作坊,但想到前段时间听负责收蚕茧的下人说那家作坊可能不做了。

  好像是作坊很多纺织师傅都被何家的锦绣坊高价挖走,所以经营不下去。

  这种作坊都开不下去了,想来也不会收蚕茧。

  胡子阳沉默片刻,点头应下:“明天我就去镇上看看,不过你别抱太大希望。”

  常乐镇最大的纺织作坊就是何员外的锦绣坊。

  “嗯!”沈清欢点了点头。

  左右不着急,多点时间谋划也好。

  稍晚些,沈清欢拎着桑葚和胡子阳一同离开河边,却不知竟被出来遛弯的汪老婆子看见了。

  没有拿到银子,还白白丢了两个可以使唤的人,汪老婆子心里一直不得劲。

  这会儿看见沈清欢和胡子阳走在一块,脸上露出渗人的笑容。

  小骚蹄子,居然在河边跟男人拉拉扯扯,真不害臊。

  明天非要让大伙看看她的真面目。

  胡子阳将沈清欢送到院子门口,拎着她送的小半篮子桑果就回了家。

  沈清欢进了院子,给正在刷小龙虾的沈山和沈谷打招呼。

  “爹,大伯,还有多少要洗,我来帮忙!”

  “不用你。”沈山忙将她拦下,指了指里屋方向:“雪儿和雪儿她娘来了,你进去看看吧。”

  沈谷喟叹一声,“没见过那么狠心的人,竟然连一件衣衫都不让她们娘俩带出来。

  这不是要她们的命吗?”

  打从汪老幺替儿子写下和离书,她知道汪老婆子肯定没那么容易放过她们母女。

  却如何也没想到居然如此狠得下心。

  沈清欢将手中的剪刀递给父亲,“爹,我进去看看她们,你和大伯辛苦了。”

  “这里你就别操心,我们都已经驾轻就熟了。”

  “雪儿从小与你交好,出了这档子事你好好安慰安慰她。”沈山说完也就继续干活。

  屋子里。

  田氏盘腿坐在榻上,李氏坐在她旁边,右边的长凳上坐着雪儿和她娘,康氏坐在雪儿她娘旁边,捏着帕子帮她擦眼泪。

  “虽说是和离,可你在汪家做牛做马这么多年,居然连一片布都不让你们娘俩带出来。活了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见这种人。”

  田氏看见她们娘俩委屈可怜的模样,气得又把汪老婆子臭骂一顿。

  沈清欢从外面进来就听见田氏的声音,沉着脸说道:“她想看你们母女的笑话,你们就让她变成个笑话。”

  她边说边走到汪雪儿面前,看着雪儿她娘叹了口气,“华姨,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你得想法子活下来。”

  雪儿娘闻声止住的泪又落了下来,哽咽道:“我一个妇道人家,怎么养得活我和雪儿?”

  “如何不能?”

  沈清欢抿着唇,往院子外头颔了颔首,道:“你看那桂花婶,每天跟着我大嫂做缠花,一天的工钱都快赶得上李叔,前些天家里还添置了不少新物件。

  以后你就和雪儿住在我们家,你们都跟着我大嫂做缠花首饰,每天都有工钱,只要手脚勤快就不会喝西北风。”

  “清欢,谢谢你!”

  雪儿娘哭着朝沈清欢跪了下来,吓得她赶忙伸手将她拦下。

  “华姨,您这是做什么?”

  “清欢,你就让我给你磕个头吧,不然我这心里过意不去。”

  她没处可去,娘家人若知道她和离,定然是连门都不让她进,更别说还带着雪儿,她只能舔着脸求到沈家人面前。

  沈清欢……

  有什么过意不去的。

  和离的事是她给汪雪儿出的主意,说到底她们母女落得无家可归的地步,自己是始作俑者。

  如今事成了,哪有不管不顾的道理。

  雪儿娘执意要跪下,沈清欢拦不住,好在康氏和李氏看见一左一右架着她起来。

  康氏嗔道:“你说说你这是干什么,真要给清欢跪下了,这不是让她折寿吗?”

  李氏也皱着眉在一旁附和:“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相互帮衬也是应该。”

  在沈家妯娌劝说下,雪儿娘才收了给沈清欢磕头的心思。

  “是我错了,我想错了,我应该给佛祖多拜拜,求他保佑清欢长命百岁,保佑你们都长命百岁。”

  众人见她不再钻牛角尖,都纷纷松了口气。

  沈清欢朝着榻上的田氏走去,说道:“奶,我记得家里还有些布料,您手艺好给雪儿和华姨做两身衣衫可行?”

  “行。”田氏拖着尾音,满眼都是宠溺。

  都说她这孙女是散财童女转世,可她却觉得她孙女是观世音菩萨。

  太善良了。

  “我记得竹楼还有一间屋子,让小月收拾收拾,给她娘俩住。”

  这边,康氏和李氏刚刚坐定,雪儿娘就牵着雪儿走到田氏面前。

  她虽眼眶发红,却没有再掉眼珠子。

  母女二人二话不说,跪在田氏面前。

  康氏正要起身,却被旁边的李氏拽了一下,“清欢是晚辈,她跪不得。可咱娘是长辈,受得起她们娘俩这一跪。

  你也别拦着,否则她们娘俩在这也住不踏实。”

  “大嫂通透,我没想那么多。”

  李氏笑了笑。

  她这弟媳单纯的紧,好在是嫁到沈家,公婆和他们都是良善之人,但凡家里有个挑事精,她的日子都别想过得舒坦。

  田氏也坐着没有动,只是嘴上客气了一句,“你这孩子干什么,赶紧带着雪儿起来。”

  “婶,您别拦着。”雪儿娘摇头,“雪儿的命是清欢救得,是您肯不计前嫌收留我们母女,从此以后您就是我娘,您就让我跟雪儿给您磕个头吧。”

  “奶,以后我跟清欢喊您奶,我一定会好好孝顺您和爷。”汪雪儿也是泪眼婆娑,眼前这些人是她们母女再生父母。

  母女俩朝着田氏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抬头时脑门都红了。

  田氏看着于心不忍,连忙汲着鞋子将她们母女扶起来:“好,干娘以后就多你这个女儿,以后谁要是敢欺负你,干娘打得她满地找牙。”

  “干娘!”一声呼唤,饱含无数酸楚。

  沈清欢鼻子都堵住了。

  田氏揽着雪儿母女,无声地叹了口气。

  可怜的孩子,以后定要好好疼她。

  李氏和康氏相视一眼。

  得,多了个干小姑。

  ……

  汪雪儿母女入夜被赶出汪家,一根纱都没有带出来的事情一大早就传遍了正云溪村。

  倒不是沈家人传的,毕竟大伙现在手里都有活,每天天亮一睁眼,吃过早饭就去干各自手里的事情。

  哪有闲情雅致坐在村口败坏汪家仅有的名声。

  这事要说还是汪老婆子自己,她一大早上就坐在村口大槐树下的石头上,逢人经过就阴阳怪气说沈清欢和胡子阳不清不楚。

  这话村里人自然是不相信的,于是便有人问她怎么知道。

  汪老婆子就好像抓住了确凿的证据,拉着问话的人说个不停。结果一时大意,让汪雪儿母女一片布都没带走的事,也从她嘴里蹦出来。

  没人相信沈清欢会和胡子阳不清不楚,但雪儿她娘和离净身出户的事,不过半个时辰就传遍了除沈家以外所有云溪村村民。

  河岸边,各家各户的妇人小姑娘搬着盆子在水里洗衣裳。

  闲来时聊到汪雪儿母女身上,桂花婶重重的把手里的棒槌砸在衣服上,“这汪老婆子简直不是人,死了肯定会被拔舌打入十八层地狱。”

  “谁说不是。”

  康氏的小姐妹何花皱着眉,“按我朝律法,和离是可以带走全部嫁妆。即便不带走嫁妆,也得让人家拿两件换洗衣衫,做得这么绝,往后谁还敢跟汪家人说亲?”

  一块洗衣服的人里,就有个姑娘正在和汪老婆子大孙子汪源议亲。姑娘家姓李,跟桂花婶家男人是没有出五服的堂兄弟。

  桂花婶猛地想起这事,起身看了一圈,才在不远处的石头上看见那姑娘她娘。

  “她七婶,连翘和汪家的事定下来没?”

  李七嫂听见声音,发现是没出五服的嫂子,立马就往旁边腾位置。

  桂花婶麻溜的收拾东西过去。

  “咋了,出啥事了?难道连翘的事定了?”

  “刚开始想看,还没定下来。”李七嫂摇头,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她说:“原本我也不太想让连翘嫁给汪源,毕竟那汪老婆子出了名的刁钻刻薄,不过汪源她娘是个老实的,想着就在一个村,连翘嫁过去受了啥委屈我们也都能瞧得见,好给她撑腰啥的。

  不过,昨天看见汪老婆子把雪儿娘俩逼得跳河,回去后我就和当家的说连翘这事不成。

  一大早上我那当家的就去找媒婆,直接拒了这件事。”

  婆婆给媳妇立规矩很正常,她们也都这么过来,可要真是把媳妇逼死,那她宁愿女儿不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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