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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叁川雅舍,花魁,柳慕淮


右宰执詹玉山肃立殿中,一手屈居腰腹间一手负在身后,面色严峻好似傲视群雄:“陛下,统查府主执已消失近三年,臣认为统查府不可一日无主。”

  此言一出,玄帝一掌拍向桌案,看着赵景身形修长消瘦,力气却是大得很,这一下就让桌案震颤,上面唯一的笔挂都被震倒掉落在地。

  “詹玉山,你是想涉足统查府不成?”赵景语气平静,却又带着阴冷。

  右宰执不卑不亢再作一揖:“陛下,臣就事论事,并无涉足统查府之意。”

  玄帝赵景微微仰头长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詹宰执,做好分内之事就好。”

  “退下吧…”

  “陛下……”

  詹玉山欲言又止,赵景语气平缓了些,继续道:“你了解朕的,一句话从不说第二遍。”

  轻叹口气,右宰执詹玉山展袖行礼告退。

  三省殿内恢复平静,玄帝赵景靠躺在龙椅之上,轻揉着额角。宦官邱永元弓着身子上前将掉落在地的挂笔架子捡起重新放好。

  赵景冷不丁问道:“邱公公,你觉得詹玉山这个人如何?”

  邱永元将双手收拢回袖间退到一旁,谦逊道:“陛下重用之人,臣不敢妄言。”

  “重用?”玄帝赵景嗤笑一声,“我看他是想坐那龙椅。”

  闻听此言邱永元赶忙作揖制止道:“陛下!”

  “有些事儿,你看得比朕明白。”

  邱永元道:“陛下,詹宰执并无举荐人才之心,统查府主执之事,或许只是想为您分忧。”

  宫中这些人总是这般,像是不会说白话一般,都只说一半让别人去猜,赵景被整得心累,干脆摘掉了头上的帝冕:“先皇定下规矩,统查府独立于三省六部之外,只作用于牵制相权,可若是者主执也是宰执的人……”

  话不吉利,但两人都心知肚明。

  三省六部分管王都财、政、工,统查府掌握王都兵权和几乎碾压于大理寺的暗探。不论两位宰执谁握了统查府这把刀,最后都会捅进赵景的胸口。

  一入官场深似海,谁都逃不掉,就算你坐着龙椅戴着皇冠。

  所以无论如何,两位宰执实权再大,这统查府都必须在赵景手中。

  玄帝赵景眯着眼睛,冷意流露。

  ……

  叁川雅舍,难得壹乐内。

  宋知礼趴在小塌上睡得正香,身上盖着的薄被也早就被睡相自由的小知礼踢得不知去了哪里,她一手一脚都掉落在地上,脑袋也摇摇欲坠。

  “公子!公子!”

  外面响起夏吟的声音,宋知礼吓了一跳,猛地抬头却是一个重心不稳摔落在地。这一摔很成功的让她清醒了许多,可能是醉得多了,她习惯性的揉了揉额角,但是没有任何宿醉后的不适。

  小阿礼会心一笑,多半是孙玉泉昨夜哄着自己喝了药。

  只不过刚刚的屁股墩是实实在在伤到了,宋知礼呲牙咧嘴揉着自己尾巴根喊道:“这儿呢这儿呢。”

  夏吟逐渐远去的脚步声又‘噔噔噔’的靠近,到了门口还试探性地问了句:“公子,是你吗?”

  宋知礼试了几次,还是疼得起不来,干脆就坐在了地上道:“是是是,快进来。”

  夏吟听到确切答案,直接推门而入,兴奋说道:“公子,人查到了!他就是肆部……”

  话还没说完,狼狈的‘公子’就映入了夏吟的眼帘。她先是一愣,随后赶紧快步上前将她扶起,进了房间关好了门,也不用叫公子了,夏吟带着些指责问道:“小姐…昨晚是不是又喝多了…怎么又睡地上…”

  宋知礼这时候哪里还有心思去管睡不睡地上的事儿,听到夏吟说的前半句,刚才还疼得不行的尾巴根瞬间就好了,蹭得一声起身,满脸笑意问道:“查到了?什么职位?叫什么?”

  看着这样没心没肺的小姐,夏吟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宋知礼倒也不恼,反而晃着夏吟的手臂,撒娇道:“好夏吟~说嘛说嘛。”

  夏吟反客为主,直接走到桌案旁坐下,在满桌的酒壶里找到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不慌不忙喝下润了润嗓子:“他呀,就是你爹手下最得力的副执,大家都叫他,阿行大人。”

  “阿行…”宋知礼复述了一遍,紧接着哼笑道,“人看着冷若冰霜,名字倒是活泼”

  夏吟这时候才反应过来眼前的小姐青丝如瀑,连眉心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画上了精美的花钿。薄唇浅抬,双眸都弯得恰到好处,配着花钿,这哪是温雅儒生姜书扬,活脱脱就是那性格跳脱的方府大小姐宋知礼。

  “小姐…你…”

  看着夏吟吃惊的表情,宋知礼也赶忙跑到镜子前,看到花钿的第一时间她就知道这定是胖儿泉的手笔。

  还不等她发怒,房门再一次被推开,宋知礼和夏吟避之不及,和进来的人撞个正着。胖儿泉贪睡,这个时辰定是没醒的,来的人也只能是塌口中叁川雅舍新来的花魁。

  花魁换下了舞曲子似的长裙,穿着一件浅黄色的抹胸长裙,外面套着件薄衣,香肩若隐若现引人陷入无限遐想。她手里端着白粥,看到活蹦乱跳的两人略显诧异道:“呦,死胖子的药这么管用?”

  小阿礼和夏吟闻言一愣,花魁继而说道:“醒了就喝些粥吧,小女娘生得这般俊俏可别把身子养坏了,不然以后没人给我画花钿了。”

  “花钿是你画的?”宋知礼轻蹙俏眉问道。

  花魁浅笑颔首,又凑近细细观察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怎么样?姐姐画的可还好看?妹妹可还满意?”

  宋知礼有些生气,自己是女娘的事儿她千叮咛万嘱咐让孙玉泉保密,可还是被他出卖了,更何况还是出卖给了一个自己从未见过的人。花魁是何许人?久经酒场的她对这些小表情看得透透的,看着面前女子俏容升起怒意,她却笑得更盛,端庄坐下之后给宋知礼盛出一小碗白粥,说道:“你别误会,我和死胖子相识近二十年了。”

  “你骗人…”

  宋知礼刚说话,却又被花魁打断:“后来年幼时我跟着父亲去了北边儿,前些日子才回来,所以你不认识我。”

  闻听此言,小阿礼面露惊讶,她略显慌忙地在花魁身边坐下,不可置信地问道:“姐姐可是叫柳慕淮?”

  柳慕淮面露喜色,笑问:“怎么?死胖子和你说起过我?”

  她这么一问,让小阿礼陷入了回忆。她在江州时凭着自己狠辣手段没多久就成了那一片的孩子王。而那时候的孙玉泉可是江州赫赫有名的纨绔,一向以江湖侠士自居的宋大小姐自然要管管这事儿,小阿礼给他的马喂泻药,胖儿泉就给小阿礼学堂作业撕了。两人一来二去也就熟悉了,自那时开始,胖儿泉每次喝多了都会和她吹嘘自己有个未过门的媳妇,自己不想娶她结果抵不住人家死缠烂打。

  一想到这儿,小阿礼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着点了点头:“算是吧…”

  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有缘分,柳慕淮那年春天离开,宋知礼那年秋天去到江州,两人错过的同时又接力一般的进入了胖儿泉的生活。

  而柳慕淮可能孙玉泉会在别人面前说起自己,所以只顾着高兴,丝毫没有注意到面前比自己矮上半个脑袋的宋知礼脸上尴尬的异样表情。

  “快坐下,和姐姐说说,死胖子说我什么了。”

  这话像是条钢铁链子,紧紧捆着小阿礼,让她无处可逃。看着柳慕淮脸上高兴又求知的眼神,她无助地望向站在一边的夏吟。

  好在自己主子平日里就总是犯错,夏吟早就练就了一身高明的敷衍演技。她瞬间进入状态,神情变得紧张不安道:“没事儿,小姐。你就先和柳姐姐聊会天,老爷那边我替你拖延,放心,你一夜未归的事情一定不会让他知道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方才实在是高兴,柳慕淮一时间也忘记了面前的娇俏女娘是女扮男装在家里偷跑出来的。幡然醒悟之后她才赶忙说道:“没事儿,来日方长,你先回去,记得常来玩儿。”

  松了一口大气的小阿礼连忙施一万福,笑道:“好,谢过柳姐姐了。”

  柳慕淮满心欢喜地摇了摇头,头顶的步摇顺势碰撞发出响声。小阿礼正要离去,却又被她叫住,问道:“以后不用叫柳姐姐,显得见外了些,你和胖子是好友,不嫌弃的话叫我慕淮姐就好。”

  宋知礼笑起来的时候,嘴角一侧总有个若隐若现的小梨窝,配合着那一笑就弯得巧妙,月牙般的眼睛,总能让人挪不开眼,哪怕是这王都第一的雅舍花魁也不例外。柳慕淮怔愣间,宋知礼开口道:“好,慕淮姐,日后没人的时候就和胖儿泉一样,唤我阿礼就好。”

  ......

  在叁川雅舍伶人的带领下,重回一身男装的宋知礼大摇大摆地走出了雅舍。而在门口,福园的马车已经等候多时,小阿礼含着笑对着夏吟点了头,她总是想得这般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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