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命定之人
有那么一会儿,郑墨阳觉得腹部刚缝合的伤口又裂开了:“什么?”
“假设我出轨了,你会怎么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对付我?”
说话不讲明前后逻辑真是吓死人,检测他生命体征的仪器刚刚差点就要发出警报了。他叹了口气,用心神不定的语气说:“为什么要说这么可怕的话?”
冯诺一很固执地要求一个答案,如果对方不愿意回答开放性问题,他还可以把它变成多选题:“囚|禁我?杀了我?对我进行精神诱|导?”
“如果你竟然都能出轨,”郑墨阳说,“那肯定是我干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所以是我的错。”
冯诺一对这个答案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你还真是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是不是?”
郑墨阳用相信日升月落那样笃定的语气说:“无论发生什么,我永远不会伤害你的。”
冯诺一本来都要感动到落泪了,然后病床上的人又补了一句:“身体上不会。”
“你能让我多感动一会儿吗?”冯诺一翻了个白眼,连这个样子床上的病患也觉得可爱,“好吧,那你是打算在精神上击垮我吗?怎么做?让我社死?我有黑料能让你曝光吗?”
郑墨阳笑了起来,虽然因为病中的沙哑这笑声格外性感,但其中嘲弄的意味让冯诺一怒火中烧:“你笑什么?”
“觉得你很可爱,”郑墨阳重复着既定事实,“你居然觉得在网络上毁掉一个人需要真凭实据。”
冯诺一气的想捡起枕头甩他,但对方脆弱的身体状况不堪一击,他只得忍耐下来,揪着枕头坐回椅子上:“所以说,你想让我名声尽毁,众叛亲离,然后只能待在你身边了?”
“虽然这是手段之一,但我觉得并没有用,”郑墨阳说,“你不是会斯德哥尔摩的那种人。如果我不能给你尊重和平等,你会马上头也不回地离开。”
“很高兴你至少知道这一点。”
“鉴于你在电话里吵了一架就直接跟我断绝关系,我觉得这一点应该很清楚了。”说到这里,郑墨阳突然企图握住他的手,冯诺一吓了一跳,赶紧按住他,生怕扯到了哪根断掉的韧带或者接回去的骨头。“你得答应我一件事,”郑墨阳意识到无法动弹之后,放弃了执子之手的意图,“如果你对我有不满,来找我说清楚,千万别挂电话之后直接搬家跑到另一个城市,然后换号码单方面断绝联系。”
冯诺一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点点头说:“好。”
这似乎像麻醉剂一样有用,郑墨阳的神色立刻和缓下来。许久之后,他才想起一件事:“你再也没有叫过我阳哥了。”
冯诺一歪着脑袋笑了笑:“你也不是十年前的你了,我希望把你和我记忆里的那个人区分开来。”
“有那么大的不同吗?”
“首先,阳哥就不会在见面第一天就说要包养我。”
这确实无言以对,郑墨阳只能辩解说:“我很早就没有把你当成包养对象来看了。”
“其次,十年前你是个心怀梦想的普通大学生,打工人,现在你是个黑心资本家,怎么可能一样,”冯诺一说着说着又开始叹气,“十年前我是你的初恋,现在你都不知道睡过多少网红小鲜肉了,果然男人有钱就会变坏。”
“我得澄清一下,”郑墨阳说,“十年前我也是黑心资本家,只不过那时候是雏形,现在是完整版。”
“这种事情我知道!”
“还有,”郑墨阳觉得这件事必须解释清楚,“我确实睡过很多人,但是那时候我根本就没有遇到过你,法律还不溯及既往呢,你不能用这个来惩罚我。”
冯诺一的气卡在胸口,不上不下憋闷得他很难受。然后,他垂下头,看着包裹纱布的骨节分明的手:“但这其实是件好事,不是吗?”
“什么?”
“你没有遇到我,但也许是因为这样,你才遇到了姚总,”他说,“你的事业从此一帆风顺。所以也许是上天注定我不该在那时候遇见你,我们没有相遇才是最好的结局。”
郑墨阳看着他发从里露出的鼻尖,用轻柔的声音唤他:“看着我。”
冯诺一颓唐地抬起头望向他,漂亮的眼睛走过十年的岁月,时光却没有在上面留下一点痕迹。
“不是这样的,”郑墨阳说,“在公司有起色的第二年,我父亲就因为车祸去世了。他是我为数不多的亲人,他走以后,感觉就像在没有路灯的夜晚行走,不管望着哪里都是一片漆黑。我母亲虽然看上去很坚强,但其实这场车祸几乎把她击垮了,有几个月我必须把她接到首都寸步不离地看着,以免她一个人在老家忧思过度做出什么傻事。我不敢想象那时候有你在的话,对我来说会是多大的慰藉。有你在身边的每一天都是幸运的,没有任何物质上的收获可以与此相比。”
冯诺一望着他诚恳的目光,每次被对方这样注视,就会觉得自己是对方的全世界。于是,冯诺一再次发出感叹:“你为什么这么会说话?”
“我的功力远远比不上你。”郑墨阳谦虚地说。
果然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谁听到好话都会身心舒畅。冯诺一刚才的气早散的一干二净,就只心疼地问对方伤口难不难受,麻药过了劲是不是痛得厉害。
郑墨阳一如既往地给出了满分答案:“很值得。”
“肉麻死了。”站在门口的姚梦琳交叉双臂看着这对恶心人的情侣,伸手做了一个切腹自尽的动作。
郑墨阳仍然保持着视她如无物的功力,即使对方恶意用手戳他的鼻子也没有半点理会的意思。
姚梦琳难受地看着冯诺一开始给他削苹果,觉得自己误入了某个狗血言情剧的片场,胃里反酸地比初中食物中毒那会儿还厉害。她定了定神,努力平复呕吐的冲动,恭喜郑墨阳说:“看来你们和好了。”
郑墨阳平淡地望了她一眼,似乎觉得她说了句废话,没有评论的价值。
姚梦琳很不客气地从冯诺一手里捏起一块苹果,坐在床沿边吃边说:“虽然我觉得你们很般配,但你们三观没有一个一致的。”
郑墨阳给了她一个危险的瞪视,似乎是没想到这女人才进门十秒就开始挑拨离间:“你懂什么,你又没经历过真爱。”
姚梦琳冷笑了一声,嘴角弯起一个让郑墨阳如临大敌的弧度,笑容蕴藏的深意连蒙娜丽莎都自愧弗如。从郑墨阳和她长达十年的相处经历来看,这是她酝酿某种大型核|武器的前兆,一旦放出,其后果是毁灭性的。
“郑墨阳,”她保持着这个渗人的微笑问他,“你怎么看待996导致员工猝死的事?”
冯诺一停下了削皮的动作,目光炯炯地盯着他,让他感到如芒在背。这清亮纯净的眼神像正义女神从天而降的光芒,应该拍下来挂在审讯室里用以拷问每一个内心阴暗的罪犯。他企图用目光杀死姚梦琳,但实际效果微乎其微。
“我行使缄默的权利。”他咬着牙说。
“那好,”姚梦琳接着问,“我们平台上抄袭、洗稿、造谣成风,但是有利于用户活跃度,你觉得应该整改吗?”
郑墨阳用怨毒的神色盯着她:“我哪里惹到你了?你为什么要破坏我的家庭和谐?”
姚梦琳开心地笑了起来,连连摇头:“连句心里话也不敢说,你真是没救了。”
这种仗着自己重伤卧床的挑衅行为显然让郑墨阳极为不爽,他拒绝回答对方的任何问题。而对方似乎对他这种有气撒不出的状态十分满意,安然自若地啃着苹果,完全无视能灼烧她精致脸蛋的两道死亡视线。
“小可爱,”她伸手揉了揉冯诺一的脸颊,此时郑墨阳要不是断了十几根骨头肯定会把她捏死,“我要跟他谈点公司的事情。”
冯诺一把水果刀和削好的苹果块放在了床头柜上,很有眼色地起身说:“我要去外面吃点像样的东西,这两天快把我饿死了。”
他临走前在俯身在郑墨阳唇上亲了一下,看得姚梦琳这个单身狗艳羡不已,满脸写着“我也想养这么一个”,然后郑墨阳无声地用目光警告她“别碰我们家的”。
冯诺一没有看到这场精彩的眼神戏,他是真的饥肠辘辘,足够吃掉一个美食街。沿着医院走了几百米,他看到一家馄饨店,于是走进去点了所有包含肉类的品种,然后吃到撑得坐不下去。
他又沿着马路消了一会儿食,才慢吞吞地回到病房外面,仍旧在之前等候郑墨阳清醒的那张椅子上坐下,拿出手机来玩。打通了两局小游戏,身旁才传来开门的声音,标志性的雪松气息传了过来。
“等很久了?”姚梦琳在他旁边坐下。
冯诺一摇摇头,收起手机:“谈完了?”
虽然他没有问起,姚梦琳却主动地交代了谈话内容:“之前我曾经告诉他,你在大学时候谈过恋爱是骗他的。”
“哦,”冯诺一恍然大悟,“原来他是这么发现的。”
“然后我让他查明白了告诉我,”姚梦琳说,“刚才他告诉我了答案,一个很离奇的故事。”
“不可思议吧,”冯诺一感同身受地点点头,“我也觉得像是假的。”
按照年初的反应,姚梦琳此时应该大肆嘲讽,含沙射影地暗示郑墨阳因为车祸撞坏了脑子。但出乎意料的是,她偏头看着他,表情前所未有地认真:“如果,我是说如果,这一切真的发生过,你为什么还愿意接受他?”
这是个很复杂的问题,所以冯诺一花了点时间去想,但最后发现答案竟然异常地简单,于是他也只是简单地告诉对方:“he\''stheone”
姚梦琳皱起眉头,然后又松开了:“是吗。”
这是句不需要解释的话,姚梦琳看上去也理解了。于是冯诺一想起了一件还没道谢的事:“对了,谢谢你和林霄分手。”
姚梦琳的神情很古怪:“为什么要谢我?是他甩的我。”
冯诺一带着理解的神色看着她:“就我听到的版本来看,事情并不是这样。”
在冯诺一看到好友的失恋宣言后,他连夜赶到对方所在的城市,果然进门就看到一地的啤酒瓶和餐巾纸。就林霄和他不相伯仲的酒量,恐怕此时神经中枢已经麻痹到认不出来人了。
然后冯诺一听说了整个分手过程。
那天姚梦琳照常邀林霄去一个高档酒店吃晚餐,虽然对方并不喜欢这种面前永远只有一道菜的地方,但还是很高兴她有时间见他。
本来晚餐的氛围挺好的,姚梦琳说着最近遇上的奇葩合作方,而林霄很认真地听着,时不时说些让她笑得仪态尽失的吐槽。
侍者撤下甜点的时候,林霄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从大衣里拿出几盒含片,放在桌上推给她:“这个给你。”
姚梦琳看着堆起来的纸盒,觉得摸不着头脑:“为什么要送这个?”
“昨天你在电话里咳了两声,听起来嗓子有点难受,”林霄指了指药盒,“我直播之后也经常这样,含这个挺管用的,不过要记得少吃辛辣的东西,跟药效有点冲突。”
姚梦琳盯着盒子看了很久,她嗓子难受已经很多天了,之间见过无数人,下属、合作方、甚至自己的亲生父亲,但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异样。
“我不会离婚的。”她突然说。
对面的人愣住了:“什么?”
“我不会离婚的,”她又重复了一遍,“虽然我不是主动选择的这场婚姻,但它带给我们家的利益远大于带给我的损失,所以我不会离婚。之前我跟你说我在和家族抗争什么的,其实都是在骗你。”
她没敢看对面人的表情,但想来不会是好的那种。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了很久,最终林霄只是说:“我不知道我该做出什么反应。”
“你可以把这杯红酒泼在我身上。”
“我确实想,”林霄说,“但你今天穿的很漂亮,而且外面太冷了。”
她平生第一次失去了微笑的能力,即使在那场和感情毫无关系的婚礼上她也笑得很美。
“我想我们还是不要再见了。”对面的人说。
这实在是一场很温和的分手,温和到她还能把它放进回忆,时不时地拿出来安慰自己,她也是曾经拥有过一些东西的。
她对冯诺一说:“我大概不能理解什么叫theone,对我来说,应该加个复数。”
然而冯诺一惊讶地看着她,过了很久,她才意识到自己的表情有多难看。
“天哪,”冯诺一手忙脚乱地在身上搜刮纸巾,“不是这样的。”
“不是哪样?”
“你不是不知道什么叫命定之人,”他说,“你只是觉得自己已经碰到,但是也已经错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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