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坍塌
狂风哭嚎了一夜，今天总算是消停了，只是天空还带着昨夜的悲伤显得格外的死气沉沉，让人觉得压抑……
私人机场——
顾衍开车送加德纳离开，只是这里除了原本的七人（包含机长和四个随从）还多了两人。
加德纳低头看着林风伸出手，拇指轻拂他受伤的耳垂。“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语气有些轻柔。看着柔软的耳垂上因啃咬而结的一层厚厚的痂。“谁弄的？”虽然表情没有变化但明显能感觉到他有些生气。
林风没有说话而是低下了头。
“谁干的！”见林风没有说话转而看向刘明。
“是…林明……”刘明低下头悄悄打量着林风的脸色小声说道。
“你打算带个人一起？”加德纳问。
“嗯，他业务能力还不错。”林风淡淡道。
“好吧。”抬手摸了摸林风的脑袋淡淡道，“只可惜了你这白白浪费的十年…你本应该有更好的成就和更高的地位。”
“我还年轻，现在也不迟。”林风道。
“好好好！”加德纳笑着说。然后转身走向顾衍，一把抱住他。“我要走了，你会不会想我？”
“明知故问。”
“北方此次情势与以往大不相同，凶险万分，如果我被感染回不来的话…”加德纳伸手轻拂顾衍的脸颊，望着他眼角和额头的擦伤。“你可以祈祷我死在那里，这样你就可以自由了……”说着再次抱住了他，紧紧地将人勒在怀里。“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一定不会放手的。我知道我的爱是畸形的，但是我没有那么伟大，我爱的我只想占有，拼命去争取我想要的！我爱你没有错，或许我的方法你不喜欢…”说着脸埋进顾衍的衣服里闷声道：“我会去改的，希望你给我一次机会……”
顾衍抬手轻拍了拍他的背。“快走吧，他们都在等你呢。”
“嗯。如果顺利的话，我们会再相见的！”加德纳潇洒转身离开。“过完年回【枫丹白露】等我吧！”
顾衍伫立在原地，看着男人上了飞机。看着渐行渐远的飞机钻进天空里，消失在视线之中……后来他坐在车里看着缠着绷带的手，和镜中满是伤痕的脸，有些担心沐玄会不会担心他。因为疼痛双手微颤，发动汽车，最后一辆黑色克鲁特轿车向远方快速驶去。想到昨晚的暴风雨，心头的担忧又多了一分，心底的石头又沉了一寸。
沐玄的家——
顾衍一打开门就看见满屋子的狼藉。桌子椅子乱作一团，就连墙壁上吊灯上都是被灭火器喷过的迹象。顾衍找寻下脚的地方，看着半掩着的房门，轻轻关上大门之后便向里屋走去。轻轻推开半掩着的门，就看见空空的床和掉到地上的枕头，地上滚落着的空药瓶，药丸洒落一地，也有两个灭火器睡倒在一旁，房间内也被喷的不成样子。
顾衍有些不敢相信，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家里会变成这个样子。
目光四处搜索，最后发现未关紧的衣橱下漏出一截被子。
“玄？”小时候的他也喜欢躲在衣柜里或者床底下，顾衍试探性地出声。伸手轻轻打开橱门，光透露进来。顾衍看清了那个被被子包裹只露出半个脑袋的沐玄。他的头发凌乱不堪，红肿的眼睛里满是泪水，神情恍惚麻木。“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顾衍在他的面前单膝跪地，伸出手想要触碰他的脸，想要抱住他。
“别碰我！”沐玄开口冷冷道，声音轻哑无力但有着无法忽视的决绝。
顾衍一惊，停顿在半空中的手不知所措。“对不起……”只能低下了头，收回了双手。双臂自然下垂，另一只腿的膝盖也着地。“对不起…真的对不起……”顾衍知道昨晚上的暴雨他一定很害怕很需要自己，可是自己却………
“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老板他已经走了……”顾衍抬起头看着沐玄小心翼翼地说道，“现在，我可以陪着你了……”
“哼！”闻言沐玄冷哼一声。“你不是说喜欢我吗？你不是说下雨的时候会陪着我的吗？昨晚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在干嘛？”他转过头瞪着顾衍，眼里满是血丝看起来有些瘆人。
“你什么时候给我打的电话！”顾衍一惊。
“哈，你当然不知道。因为那个时候你在和别人恩恩爱爱卿卿我我呢！”沐玄看着顾衍激动地咆哮道，“什么老板，什么工作，都他妈的是谎言！我觉得你和他在床上玩的挺开心的啊！你说你是我男朋友，还他妈的和别人滚床单！你说你爱我可你就瞒着我做这些事情！这就是你的爱吗？！啊？你说话啊！”
顾衍被沐玄吓了一跳，他第一次见这个温文少年如此失控。他的话就是现实，又太过残忍，句句扎得顾衍心痛到无法呼吸。
“对不起，对不起，可是我真的喜欢你，真的很爱你！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玄求你不要这样看着我好不好！”顾衍弯下了腰低下了头哭着请求道。
“对不起有什么用？！你不是很厉害的吗？只会说对不起？！”沐玄转过头望着壁橱的一角，眼神空洞，淡淡道：“我不该招惹你的…我错了，你就去找你的老板，以后我们再也不要见了吧！”
“你不是说过我们要永远在一起的吗？！”见状顾衍立刻着急起来。
“是你先背叛了我…又要我如何守约？”
“…对……”顾衍刚准备说就想要沐玄先前的话，立刻闭上了嘴，紧咬着颤抖的唇，看着沐玄，眼里全是泪。“我，我可以做什么作为补偿吗？”哽咽道。
“离开这里！我不想再看到你！”沐玄颤抖地把头埋进了怀里，抱着小腿带着哭腔大声道：“你走！我不想看到你！我讨厌你！你滚啊！”
顾衍看着他难过的样子好想去抱住他给他安慰，可是他知道自己有多肮脏有多不堪，他知道他现在有多嫌弃厌恶自己，四肢僵硬地缓缓站弃，看着他小声道：“我知道对不起很没用，可是真的很抱歉，我的本心绝不是伤害你……”说着顾衍深深鞠了一躬。“我以后绝对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的…真的很抱歉……”说完顾衍就离开了，轻轻地关上了那沉重的大门。
从沐玄的公寓出来之后，满脸泪痕的顾衍抬头望着昏沉的天。天地之大，竟不知道何去何从……他没有家了，其实早该知道的，在妈妈撒手人寰的时候他就没有家了，只是被一个有钱人收养住进了大房子里而已，他没有家了！
无处可去的顾衍驱车去了郊外的墓地，虽然回来快两年了，但也没去过几次，之前都为顾家的生意操心，去的时候也都是匆匆忙忙。或许自己早该这么做了，原以为可以得到救赎，但早该明白，自己根本不配得到拯救………
将车停在园外，顾衍徒步走了进去，看着两边黑色墓碑，在阴沉的天气下显得有些阴森森的。时间久远，有些墓碑缺了角，字迹也淡了，落叶满地也无人清扫就像被人抛弃被人遗忘………来到甄衿瑶的墓碑前，顾衍就坐在一旁身体倚靠着冰冷的石碑，伸出手臂抱住了它。好像回到妈妈的怀抱感到一丝温暖……
“妈，我好累啊…心又累又痛。为什么人活着这么难受？”
“我只想开开心心的生活，为什么都不可以……”
“要是你在的话，我应该会比现在好很多吧……”
“妈妈，我好想你，好想好想你……”顾衍抱着墓碑轻蹭着。
突然余光扫到了旁边的碑，上面刻着碑文，有些看不清。顾衍起身望去，只见上面赫然几个大字——吾儿甄衍之墓。
这几个字让他觉得有些刺眼，一些封尘的记忆突然被打开。
二十多年前，冬，C市某偏僻乡村——
甄衿瑶怀里抱着早已僵硬的婴孩，跪在冰天雪地里哭泣。突然来了一个苍老的外国男人，手里抱着一个白嫩健康的孩子，还拎着一个保险箱。
“女士，你的孩子已经安息了，还请节哀！”说着男人就将怀中的孩子抱给女人看。“他无父无母不知道，女士可愿意收养他。”
甄衿瑶抬头望向这个头发乌黑，双眸有神的小孩，他笑得那样开心，真的是可爱极了。
“我可以收养他吗？”
“嗯嗯，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就把这个孩子托付给你。希望你可以好好待他。”
“好，我愿意！”女士的声音有些激动。
“这孩子非常聪明，可能从小就会有和同龄孩子不一样的地方，希望你不要见怪。”男人看着女人缓缓道，“这个箱子里的药剂第一年，三个月用一支，后面每年用一支，一共十二支。”
“好的。”
“小衍啊，小衍啊，你妈妈的心头宝～”春暖花开的时候，女人抱着孩子在门前晒太阳，轻轻哼唱着儿歌。手里的拨浪鼓轻摇，发出“咚咚”的声响，小孩笑得格外的甜，女人也非常开心。
“宝贝啊，叫妈妈～妈妈，妈妈……”
“妈—妈—”虽然吐字不清楚，但两岁不到的他还是开口说话了。
“哎～宝贝真聪明！”女人满眼笑意，亲了亲小孩的脸颊。
就这样女人带着孩子在这偏远乡村过着自给自足的平静生活十分惬意满足，但随着孩子年龄的增长，家里的卡通书籍和附近田野已经满足不了他的学习需求了。
“妈妈，妈妈我想要电视上奥数和物理书。”四岁的孩子眨巴着大大的眼眸望着女人。“我还想要一些零部件，这样我就可以把家里的电风扇修一修了！”
“宝宝，你现在才四岁你应该看卡通书。”说着就将已经翻烂的书递给了他。
“这些书很幼稚，没有意思……”
“妈妈现在没有钱给你买你想要的书籍，那个太贵了……”女人的脸上露出些许为难的神色。“你看我们家现在连肉都已经买不起了…就不要说书籍和修东西的零部件了………”
“好吧～”小孩撅了撅嘴，然后扑进了女人怀里撒娇道，“我下次不让妈妈买了，妈妈对我最好了！”
“乖宝宝。”
阳光明媚的下午，浑身是泥水的小孩拖着一只死掉的小梅花鹿，奋力地往家的方向赶。
“妈妈、妈妈！我抓到小鹿啦！我们今天有肉吃啦！”
女人听到喊声从屋子里出来，就看见一个浑身湿透脏兮兮的小不点扔下手中的东西快速向她跑来。但孩子没有一头扑进女人的怀里，而是刻意站远了些。
“今天有肉吃啦！这个好多肉！”天真的孩子高兴的向母亲展示他的战果。
“你从哪搞得！”女人有些震惊一个孩子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虽然这头鹿不太大，但也应该有二十来斤。
“我看电视上教的狩猎技巧，做的陷阱抓到的！”小孩有些自豪又有些不好意思。“试了好多次，还好这次成功了，嘻嘻。”
女人有些诧异但她还是把鹿肉处理了。因为小孩天生的蓝色猫瞳看着有些怪异，所以她给小孩买了和自己死去孩子一个模一样颜色的美瞳给他戴上，并且要求除了睡觉的时候一直戴。
小孩很开心，因为妈妈又教他新知识了，自从他不看卡通书之后，妈妈就很少叫他新知识了。
小孩没有上学，因为他已经超越很多大人了，再加上女人想要孩子一直陪着她。房屋后面的山就是小孩的老师，他学会狩猎，学会辨别植物、昆虫。他整天穿梭在山林之中，可是女人想要他的孩子能和同龄人一样粘着妈妈，在身旁撒撒娇，而不是成熟冷静的比一个大人还要可怕。他懂得太多了、他会得太多了，超出想象。
“妈妈、妈妈！”小孩跑回了家，看着女人问出了埋藏在心底的问题，“妈妈，后山上的坟是谁的呀？为什么他和我一模一样的名字…”孩子什么都懂但是他太过稚嫩不懂人心。“我还看见几次妈妈偷偷去看他，然后悄悄抹眼泪……”
“小衍啊，你和妈妈玩拨浪鼓好不好？”女人拿着拨浪鼓在他面前蹲了下来，“你以前很喜欢玩的。”
“妈妈，我长大了，这个玩具虽然很好，可是一直玩没有意思。”
“小衍乖，妈妈给你摇拨浪鼓，唱儿歌好不好？”说着就摇起手中的鼓。
“妈妈，耳朵疼。”刺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孩只觉得有点炸耳朵让他很不舒服，便就捂住了耳朵。“妈妈，我不喜欢这个，耳朵疼。”
“不，宝贝，你喜欢这个。”说着就一把抱住他，将人强行抱在怀里，手里的鼓越摇越响。
“妈妈，我不喜欢！”
“宝贝要乖。”
“疼，妈妈，疼…”他捂住耳朵，拼命挣扎哭泣道。
后来在他五岁的时候，就可以去镇上的五金店或者捡一些可以用的破烂回来，修理家里的电器，女人看着坐在地上，脸上脏兮兮的小孩，十分专注地看着修理的书籍，那本从垃圾桶里捡回来的破书。她觉得这个孩子，太不像了，这不是她的小衍，她只希望孩子可以陪着她好好地生活，可是这个孩子聪明的让人害怕，而且从来没有生病……不禁想到男人的话语，心一横拿出了保险箱。
“妈妈，我疼！”小孩拼命挣扎，哭号。但是女人还是死死抓住他纤细的手臂，将剩下的针剂全部打进了他的手臂里。尽管雪白的手臂已经被扎的通红；尽管声嘶力竭的哭声不断祈求；尽管娇小玲珑的身体情不自禁地抽搐。她都没有停下来。那天之后，孩子变得安静了很多，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发呆，过了一个月才会在外面像以前那样奔跑。只是看着熟悉的书籍，他愣了愣最后像大多数孩子一样，将纸一页页撕下，然后笑得非常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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