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把柄
陆祈臣理正衣摆,挺直腰背,端出了侯府世子的体面,
“府里需要一批琉璃器,想请老板娘为我们赶工一批。”
他方才大致看过这家琉璃铺的规模,明明有批量生产的设备,但每日却只上架几件货,他不懂云念雨的饥饿营销,只觉得她应当是有存货的,心头一时安定了不少。
陆祈臣自负是上京城最负盛名的公子,不需以势压人,只要他出面,自然能让对方松口。
“不行。”
云念雨朗声拒绝,对付男人,总要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才能显得矜贵,决不能像云岁晚一样,只知道跟着男人屁股后面跑,白献殷勤。
“我这店铺只做精品,陆世子若是想要批量的普通货品,就去别家看看吧。”
陆祈臣没想过会被拒绝,下巴微扬,
“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就该知道,陆家是皇亲,你这琉璃盏若是能被皇室所用,日后定能打出招牌。”
云念雨原本就只是想拿乔,让陆祈臣高看她一眼而已,本就没打算拒绝这单生意,听他这么说,更是心思活泛。
这的确是自己这个不同于其他人的天命之女一展身手的大好时机。
她连自己琢磨出的琉璃术究竟能不能量产都没有尝试过,就已经决定应下来,邀请了陆祈臣去楼上详谈。
二楼古朴茶香铺面而来。
陆祈臣见她答得爽快,说话也柔婉动人,也便忽略了她开始时的那句拒绝。
云念雨为陆祈臣倒了杯茶,摘下了面纱,眉目含情,唇角带俏,茶香和花香恰到好处,决然不似云岁晚的桀骜,是一股勾人的脂粉气,
“从前虽与陆世子见过多次,都未有交流,如今竟还有这样的机缘。”
陆祈臣端起杯子的手滞了下,眼前的女子眉眼和云岁晚有两分相像,虽有风情,却只得清秀温婉,实在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云念雨发觉他竟然不记得自己,心里羞愤。
不过自己如今在外经营生意,又有帮侯府解决燃眉之急的本事,怎么看都比云岁晚那个只知道躺在父兄的庇护里坐吃山空的草包更好。
陆世子很快就会明白,只有她才配做侯府主母,享受泼天的权势富贵,成为云家最尊贵的那一位。
“我是云府云念雨。”
“你是云岁晚的表妹,她竟然会有这样雅致的表妹,实在难得。”陆祈臣一副恍然模样,自以为羚羊挂角地夸了一句。
既抬高了对面的人,也让人知道了他和将军府的婚约,都是云岁晚痴缠才成,抬高了自己。
贬低云岁晚是他一直以来的习惯,甚至是不需经过脑子的下意识反应。
云念雨对这个竟然很满意,陆世子果然是觉得云岁晚粗鄙,觉得自己更胜一筹。
却不知,陆祈臣被上京城追捧多年,只一眼就知道对面女人眼里的渴慕,当然捡她喜欢听的说。
她若能帮自己解决了眼前麻烦,他也不介意成全她。
等云岁晚过门后,让云岁晚出面为他纳个远房妻妹,也是一段娥皇女英的佳话。
两人各怀心思地聊了会,定下了这单生意。
云念雨起身送陆祈臣出去。
“诶呦——”
刚刚走到门口,突然脚下一滑,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陆祈臣自持君子,下意识伸手揽住了云念雨的腰肢,“小姐,当心。”
云念雨纤弱的手指勾住了他的衣襟,睫毛微颤,娇弱怯懦,极大地满足了陆祈臣在云岁晚身上得不到的俯视感。
窗口的风徐徐吹进来,撩动着两人的发丝衣衫,暗流涌动。
云岁晚坐在对面的包厢里,桌上的小盘子里满是瓜子皮,
“我就说还是得来看看,这两人进展倒是快,要不是碍于礼教,现在我就能看到他们铺床了。”
她随手丢着瓜子,看得津津有味。
想起陆祈臣从前总与她说,她的腰肢不够软,声音不够柔,看他的时候,让他完全没有自己是她的天的感觉。
云岁晚总是不懂,自己那样掏心掏肺地爱他,怎么还是不能让他满意。
现在知道了,原来陆祈臣想要的,从来不是平等的爱,他更享受站在高处,俯视地扔下怜悯。
但这一点,无论是从前的她,还是现在的她,都不可能。
她这热闹正看得津津有味,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云岁晚指尖一紧,伸手就要去探腰间的鞭子。
长鞭一挥,鼻尖就闻到了沉水香的气息,暗叫一声不好,想要收力已经来不及了。
鞭头被楚修远攥在手里。
眉目凉薄却靡丽的男人倏然出现在视野,让云岁晚立刻收起了放松的心情。
他微一用力,云岁晚就被拽倒了他面前,红色劲装裙角勾了他的脚踝,又荡了下来。
云岁晚不由地想到了刚刚自己看到的那一幕,下意识后撤了半步,却被楚修远用力又带了回去。
楚修远摩挲了一下手里的缠金丝皮鞭,扫一眼她身上的劲装,
“勉强还算机警。”
话毕松手,嫌弃地看着一片狼藉的桌子,撩起衣袍坐到了另一张椅子上。
沉水香擦肩而过,云岁晚只觉得大好天气突然就阴了下来。
见他不和自己计较,勉强挤出来一个讨好的笑,“王爷上座,真巧啊,来喝茶?”
楚修远往外看了一眼,正好看见了刚刚松开的两个人,眼神晦暗,
“不巧,来看戏。”
楚修远一身儒雅的淡青色广袖长袍,腰间环佩叮当,发上墨玉高悬,十足的温润读书人的模样。
他将手里的票据副本扔在了桌上,腰上的玉佩流苏随着他的动作荡了一下,就回到了原处,一丝不苟,又雅致非常。
云岁晚看出来了,瑞王殿下真的对自己的书生形象很是在意。
哪怕内里是一身狠戾杀气。
她拿起那票据,眉眼倏然弯了下,偷偷看对面的男人,用票据挡了下脸,再移开的时候,就换成了一副伤春悲秋的哭丧模样。
“大概是岁晚粗鄙,才这样不得承化候府待见,竟这样欺辱于我。”
楚修远早就看见了这只小狐狸狡黠的笑,懒得拆穿她,只是这打了半天雷,也不见下起半滴雨。
倒是没看出她粗鄙,只看出她这唱念做打学的还不算炉火纯青。
云岁晚刚刚看了一出好戏,哪里哭得出。
索性破罐子破摔,“好在,陆祈臣非我所爱,纵然轻视我,也不能伤我。”
楚修远靠在椅背上,墨玉竖起的发尾随着他微侧的头垂下,遮住了一点薄光,落在他肩头的轻影斑驳一片。
云岁晚突然意识到,这位手握大权的皇叔,也不过才23岁,声音戛然而止。
“怎么不继续说了?”楚修远哂笑问。
云岁晚缄默不答,还要说什么,该说的不是都说完了吗?
楚修远觉得没意思了,起身离开,行至门口,只留一句,“这戏你还落了一句。”
云岁晚舒出的气滞了一刻,再抬头,人已经走远了,只余满屋沉水香的气息。
落了一句...该不会是那句‘心慕王爷’吧。
三月的暖风,吹得云岁晚打了个颤。
正想着喜怒无常的王爷在打什么哑谜,就见榴花火急火燎地跑上来,把慈安的信塞进她手里。
她看了信,满眼错愕,若是他的猜想是真的,那这陆候府的胆子也太大了些。
幸亏她没有孤注一掷在这个把柄上,若是要正面揭露这件事,恐怕阻碍不小。
她攥着楚修远拿来的东西勾起唇角,幸好,陆夫人是个蠢的。
不能正面揭露,总能迂回嘛。
“榴花,你告诉慈安,放手查,尽快收集好证据。”
春风起,敞开的纸窗被风倏然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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