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8章 被做成标本的美人鱼（17）
十年后。
这是顾蓁待过最漫长的一个世界。
她几乎逛遍了海洋能去的每个角落。
不是她想出来，而是待在栖息地，总是面对雄性美人鱼的求偶，顾蓁实在不能说服自己去当一条鱼产卵。
好在美人鱼没有人类复杂的思想，也没有太强的亲情观念，不会出现她一走，就父母兄弟姐妹齐上阵出来找她的现象。
乐得轻松自在。
再者，她的寿命就快到了。
美人鱼不会老去，只会在生命终结的某刻，静静放任自己沉入海底，从生到死，都是海洋最美的生灵。
如果不是灵魂深处还是人类，顾蓁很想做一条真正的美人鱼。
他们可以感受到最纯粹的感情。
畅游在海里，嬉戏玩闹时，那是极致的自由与快乐。
远非人类这种复杂生物能理解的情感。
顾蓁在最后的日子里，想再听听人类世界的消息，如果没有特殊情况，她就可以放心离开。
她游到了熟悉的位置，在这顾蓁与乔止渊最后告别。
当时场景仍历历在目。
乔止渊问她，能不能再相遇。
顾蓁又不是真正的美人鱼，不通情爱，不懂世俗，她还是很敏锐的。
有人喜欢她，挺好的。
顾蓁能感觉出来，乔止渊的喜欢很纯粹，不是对美色的欲望，也不是对未知生物的猎奇与兴趣。
就是纯粹喜欢。
如果搁在别的世界，顾蓁不介意和小帅哥来一场海洋之恋，可她是美人鱼。
每天只能变一小时双腿。
那也太不方便了。
而且太危险。
比起各种群居生物，其实人类才是真正离不开团体生活的物种，就算乔止渊能坚持一年，五年，也不一定能坚持一辈子不和人打交道。
跟他在一起，暴露的风险太大。
顾蓁当时只假装没听到，挥了挥手继续回归大海。
这一晃眼十年过去，不知道那个一腔热血，愿意为海洋付出生命的年轻男人，现在是不是娶妻生子了？
顾蓁挑夜晚时分靠近海岛附近的礁石，伏在上面观察四周情况。
岛上只有海浪拍打礁石，海鸟归林的声音。
但是顾蓁却发现了人类活动的痕迹。
有艘船就搁浅在沙滩上，船上还有出海捕鱼用的工具。
她夜间视力也很好，看清了船身上熟悉的标志。
一鲸落，万物生。
顾蓁心头疑惑，这座小岛上竟然有人烟，她突然冒出一个想法，这个岛只有她和乔止渊知道。
岛上的人不会是......
正想着，林子里钻出来一人，在科技如此发达的年代，他手里居然拿着一根火把。
火光照耀下，男人脸庞不再年轻，多了几分岁月痕迹。
他走到沙滩上，坐在那静静看着大海，海浪冲到他脚边不远处，带上来砂石贝壳。
乔止渊从兜里掏出一把口琴，和着海浪，吹响一首顾蓁听不懂的歌。
远远传过来，已经有些听不清，只剩下孤独感环绕在腥咸的空气中。
顾蓁看呆了，竟然真的是乔止渊。
他一个人在鸟不拉屎的海岛上做什么？
乔止渊坐了半个多钟头，他每年休假的时候，都会来这待上一段时间。
十年了，没有见到想见的那个人。
乔止渊想，也许她已经重新融入美人鱼的生活，可能是几个孩子的妈妈了，怎么还会记得那个人类。
他将手微微屈着放到嘴边，朝着大海喊道：“阿——蓁——！”
声音淹没在浪潮里，像是被海水听到了，却又裹挟着送回他身边，传不到那未知的地方。
乔止渊露出一个笑容。
“阿蓁。”
“我好想你啊！”
乔止渊是在一个瞬间，爱上了她。
也许是实验室外惊鸿一瞥，也许是狂风骤雨中夹杂着咸味的吻，又或许是经年累月的思念成了习惯。
但乔止渊决定，今年是他最后一次来这里。
见到阿蓁，他会好好做一场告别，见不到阿蓁，他与大海和解。
明天就要回去了，也许心愿又要落空。
乔止渊拍拍身上的细沙站起来，打算回扎营的地方休息，结果一转身，就愣在了原地。
他揉了揉眼睛，却被手上的沙子迷了眼，泪哗啦啦流下来。
乔止渊张了张嘴，也没敢说话，还是顾蓁笑着上前给他擦了擦眼角。
她身上围了好几片大叶子，像个野人。
乔止渊把自己上衣脱下来给她披上。
“见不到你的时候，想了无数次重逢场景，真见到了，却觉得好像一切都很自然。”乔止渊以为自己会很激动，但其实挺淡然的。
顾蓁笑：“你常来这吗？傻不傻，我兴许一辈子都不会过来。”
“但你这不是来了吗？”
那么，所有等待都值得。
顾蓁和他重新坐在沙滩上，彼此讲述这十年间发生的事。
原来人类社会经历了一场政治改革，各方势力都在暗中较劲，还真没有人有这功夫腾出手来再研究什么美人鱼。
至于普通人，则更没有这个精力和财力。
凌氏集团被收购，这世上再也没有人提起凌少宸，也渐渐没人说起美人鱼。
偶有争论，也是各执一词，认为对方的论证都站不住脚。
十年，足够抹清很多痕迹，也足够淡化许多好奇心。
而鲸落组织还在默默守护着海洋，竭尽全力为拯救生态贡献一份力量。
乔止渊已经是鲸落组织的负责人之一，该组织也正式被政府认可，成为官方部门。
而他负责海洋排污一事，与各国交涉，力所能及保护好海洋生态。
顾蓁为他感到开心。
两人聊了整夜，从沙滩聊到船上，顾蓁在水中，随着海浪随意起伏。
最后，日出那瞬间，她内心深处传来一声似鲸鱼陨落时发出的长鸣，像是呼唤她回大海去。
原来这就是生物得知大限将至时的本能。
顾蓁手撑着船边缘，仰起上半身，在乔止渊颊畔落下最后一个告别吻。
“我要离开了，不会再回来。”
这个吻无关情爱，更像是一种安慰，乔止渊忍不住落了泪，他低头吻在顾蓁额上。
再见，他的美人鱼公主。
（本世界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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